畢竟,葉瓊丹狠起來,連她這個活了這麽多年的老婆子都怕!她相信這死丫頭真的敢踢凳子,畢竟,從分家到分家後,葉家發生的樁樁大事,葉瓊丹在哪件事情上表現得不硬氣?

老太太活了這麽多年,學了一身吃軟怕硬的本事,她色厲內荏地罵了幾句,然後,不情不願地從凳子上爬了下來。

“不吃你家的飯!我怕吃了上黃泉!”葉老太太冷哼了一聲,扶著腰朝門口走去,“你就守著你那些錢進棺材吧!我倒要看看你死了能不能把錢財都帶走!短命鬼!”

葉老太太出門之後,覺得有些無奈了。

那個死丫頭根本就不在意她的死活,她的孫兒可怎麽辦?

就算她真的吊死在了她家的大門口,也是無濟於事啊,還白白地賠了她一條命。

葉老太太覺得這死丫頭肯定對她非常怨恨,巴不得老婆子早點死掉,因為她從小就對這死丫頭非打即罵,從沒把她當人看,如今這死丫頭又硬氣了起來,能眼睜睜地看著她去死也不奇怪!

畢竟,分家之後,這死丫頭在意過臉麵問題嗎?

沒有!一點兒也沒有!

葉老太太走了之後,圍在新宅門口的村民們,漸漸地散了。

每個人走的時候,都在討論著葉瓊丹,有人支持她的行為,認為就不該為了葉繼武那種不學無術的無賴掏銀子;也有人說她太過心狠,連親奶奶的死活都不管。

次日,葉瓊丹去了一趟聚和賭場。

進賭場大門的時候,一個站門的打手問道:“姑娘可是九味飯鋪的葉掌櫃?”

“你認識我?”葉瓊丹輕輕挑眉。

“我去九味飯鋪吃過一次飯,對葉掌櫃有些印象。葉掌櫃,我們錢老板交代過了,你來了之後,讓我們直接帶你去樓上,跟他麵談,談完了之後,你就可以帶葉繼武走了。”

錢老板對此很有信心,他相信葉瓊丹一定會妥協。

沒想到,葉瓊丹卻對這個打手斬釘截鐵地說道:“不好意思,我今天來不是要談事的,我今天來更不是要帶葉繼武走的。”

“那麽,敢問葉家如今籌了多少錢呢?”打手輕蔑地問道。

“我不知道,”葉瓊丹聳了聳肩,“可能遠遠不夠吧,但那是葉繼武自作自受。”

說罷,葉瓊丹便進了賭場。

這個打手隻好去了二樓,將事情稟告給了錢老板。

錢老板的房中,綁著餓了一天的葉繼武。

葉繼武一聽這話,便仇恨地掙紮了起來。

錢老板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又問那打手:“那她到底來幹什麽?”

“應該是來賭錢的。”打手斟酌著說道。

葉繼武心想,他不好過,想置身事外的她也別想好過,最好也讓她輸個二千兩銀子,在賭場留下一條胳膊。

“可能她在裝鎮定,想來我這裏試探虛實呢,”錢老板的手指在桌麵上扣了扣,“隨她去吧,我相信三日期限一到,她一定會妥協!”

“錢老板英明!”打手連忙說道。

一樓,賭場大廳。

葉瓊丹在賭場大廳裏慢慢地轉悠著,這間賭場窗戶全部被關著,蓋著黑色的窗簾,賭場的高處點著蠟燭,周圍又不掛顯示時辰的銅漏斷,讓賭場的人分不清白天黑夜,在裏麵賭得渾渾噩噩。

這個時代的賭場裏的花樣並不多,大多數是搖骰子賭大小,每張賭桌前都圍了不少人,十分熱鬧。

葉瓊丹在一張賭桌前站定,雙耳自動過濾掉周圍的瘋狂呼喊,凝神聽著搖骰子的聲音。

片刻後,盅子落下,博頭將盅子掀開,露出了三顆骰子朝上的點數——三、四、五。

葉瓊丹記住了這個聲音,等待著博頭下一次搖骰子。

很快,清脆的搖晃聲又響了起來。

待博頭掀開盅子後,葉瓊丹又記住了一組點數和一道聲音。

……

時間在緩慢地流逝著,由於葉瓊丹的記憶裏十分驚人,到下午後,她甚至能在盅子沒開之前,便準確地分辨出要開出的三個骰子分別會呈現哪幾個點數。

黃昏時,葉瓊丹邁向了賭場的大門。

“葉掌櫃想通了?要見我們錢老板了?”守門的打手立刻問道。

葉瓊丹搖了搖頭:“你們賭場很有意思,我在這裏玩得很開心,並沒有見錢老板的想法,當然,也沒有見我二堂哥葉繼武的想法。請轉告你們錢老板,明天我還會再來的,相信明天我會在這裏玩得更開心。”

打手愣了一下後,說道:“葉掌櫃慢走。”

葉瓊丹走了之後,打手立刻上了二樓,將這件事情告訴了錢老板。

“明天還會再來?再來幹什麽?再來贖人?還是再來賭博?”錢老板冷笑了一聲,“想必她明天一定會拿著付管事想要的東西,過來贖人吧!至於賭博,我看她沒那個膽子!”

打手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而葉繼武則如喪考妣。

次日上午,葉瓊丹又過來了。

守門的依然是那個打手,那個打手一看到葉瓊丹,立刻說道:“葉掌櫃,若是要見錢老板,就請跟我來吧。”

葉瓊丹搖了搖頭:“不,我沒有見錢老板的意思。”

“可是三日期限已到,難道你們真的不想贖回葉繼武嗎?”打手難以置信地問道。

“葉家已經分家了,葉繼武的胳膊關我何事呢?我不幫是本分,幫了是情分,可是這個情分比天大,我也無能為力啊,我現在可拿不出二千兩銀子。”葉瓊丹聳了聳肩。

“葉掌櫃,你應當知道錢老板和付管事的意思。”

“知道又如何?”葉瓊丹微微一笑,“九味飯鋪可是我安身立命的根本,我不會將它交出去。”

“你能頂得住親戚們給你的壓力嗎?”

“頂得住。”

“那你又能頂得住旁人的閑言碎語嗎?”

“很輕鬆。”葉瓊丹不以為意地說道。

打手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覺得女子活到她這個份上,真可謂是刀槍不入、水火不侵了。

“那你此番來這裏做什麽?”

“當然是來賭錢啊,我昨天不是說了嘛,我覺得你們賭場很有意思,”葉瓊丹挑了挑眉,“有意思得讓我有些躍躍欲試呢。”

就在這時候,葉瓊丹的身後傳來了葉老太太尖銳的罵聲:“你這個黑心爛肺的死丫頭!你不肯拿鋪子、方子和菜譜出來換你二堂哥的一條胳膊,你竟然還有心思賭錢?你就不怕出門就被馬車軋死嗎?”

葉老爺子的臉色也非常陰沉,他緊緊地攥著手裏的拐杖。

葉奉先跟著說道:“丹丫頭,做人不能太自私,就算你交出了鋪子、方子和菜譜,你之前賺的錢不是還在嗎?你完全可以拿之前賺的錢,再做點別的小生意嘛。”

“你們拿我三房的東西拿上癮了是不是?你們憑什麽這麽理直氣壯呢?”葉瓊丹冷笑了一聲,轉身離去。

葉老太太又大罵了起來:“你個短命鬼!死丫頭!你給我站住!你給我把東西拿出來!”

“算了,奶奶,我看葉瓊丹這是吃了秤砣鐵了心了。”葉繼剛沉聲說道。

葉老爺子歎了口氣,看向了一旁的打手:“可以請錢老板和我們談談嗎?我們還想見見阿武。”

“可以。”打手點了點頭,上樓將錢老板請了下來。

錢老板的身後,跟著被綁起了雙手的葉繼武,葉繼武已經被餓了三天了,整個人瘦了一圈,精神也很不好,整個人像是一截爛木頭一樣頹廢。

葉繼武看到葉奉先、葉老爺子之後,嘴唇囁嚅了一下,卻是梗著脖子不肯叫他們。

他恨爺爺愛麵子,不把他們當人看。

他恨父親薄情寡義,不顧結發妻子的死活,毅然決然地休了她。

他也恨哥哥的懦弱自私,為了前途同意了父親休妻,甚至在娘親被遣到王家灣之後,從沒去看過她一次。

讓這樣一群人替他贖回胳膊,令他覺得自己簡直受了奇恥大辱。

葉老太太卻很疼愛葉繼武,她看到葉繼武消瘦成了這樣,立刻掏出了一個舍不得吃的肉包子,塞進了他的嘴裏,又要給他解繩子,不料卻被葉繼武身邊的幾個魁梧的打手,嚇得瑟瑟發抖。

錢老板來到葉家人麵前後,沒見到葉瓊丹拿來付管事想要的東西,心中有些失望,語氣也變得極為不好:“怎麽?你們湊齊了二千兩銀子?”

“沒有,”葉老爺子麵色不豫,搖了搖頭,“我們隻湊齊了五百兩銀子。”

“這可差的太多了,你們家不是有幾十畝田嗎?為什麽不把田也賣了呢?”錢老板問道。

“那些錢還得留著給奉先和阿剛讀書,”葉老爺子的態度很堅決,“你看,我們先還這些如何?待過段時間收了稻子,把稻穀都賣出去了,我們再來還一些錢。”

“你當我們這裏是善堂呢?”錢老板冷哼了一聲,“說了讓你們三天付全款,你們就必須要在三天之內,給我們賭場交了全款,哪怕是少一枚銅板,我們也會砍掉葉繼武的胳膊,我們開賭場的人,得講信譽,否則,以後豈不是誰都敢在我們賭場撒野了?”

葉老爺子歎了口氣,不做聲了。

“那就借高利貸啊!”葉老太太大喊道。

“不行!”葉老爺子麵色鐵青。

“奶奶,我也同意砍掉阿武一條胳膊。”葉繼剛說道。

從娘親被休、再到葉繼武離家出走、再到葉繼武欠了賭場二千兩銀子,他將這一切都算在了葉瓊丹的頭上!

他認為葉瓊丹是這一切的始作俑者,他一定要努力念書,一路考上童生、考上秀才、考上舉人,然後衣錦還鄉,利用手裏的權力,狠狠地懲治葉瓊丹!

在那之前,隻能讓娘親先受苦了,也隻能讓葉繼武忍受斷臂之痛了。

他很無奈,他也是被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