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細端詳手裏那封信許久,確定看不出來什麽有用的東西之後,李振這才抬眼看向麵前那回鶻人。

就在兩人四目相對,目光接觸的刹那,李振敏銳的發現對方的目光似乎閃躲了那麽一下,臉上閃過幾分明顯的不自然之色,不過卻一閃而逝。

雖然對方隱藏的極好,但如此近的距離下,又如何能逃得過李振的眼睛?

“這位大人,那封信……”

“好像是我的。”

那回鶻人結結巴巴的開口道,臉上的慌亂之色,也在開口的一刹那變為了怯懦,就像那種久居底層的百姓一樣,麵對李振這樣衣著華麗,看上去明顯不凡之人時,所應當表現出的那樣。

見此,李振嘴角勾起一個詭異的弧度來,隻不過他還是點了點頭,直接將手上黑乎乎的信封交給了眼前那人。

那人拿到信封的刹那,臉上那長舒一口氣的表情卻是怎麽也隱藏不住,他飛快的朝著李振行了一禮之後,便再一次急匆匆的離開了,就像身後有什麽仇家在追趕著似的。

原地,李振默默地看著此人匆忙離去的背影,心中已經有了決斷。

“這什麽人啊,撞到人家李縣候了也不道個歉?”

“也就是李縣候這種大人物心胸寬闊,才不會和剛剛那家夥一般見識。”

“罷了罷了,早就看這幫回鶻蠻子不順眼,今日一見果然不愧是蠻子……”

周圍的百姓們絲毫不掩飾言語中的不悅,眼看著就要從人身攻擊上升到針對回鶻整個族群的批判。

而李振,則是已經不知何時悄然離開了這裏,直到百姓們回過神來,惦記李縣候的傷勢之時,才發現他已經不知所蹤了。

與此同時,刺史府內,隨著李振前腳剛踏入,幾個換上輕甲的玄甲重騎,便匆匆的騎著馬離開了刺史府內,看樣子是往城外的方向去了。

不多時,刺史府內那張最寬最大最舒服的椅子上,李振堂而皇之的端坐其中,而兩側則是刺史馮宇和聞訊而來的杜方。

眼前的桌子上,卻是放著一封黑乎乎的信件,隻不過這封信此刻看上去卻是皺皺巴巴的,似乎是經曆了一場搶奪似的。

李振的視線悠悠地從信件上挪開,看向一旁的杜方。

“那人可抓住帶回來了?”

“回少郎君的話,手下的兄弟下手沒個輕重,從馬上一棍子將那人打翻在地,那人這會兒還昏迷著的。”

杜方語氣有些不好意思的開口道,心裏卻是下定決心好好操練操練玄甲重騎軍裏的這幫兔崽子,居然在一天之內連續失手了兩次,第一次直接將人心髒射穿,這一次又差點給人活活打死。

沒辦法,別看玄甲重騎軍僅僅隻有三百人的規模罷了,但那可都是杜方這一年光景以來,走南闖北為李振招攬下來的人馬,盡皆都是些各地軍中或是遊俠出身的好手,打起仗來自然是不含糊,因為杜方就是按著殺坯這個模板來挑的。

隻是現在看來,這樣的標準似乎隱含著不小的隱患,那就是這些家夥下手太沒個輕重了,盡管每個人都稱得上是天生做行伍的料子,但他們中的大多數卻都沒有經曆過正統的訓練。

真正的高手,不僅僅要懂得如何發力,更要懂得如何收斂才是,唯有能夠做到從容的收放自如,才可謂是真正的高手。

而就在杜方心中思緒萬千之際,李振卻是已經將眼前的那封信件給打開,細細的查看了起來。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在馮宇和杜方略微有些好奇的目光之下,李振的臉色卻是開始變得陰晴不定了起來,他二人心下有些忐忑,不禁麵麵相覷。

誰也不知道信上到底寫著什麽東西,能夠讓平常泰山崩於眼前尚不失色的李縣候,生出如此心境上的變化。

足足過了一盞茶的功夫,李振才終於將信件重新放回了桌上,杜方和馮宇二人自是不會客氣什麽,趕忙將信件拿了起來認真翻看。

可沒過多久,杜方二人的臉色也唰的一下變了,不過這封信上的內容,倒是沒什麽出奇的地方,隻是詳細的描述了李振等人趕到涼州城之後的動向。

至於之前李振帶人佯裝送慕容幼茭前往西域之事,自然也是有所提及,信中還著重描述了他們派出去跟蹤的族人莫名消失之事,懷疑這邊的行跡已經被發現。

隻是,讓杜方二人臉色變化的,並不是信中的內容,而是信件裏頻繁出現的一個稱呼。

殿下。

“少郎君……”

“這殿下,說的莫非就是合夏王?”

足足沉默了良久,杜方這才語氣幽幽的開口道,雖然他們心中早就懷疑周思逸沒安好心,但之前那畢竟隻是猜測罷了,而眼前這封信,卻是讓人不得不直接將矛頭指向這位合夏王。

“若背後那人真是合夏王,他為何要如此輾轉的,先將那位慕容殿下送過來,然後又待我等離開京城之際派死士前來襲殺呢?”

“莫非……是為了掩人耳目,故意引導我們的視線?”

杜方的腦子難得的轉了一圈,想出了一條還算不那麽脫離邏輯的可能性來。

“本官覺得這位兄弟說的或許沒錯,因為唯有這樣,合夏王才可以將自己的嫌疑洗清到最低。”

馮宇想了想,也搭腔道,認可了杜方的猜測。

話音一落,兩人便眼巴巴的看向依舊還處在沉吟當中的李振,屋內的氣氛瞬間有些沉默了起來。

半晌,李振才換了個舒服的姿勢,半靠在座椅的靠背之上。

“你們有沒有想過,京城內有資格被稱作殿下的,可不止周思逸一人。”

此話一出,杜方和馮宇二人心中一震,腦海中閃過一個個高高在上的名字,都是些大興的藩王,或者說是那些平日裏隻聞其名,未見其人的人物。

在大興,但凡是皇帝的至親兄弟,以及男性子嗣,幾乎都無例外的封了藩王,就像周思逸這個合夏王一般。

“所以李縣候您懷疑的是……”

“我想,你們似乎下意識的忘記了一個人。”

“太子,周陽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