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張凳子亦是紅木的,加起來算你一百文,還有這個...”
問清楚價格後,攤主咂咂嘴,取出一旁的算籌細細的拔了起來。
如煙也在算。
她拿起一根樹枝在地上寫寫畫畫,寫的正是李振教給她的加法,列好算式後,沒多久便算出了價錢。
在此過程中,先前那個與攤主爭吵的老者目不轉睛的盯著如煙在地上寫出來的古怪數字,滿臉疑惑。
“老先生,一共是七百一十文。”
“你咋知道?我可不信...”
攤主抬起頭嘀咕了一嘴,有些半信半疑,繼續扒拉算籌,幾個呼吸後,不由得一怔。
“還真是七百一十文?”
“我誠心想買,自然不會哄騙您。”
如煙勾起嘴角,露出一抹和煦的笑容,取出一兩碎銀後,攤主不免有些為難。
“我這沒有那麽多銅錢,要不這樣女娃娃,我還有一張棋盤,一套棋子,你也一並收了去,那棋盤可是好東西,算你一兩銀子,如何?”
“我先看看東西,您不介意吧?”
“這是自然。”
攤主點點頭,扭身從板車上取出一張包裹在綢緞中的棋盤,輕輕掀開綢緞,旋即長歎一口氣,神情好似麵對多年的老友,不忍離別。
“女娃娃,你且看看吧。”
從攤主手中接過棋盤的瞬間,如煙明顯能感覺到,對方好似瀉了心氣兒一般,整個人頓時蒼老了幾歲,佝僂著腰板,蜷縮在攤前。
揭開棋盤,兩幅質地上乘,品質不菲的棋子映入眼簾,如煙輕輕拾起一枚棋子握在掌心中,莫名感覺心靜了許多,溫潤如玉的手感更是有些愛不釋手。
“老先生,這的確是不可多得的好物,隻是這個價錢賣給我...”
單單是這一副棋盤,就遠遠超過一兩銀子的價值了。
“罷了,就這樣吧。”
攤主擺擺手,不經意間露出手腕處猙獰的疤痕,旋即像是意識到什麽一般,收回手臂,道:“留在我這裏也毫無意義。”
“等等,女娃娃,老夫願出十兩銀子,可否將這棋盤割愛與老夫?”
適時,許久沒吭聲的老者突然插嘴,道:“女娃娃,這棋盤老夫甚是喜愛,倘若十兩銀子不夠,老夫願再加十兩!”
“這...”
如煙轉頭看向攤主,思量片刻後,還是輕笑著搖搖頭。
“抱歉了,我家官人也喜歡這些老物件,不打算賣人,您方才何不從攤主手中購置,想必也不必花二十兩銀子。”
“哼!老夫一文錢都不會給他!”
“你以為老子稀罕?滾滾滾,看到你個老不死的就煩!老子就是扔了,也不賣給你!誰來都賣,就特麽不賣你,氣死你個王八蛋!”
見氣氛越發不對勁,如煙縮了縮脖子,連忙付過一兩銀子後,和三嬸匆匆離開。
“兩個瘋老頭子。”這是三嬸對他們的評價,如煙覺得十分中肯。
錢貨兩清,如煙滿意離開,至於購置來的東西,自然不是如煙和三嬸二人能夠拿得動的,好在小市內有專門的力行,可以幫助雇主將購置來的貨物送到指定地點,當然,價格也不低。
找來力行的人一番砍價後,終於將價格定在了三十文,將所有的貨物送到李村,也算是價格公道,還能跟隨力行的牛車一並回村。
一番折騰,終於將老物件都搬上了牛車,車夫正準備駕車離開,卻突然被叫住。
“且慢!女娃娃且慢!”
李如煙聞言看去,方才那個耄耋之年的老者攔在牛車前,上氣不接下氣。
“老先生,這棋盤我不打算賣人,還請您不要糾纏了。”
注意到李如煙警惕的神情,老者並未在意:“女娃娃,老夫不是為此而來的,老夫有其他事問你。”
說罷,老者撿起一根樹枝,邯鄲學步似的在地上寫出幾個數字,不解道:“方才見你在地上寫下,幾個呼吸便算出了價格,老夫請問,此為何物?”
聞此一言,李如煙恍然大悟。
的確,她第一次見到官人寫這些東西的時候,也很是好奇。
“這叫阿拉伯數字,是我家官人教給我的。”
“阿拉...什麽?”
“是阿拉伯數字,老先生,天色不早了,我還有事,先行告退了,老先生若感興趣,不妨尋我家官人。”
李如煙點頭示意車夫,後者一甩鞭子,牛車緩緩啟動。
“女娃娃,你官人是哪裏人?叫甚名字?”
“太平村李振。”
......
等回到村裏,已經是傍晚,在力行的幫助下,將買來的物件兒搬進屋裏,李振出門迎接。
“官人傷還未好,怎能做這些事?去屋裏歇息就好了。”
“沒事兒,權當搭把手了,也不是很重。”
李振扯起嘴角笑了笑,扶著如煙跳下馬車後,小兩口有說有笑,一旁的三嬸兒也是滿臉笑意。
“你倆歇著吧,你三叔估計也快回來了,三嬸兒去做飯!”
“麻煩您了,三嬸兒。”
“一家人,說啥客氣話!”
......
三黃縣,李家!
“娘,我今日見到小妹了,清瘦了許多。”
側廳裏,一個麵相嚴肅,麵龐英朗的中年男人長歎一口氣,語氣中滿是不滿。
“當初我就說,不能讓小妹嫁給那個破落戶,怎麽樣?果然被我一語成讖!”
“如煙她...現在如何了?”
“還能如何?穿著一身廉價的衣服,和一個農夫並行,哪還有半點兒千金小姐的姿態?”
“她們...來縣裏作甚?”
“應該是來買東西的,吃過東西後,似乎去了小市,我沒跟上前去,娘,您好好勸一勸父親,再怎麽說,小妹也是咱們李家人,嫁給一個農戶本就丟了麵子,那李振還是個廢人,小妹不知受了多少委屈!”
怎麽可能不心疼?
那可是他看著長大的親妹妹,說是李家的掌上明珠也不為過,從小到大衣食住行,李如煙享受到的都是最好的,可現在呢?
“娘,您倒是說句話啊!”
“如林,娘又何嚐不想讓如煙回來?可這孩子的性子,和你父親一般執拗,她認定的事,輕易不會改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