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該不會是想治草民一個不敬之罪吧?”

“如果是的話,還請殿下先想想,我家少郎君是個什麽樣的人?”

“若是沒有絕對的把握,我豈能孤身一人前來麵見殿下?”

“況且……”

“殿下何不問問草民,這戒備森嚴的皇城,憑草民一介軍戶的卑微身份,又是如何能夠進來的呢?”

杜方說罷,一雙眼睛略帶玩味之色的看向周思逸,可是奇怪的是,這明顯有些帶著挑釁意味的目光,卻是並沒有將後者激怒,反倒是讓周思逸瞳孔一縮,眼中閃過一絲微不可查的忌憚之色。

敏銳的捕捉到了周思逸眼中閃過的異樣之色,這讓杜方鬆了口氣,看來自己最終還是賭對了。

要對付周思逸這樣的人,太過於實誠是絕對不行的,周思逸很聰明,非常聰明,但過於聰明就會反被聰明誤。

隻要杜方展露出不屬於自己身份的淡定和舉動來,那麽周思逸就會很容易陷入到他自己的思維當中去,認為杜方這樣做,一定是有所倚仗才對。

這樣一來,他便會投鼠忌器,不敢輕易動手了。

看著周思逸眼中那一閃而過的忌憚之色,杜方嘴角微微勾勒起一抹莫名的笑意來,緊接著他還未等對方說什麽,便雙手再次抱拳,動作虛浮的拱了拱手,旋即轉身就要離開殿內。

原地,眼睜睜的看著杜方離開的背影,周思逸眼裏泛起一絲的不甘之色,他咬著牙,一句站住眼看著就要脫口而出。

足足過了許久,直到杜方的背影徹底的消失在了他眼前,他終究還是長長的吐了口氣,滿心不甘的將到嘴邊兒的話又咽了下去。

他,不敢賭。

正如杜方離開之前所說的那樣,雖然他和李振並沒有過多的接觸過,但卻也自問清楚李振這出世一年以來所做過的事跡,這樣的人足智近妖,敵人身上一絲一毫的微末破綻都會被此人發現,然後放大,最終以此來瓦解敵人的計策。

至於杜方為何能夠如此坦然的出現在他麵前,出現在這戒備森嚴的皇城當中,這一點更是讓他忌憚萬分,可謂是被死死的拿捏住了七寸。

尋常人要想進入皇宮,除非是有著皇帝本人的召見,否則的話絕無可能通過有著禦林軍把守的城門。

所以,每日可以進出皇城的,除了那些行動不受限製的皇室成員之外,便是有資格上朝的大臣們了。

可問題在乎,眼下並不是上朝的時間,而那些有資格參與朝會的大臣之中,九成九的人若是沒有皇帝召見的話,也就隻有參與朝會之時的那一次進宮機會罷了。

唯獨例外的,則是大臣裏的極少一部分人,也就是身處在金字塔尖的那一部分人。

想到這裏,周思逸心中閃過幾張熟悉的麵孔來,都是一些朝中的肱骨之臣,這些人地位頗高,在朝堂之上可謂是一呼百應,群臣之首。

這些人若是聯合起來的話,恐怕就連皇權都要被限製,足可見這幾人手中的權勢大到了何種地步。

若是說心中對於李振的忌憚,是讓周思逸不敢隨意對杜方出手的原因,那麽帶杜方進入皇城的這個人,才是讓他真正下定決心暫時放過杜方的唯一因素。

周思逸自嘲似的搖了搖頭,他的顧忌還是太多了。

但即便是以他的自負,也不敢在眼下這個關鍵的節點,去得罪朝堂之上的那幾個群臣之首,若是得罪了這些人的話,恐怕將會動搖眼下這大好的局麵。

距離他真正登基的日子,已經不遠了,他必須謹小慎微,哪怕是對某些事情暫時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一定要穩住局勢才行。

……

片刻之後,一身疲憊的杜方,離開了皇城。

進來的時候有著姚相的帶領,而出去的時候自然就用不著姚相他老人家親自出動了。

大興的皇城是出來容易進去難,何況守門的禦林軍衛士們早就記住了杜方這張臉,心中也早就如同之前那個小太監一樣,將杜方的身份猜測成了某個深受合夏王殿下器重的臣子。

如此一來,自然也就不會有人不長眼得去為難他了。

出了宮門,杜方沒有停留的直接回到了那處眾人在京城落腳的宅院裏,最開始的時候,這處宅院乃是王忠和陳虎二人按照李振的要求買下的。

這宅院的大小並不顯眼,遠遠不如徐國公府以及姚相府那般的奢華,不過好歹也是三進三出的宅院,按照李振那不喜太過招搖的性子,倒也算是合適了。

回到宅院之後,杜方毫不猶豫的召集起了這裏的幾個重要人物,無外乎就是王忠、陳虎,還有那個之前送信過來的孟步,再加上一個狗娃。

五個人就這麽隨意的在會客廳裏落座,不過即便是杜方自己,也沒有坐在上位,而是選擇了右下方的第一個位置。

見眾人到齊,紛紛拿著期待的目光看著他,杜方這才幽幽一歎的開口說道。

“你們應該也想到了,那人根本就不同意出兵涼州。”

此話一出,眼前的眾人臉色齊齊一黯,心中湧上悲憤交加的情緒來,難道真就要眼睜睜的看著西域徹底淪陷,看著李振慘死在涼州城嗎?

狗娃第一個控製不住自己的憤怒,嚷嚷著便要衝向皇宮去和那周思逸拚命。

若不是王忠和陳虎二人趕忙將其拉住,然後安撫下來的話,恐怕誰也不知道這家夥會做出什麽傻事。

狗娃一臉不情不願的重新落座,可屋子裏的氣氛,卻是始終陰沉著,沒有人想在這個時候說話,所有人都在為未來眼看著要發生的事情而擔憂。

這樣的壓抑的氛圍,足足持續了許久,直到杜方突然開口,這才終於是被打破。

“我和諸位一樣,也牽掛著少郎君的安危,恨不得將那周思逸生啖之!”

“但我們不能衝動,衝動會誤了少郎君的大事,你們可明白這一點?”

說到這裏,杜方那突然變得嚴厲起來的目光,朝著眼前眾人身上一一掃過,最終在狗娃那裏停留了許久,這才緩緩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