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著幹什麽?”
“還不快點過來扶著我點兒?”
老麻子笑罵道,不過他的身子卻是突然搖搖欲墜了起來,像是有些站不穩似的。
看到這一幕,王拯這才注意到了幾分異樣之色,隻見老麻子的那半邊手臂,卻是依舊還在滴著血,那黑乎乎的血液不斷地掉落在地上,讓老麻子臉色有些蒼白。
這還不是全部,之前王拯還處在被掌心1雷那巨大的聲響,給驚的說不出話來的地步,而這會兒終於反應了過來,他卻是分明看見,老麻子胸口處像是嵌著一個什麽鐵片之類的東西。
那東西紮的很深,徹底將老麻子身上那本就殘缺不全的甲胄,給穿透了過去,離的如此之近,王拯甚至都能看到那鐵片插進了紅彤彤的肉裏。
他心中猛然一顫,趕忙跑過去將搖搖欲墜的老麻子一把扶住,讓他靠在身後的牆壁上休息。
看著王拯那一臉關切的模樣,老麻子臉上浮現出一抹慘淡的笑容,讓人有些心碎。
“別看了,已經沒救了。”
“看到這個了麽?那是掌心1雷崩碎之後迸出來的彈片,威力大的能殺死一頭牛。”
“老子也算是命硬了,居然還能頂住。”
說著,老麻子用手指了指胸口處深深嵌進肉裏的彈片,蒼白的臉上滿是自得之色。
不過或許是因為他動作太大的緣故,那胸口處的鐵片上湧出了更多的血水,幾乎快要將老麻子胸前的甲胄徹底染成黑褐色。
“郎中!郎中在哪兒!”
“這裏有人快死了!郎中給小爺滾過來!”
看到這一幕,王拯發了瘋一般的扯著嗓子大喊大叫起來,他歇斯底裏的模樣卻是沒有引起絲毫的注意,就連身邊那些依舊還在拚命的抵抗著吐蕃人的將士們,也隻是目光漠然的朝著老麻子的方向看了一眼,旋即就收回了目光。
沒有任何一個人理會此刻的王拯,不過他也看到了那些人的目光,是那麽的冷酷和絕望,沒有絲毫的生機。
王拯披頭散發的一屁股癱坐在了地上,他臉上流過兩行淚痕,清澈的淚水劃過他那黑黢黢的臉,樣子甚至有些滑稽。
他看出來了,所有人的心情都崩得緊緊的,在這種看不到絲毫光明的戰場上,每個人都早就將生死置之度外,死人在戰場上是很常見的事情,提不起他們半點的興趣。
甚至就連那些人自己,或許也會在下一刻被敵人的鐮刀勾中,或者是被人一箭刺穿。
每個人都朝不保夕,王拯自己也不例外。
看著眼前的年輕人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的模樣,老麻子臉上閃過一絲罕見的溫柔,可他已經越來越沒有力氣了,這會兒甚至連抬起手來都做不到,他能清楚的感受到自己的生命正在一絲一毫的流逝著。
而他的雙腿,已經沒有了知覺,冰冰涼涼的,連帶著上半身也開始逐漸的失去了體溫。
在戰場上摸爬滾打了這麽多年的經驗告訴他,這是因為血液流失過多造成的,而但凡是人到了這一步,幾乎已經和死人無異了,能做的就隻有等死一途,再無其他。
感受著逐漸冰涼的身體,老麻子的心態卻是異常平和了起來。
“王拯,滾過來!”
他語氣有些微弱的開口叫道,不過這會兒的他也就隻能做到說說話了,身子完全動不了。
那邊,還在悲傷的哭泣的王拯,茫然的抬起頭來,但他還是不敢遲疑的從地上拾起來,然後亦步亦趨的來到老麻子的身邊。
他就這麽靠著老麻子的身體,蹲在牆角下休息著,而他們身後的城牆處,那些吐蕃人卻是再一次的湧了上來,眼看著就要登上城牆。
可就在他們眼看著便要徹底踏出那一步的時候,突然地,一道道淩厲的攻擊從臨近的那些防守處攻了過來,那些剛剛還對老麻子的瀕死一臉漠然的家夥們,此刻卻是紛紛出手,頂住了這邊的壓力。
沒有人命令他們這樣做,更不會有人在這種時候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可他們卻還是這樣做了,沒有絲毫征兆的。
“懷裏,酒拿出來。”
老麻子語氣愈發的微弱了幾分,他嘴唇都有些顫抖著的說道,氣息微弱到彷若細蚊一般。
王拯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沒有遲疑的將手伸進老麻子的懷中,摸摸索索了一陣子,便取出了一個模樣熟悉的酒壺。
他手指有些顫抖的,將那破舊酒壺的塞子擰開,少年遊的香氣再一次的湧了出來。
可這次,王拯卻是並沒有和先前那樣,搶過酒壺便喝,他隻是拚命的咽了一口唾沫,然後手顫抖著將酒壺遞到了老麻子的嘴邊。
老麻子那幹裂的仿佛要暴起的嘴唇,終於接觸到了夢寐以求的酒水,少年遊入喉的刹那,灼燒感再次襲來,讓老麻子短暫的感受到了一股活著的感覺,因為他那原本已經沒有了絲毫知覺的身體,再次有了燙感。
可這感覺來得快去得也快,他臉上露出幾分笑容來,思維定格在了這一刻。
王拯親眼看著老麻子喝下那口酒水,然後雙目開始發直了起來,他臉上甚至還掛著滿足的笑容,但老麻子那本就皸裂又傷痕累累的臉,再掛上笑,就顯得異常的難看。
他把手指挪到了老麻子的鼻下,那裏已經沒有了任何氣息湧動,換句話說就是老麻子真的死了,死在了他的麵前。
足足過了許久,王拯隻覺得自己的眼淚已經哭幹了,他手上仍舊還握著那破舊的酒壺,隻是此刻的酒壺已經失去了它的主人。
他看了一眼身旁沒有了氣息的老麻子,然後默不作聲的從地上站起,弓著身子將老麻子的屍體挪了挪,挪到了一個看似還算安全的地方停下。
做完這些之後,王拯從一旁的地上拾起那把早就被他丟下的長叉。
在拿到武器的刹那,他感受到了一種來自內心的平靜,王拯深吸了口氣,目光堅定了起來。
旋即,他轉過身來,低頭看向那些還在拚命著向上爬的吐蕃人。
手中的長叉對準了最上方那個家夥,這一刻,王拯身上也不知從哪兒爆發出來的力氣,他動作快如閃電一般的一把向那人叉去,長叉的前端猛地刺進了那吐蕃人的麵門,鮮血從五官中噴湧而出。
他順勢向外一挑,那吐蕃人就像死狗一樣的掉落了下去,看著這一幕,王拯一臉得意的朝著眼前啐了一口。
“一群狗入的玩意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