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李振的目光與那位索貢讚普遙遙對視起來，二者四目相對，卻是誰都沒有先一步挪開的意思，像是在較量著什麽似的。
離得近了，李振這才看清楚這位吐蕃讚普身上的細節，此人的長相比他想象的還要魁梧一些，不過讓他沒有想到的是，一個看上去明顯壓迫感十足的家夥，身上的氣質卻是給人一種莫名的舒適感。
不過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心中有些微微詫異的時候，眼前那位索貢讚普的心裏，卻同樣也掀起了幾分波瀾。
無他，實在是李振太年輕了，年輕到不像話，此前的他雖然也聽聞過大興李縣候隻有二十出頭的年紀罷了，但他卻是有些不信。
因為無論是從這位李縣候做下的事跡，還是從他對付四國的以及大興內部之事的手段來看，這樣一個人怎麽看也應該是四五十歲才對。
雖然一個人的年紀並不能代表什麽，但大多數情況下，每個人的閱曆和手腕應該是隨著年紀增長而不斷增加才對。
所以在他看來，眼前這位李縣候似乎年輕的有些不像話了，難不成那張年輕俊朗的容顏之下，還隱藏著一顆經曆豐富的內心不成？
索貢自然不會知道，一個在他自己看來都是那麽天方夜譚的可笑猜測，實際上卻是最貼近事實的真相。
足足過了許久，終究還是索貢先一步的挪開了目光。
“早就聽聞李縣候的大名，這段時間可謂是如雷貫耳。”
“如今終於是得以親眼見到，果然是盛名之下無虛士。”
索貢開口道，語氣之中卻是充滿了讚歎的意味，聽上去十分的真誠。
“讚普閣下謬讚了，不過閣下的樣子，也同樣讓本侯覺得有些意外。”
李振麵無表情的開口說道，語氣中聽不出半點喜悲來。
而隨著李振的話音落下，場上卻是再一次的寂靜無聲起來，剛剛的簡短交談，實際上都隻是兩人之間的相互試探罷了，作為兩方的代表人物，兩人心中對彼此都不敢有半點的輕視之意。
兩人都在不約而同的試圖加深自己對對方的了解，不管是從話語上，還是從對方的行為習慣上，任何細枝末節的東西，落在他二人的眼中，都有可能會成為接下來戰爭之中的關鍵之處。
換句話說，他們是在尋找著對方的破綻，而這場無聲的較量，或許從雙方剛一見麵開始，就已經悄然打響了。
足足過了良久，李振才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似的，開口問道。
“本侯心中一直有一個問題想詢問閣下，不知可否為本侯解惑？”
對麵，索貢對李振的話語並沒有什麽意外，似乎早就想到他會這麽說的，隻見他微微一笑，臉上露出幾分和煦的笑容。
“李縣候請講，隻要是本王知道的，一定不會藏私。”
李振點了點頭，旋即臉色略微嚴肅了那麽幾分，問出了那個他一直想問的問題。
“我想知道，你和那個人到底達成了什麽協議？居然能讓你堂堂吐蕃讚普不惜冒著禦駕親征的風險來達成此事？”
他並沒有直接說明“那個人”到底是誰，但他知道，索貢一定清楚他所說的究竟是何人。
果然，聽到這個問題的索貢並沒有絲毫的詫異，隻是微微稍加思索了片刻，便灑脫的回答道。
“其實很簡單，一個是洛陽公主，而另一個則是大興自涼州城以西的全部土地，要盡數歸我吐蕃所有。”
索貢的大興官話說得極為流利，竟是一絲一毫的奇怪口音都沒有，而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表情淡然的就像是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似的。
對麵，李振的心中，卻是不由得掀起了一陣驚濤駭浪，滔天的憤怒從他心中湧了上來，直衝天靈！
這憤怒不僅僅是因為對方還對朧月有非分之想，這隻是其中的很小一部分罷了。
而更重要的，則是他萬萬沒有想到，那個人竟然如此猖狂的直接割讓掉了涼州城以西的全部土地！
此刻的李振真的很想回到京城去，掐著那個人的脖子問上一問，他究竟知不知道涼州城以西的版圖到底有多大？
若是拿中原地區來類比的話，恐怕這片區域的大小，幾乎相當於整個中原的兩倍還多！
況且涼州城所處的地理位置極其重要，乃是後世人人皆知的河西走廊，這裏地勢狹長，天然便是抵禦西域各國的重要關隘，對於大興來說絕對不容有失！
若是連涼州城都丟了的話，恐怕日後吐蕃想要進一步的進犯大興，就比現在簡單無數倍了，幾乎是指哪兒打哪兒，甚至可以做到**的插進中原腹地當中。
這些，李振想問問那個人到底是知曉與否！
想到這裏，他強忍著憤怒的深吸了一口氣，將心中的怒火暫時壓製了起來。
無論如何，若是他真的能守住涼州城，打退吐蕃人的話，這個仇他是一定要回京城去算上一算的。
這不單單是為了他自己，也是為了整個大興的黎民百姓，天下蒼生。
但前提，還是要先守得住涼州再說，否則的話一切都將是空談。
對麵不遠處，索貢自然是將李振臉上的神情變化盡收眼底，他輕輕一笑，旋即話鋒一轉的道。
“李縣候已經問了本王一個問題，那麽本王自然也要按照大興人的規矩，禮尚往來。”
“本王想問一問李縣候，你現在，後悔麽？”
此話一出，李振瞳孔微微一縮，他看著對方那似乎有些玩味的表情，心中似乎有些不祥的預感。
“既然話都說到了這個份兒上，那麽本王就再無償給李縣候你送上一條情報。”
“一條關於大興的情報。”
聽到這話，李振眼中閃過一絲微不可查的憤怒，他自然看得出來索貢在冷笑，他是在故意想要讓自己憤怒，然後露出破綻來。
但此刻的李振卻是完全無法控製自己的情緒，而且不單單是他，就連他身後的那些玄甲重騎們，也有些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
但凡是一個心思正常的大興人，都無法接受這樣的話從一個敵人的口中說出來，關於大興內部的情報，他們這些人尚且還不知，但一個久居西域的外敵，卻是先一步的得到了消息。
這一點，讓包括李振在內的所有人，都感受到了深深的屈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