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飛逝,足足七日之後。
李振雙目布滿了血絲,此刻的他看上去精神狀態很不好,精神已經緊繃到了極點。
他站在城牆之上,望著不遠處那剛剛退去的幾千吐蕃士卒,看上去有些無奈,又有些心力交瘁。
而在他的身旁,情況幾乎和他一模一樣的馮宇,重重的歎了口氣,臉上掛著說不出的苦澀之意。
“這是今日第八次佯攻了吧?”
“正是,按照這幫吐蕃韃子近幾日的習慣來看,恐怕一個時辰過後,又會有新一次的佯攻。”
聽著馮宇的問話,一旁站著的黃清回答道。
此刻的他,臉上依舊還帶著那猙獰的傷勢,看上去煞是駭人,不過他從那夜回到涼州城之後,便在李振的堅持之下,足足躺了好幾日的時間。
再加上城內郎中為他診治,所以那些看上去猙獰無比的傷勢,倒也沒有留下什麽後遺症之類的東西。
馮宇點了點頭,他的下巴上已經長滿了一圈的胡茬,整個人在這幾天之內像是蒼老了十歲似的,眼中密布著的血絲像是蛛網一般,密密麻麻。
不隻是他,就連李振,還有那些城牆上的將士們,幾乎也是同樣如此。
這幾日以來,每個人都已經處在了精神崩潰的邊緣,但卻是沒有任何一人敢放鬆警惕,該守城的守城,該換防的換防。
因為他們已經可以明顯的感覺到,估計用不了多久的時日,敵人真正的攻勢便要馬上到來了。
而這七日以來,吐蕃人的動作,幾乎和李振等人之前所猜測的絲毫不差。
一開始,他們尚且還願意派出上萬人的士卒,前來佯裝攻城,每一次都像是提前說好了似的,打上一個時辰左右,待到眼看著便要登上城牆的時候,又會像是潮水一般的突然退兵。
吐蕃人就這麽每隔幾個時辰,便佯攻一次,將涼州城這邊的將士給弄的苦不堪言,他們幾乎每隔幾個時辰便要被叫醒,然後精神緊繃的去對付那些敵人。
到了最後,眼看著敵人馬上就要攻破城池之際,對方又會突然撤退,隻留下一眾將士們大眼瞪小眼,心情猶如在雲端自由翱翔似的,一會兒上一會兒下。
長此以往下來,每個人都處在瀕臨崩潰的邊緣,連那些玄甲重騎軍們也不例外,甚至在如此高強度的對敵之下,還出現了許許多多徹底瘋掉的士卒。
就這麽一直到了第四天起,吐蕃人就連裝都懶得裝了似的,每一次派出的士卒,也從上萬變成了幾千,不過每一次佯攻的時間間隔卻是減低了不少,這更讓涼州城的將士們心情鬱悶到了極點。
而且哪怕敵人是在佯攻,可畢竟是戰場,就沒有不死人的,這麽幾天下來,城內還有一戰之力的士卒,也隻剩下了區區不到五千之數,相當於從最開始的一萬,減員了一半之多。
但這還不是最讓李振他們頭疼的,盡管所有人都筋疲力竭,可總算是還有一戰之力,況且城內的食物和水源眾多,涼州城的情況還遠遠沒有到徹底崩潰的地步。
而最讓他和馮宇二人無奈的是,眼下還幸存著的將士們,士氣已經極為的低落,這不單單是因為每況愈下的精神狀態,還有一點才是造成這一幕的根本原因。
那就是直到現在,眾人還沒有收到一星半點關於援軍的消息。
這就像是朝廷徹底忘掉了他們的存在似的,不僅是他們,就連涼州城也被忘掉了似的,這麽長時間根本就無人理會。
漸漸地,將士們當中也開始流傳起一些謠言來,有的人說朝廷有變,根本就無力注意到這裏發生的事情。
還有的則是說朝廷派來的援軍,在半途當中被突厥人給截住了,所以才遲遲不見音訊。
種種說法不一而足,李振他們也曾想要派人查清謠言的源頭,可眼下的涼州城將士們早就經不起這樣的壓力了,外患已經如此深重,若是再加上內憂,恐怕會出現營嘯這樣的事情。
無奈之下,李振他們也隻能就此作罷,眼睜睜的看著那些與他們並肩作戰的將士們一點點的絕望,到最後已經開始麻木起來。
片刻之後,李振和馮宇等人和往常一樣,回到了刺史府當中。
現在他們最擔心的還是士氣問題,除此之外,涼州城內的百姓們似乎也有些異動,但這也是無可避免的事情,任誰被關在城內這麽久,也不見戰事好轉,反倒是每日都能看到那些渾身上下充滿著死氣的將士們從城牆上下來,心情都不會好到哪裏去。
不過就在這時,李振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似的,抬頭看向了一旁的黃清。
“那個投降的吐蕃將領在何處?”
聽到這話,黃清微微一愣,足足過了幾個呼吸的功夫,他才終於想起好像真有這麽一個人的存在。
“少郎君,那家夥此刻正被關在天華樓裏,被人時刻看守著。”
李振點了點頭,旋即從座椅上起身,他先是歎了口氣,隨即才開口道。
“這幾日我幾乎想盡了一切可行的辦法,但始終沒有進展。”
“或許可以從那家夥的口中知道些什麽有價值的東西也說不定,試試便知。”
說到這裏,李振臉上卻是不自覺地露出幾分自嘲之色,似乎被自己的想法給逗笑了似的。
也對,那人隻是索貢身邊的一個主將而已,又能有什麽有用的信息呢?
而且就算是有,以他們此刻的處境來看,估計也無法做出什麽相應的對策來,一切或許都隻是徒勞而已。
但盡管如此,李振還是打算前去問上一問,就算是死馬當活馬醫也好,或者是打發打發時間也罷,總之不能讓自己的思維停滯下來。
可誰也不知道的是。
此時此刻,一個身著玄甲的重騎兵,突然從涼州城的另一個方向疾馳而來,他**的駿馬已經有些腿跛的跡象,顯然是經曆了長時間的辛苦跋涉。
而在此人的身後不遠處,卻是還墜著幾個吐蕃騎兵,不斷的有箭矢從他的身後呼嘯而來,但好在他身上的重甲頗為堅硬,一時之間倒也性命無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