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人在親手剖開一個大活人的身體時,恐怕心中都不會有多麽的平靜。

不過好在這場手術的內容和步驟其實很簡單,也就是先盡量剖開一個創麵,讓弩箭可以順利通過,然後再用盡將其一點一點的拔出來便是了。

但畢竟是真正的手術,說起來容易,做起來的難度可是遠超李振想象的,尤其是慕容幼茭體內的鮮血止不住的往外冒時,他一顆心便崩的緊緊的,一刻也不敢放鬆。

好在最後手術依舊還是完成了,而且完成的很是完美,李振之前就在戰場上學了一些縫合的技巧,縫合起來看上去倒也平整。

而做完手術之後,精疲力竭的李振用棉被將慕容幼茭給包裹了起來,然後便將其交給三嬸兒照顧,而他自己則是痛痛快快的衝了個澡,將身上的血跡衝幹淨,回來便倒頭就睡。

這一覺,就睡到了中午。

穿戴整齊之後,李振來到了慕容幼茭所在的屋子。

果不其然,雖然他一腳踏進,圍繞在床榻之前的三道身影瞬間就回過頭來看向他。

正是三嬸兒,還有如煙朧月三人。

見來人是李振,三嬸兒倒還好,隻是如煙和朧月看向李振的目光之中,似乎有些古怪。

“幹嘛這幅表情看著我?我臉上有花兒?”

李振反問了一句,然後麵不紅心不跳的來到幾人身前,目光朝著床榻上靜躺著的慕容幼茭看去。

她的臉色比昨晚已經好了許多,隻不過現在還依然處在昏迷當中,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醒來。

而賈順也早就離去了,離去之前他留下了足夠使用半個月之久的傷藥,隻需每日外敷內用兩次便是。

“喂!”

“看夠了沒有!”

朧月突然開口說道,她叉著腰,臉上帶著濃濃的警惕之色。

李如煙雖然沒有她這麽大的反應,不過目光卻是在慕容幼茭和李振身上來回的遊走著,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不用多想,李振便明白她二人為何會如此。

“不是我說,都到了這個時候了,你們還在這裏吃醋?”

他頗為無奈的說道,不過腳下的步子,卻是下意識的朝後退了幾步,生怕朧月和如煙下一秒就揮起粉拳給他來上這麽一下。

這會兒他可還渾身酸痛無比,根本就沒有力氣去製住她們。

好在朧月二人似乎也沒有這樣的想法,不過在聽到李振的話後,朧月臉上的表情愈發古怪了起來。

“不會吧?某些人難道真的禽獸到了如此地步?都把人家給看光了,還在這裏反咬我們姐妹一口?”

朧月怪聲怪氣的道,一雙眼睛審視一般的朝著李振看去,滿是警惕和懷疑之色。

李振啞然,看來人家都已經知道昨夜發生的事情了,不過也對,像賈順那般謹慎的人,自然盡力的擺脫任何風險。

要換成他是賈順,恐怕也會這麽做。

其實這裏麵倒也蘊含著一個事實,那就是現如今的李振身份實在是太高了。

他若是想要禍害百姓,或者是對賈順這樣的大夫下手,恐怕隻需要一個眼神,就會有無數人願意為他做髒事。

而且他的身份足夠,哪怕這件事情到最後暴露了,也不會有太大的麻煩,頂多就是賠錢了事。

所以說,在大興,有高級爵位在身的人,要想魚肉百姓實在是太過於簡單了,起碼李振現在就有這個能力。

“出去吧,這裏有我們看著,沒你什麽事兒。”

一直沒有說話的如煙也開口了,一開口就是逐客令,讓李振是有火也發不出,有話也不能說。

尤其是這件事他有錯在先,不占理。

無奈之下,李振隻能在兩個女人充滿著敵意的目光之下,乖乖的退了出去。

好在慕容幼茭那邊已經不需要他守著了,至於能不能傷勢痊愈,乃至於蘇醒過來,就全靠天意。

離開屋子之後,李振無奈的搖了搖頭,有些感慨。

若是他沒有留下慕容幼茭吃過晚飯再走的話,這會兒也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了,不過那樣一來,或許他此刻已經身死道消。

“這又是何必……”

他喃喃自語了一句,腦海之中滿是昨夜事情發生時的那一幕。

他睜開眼睛的時候,慕容幼茭那蒼白無助,又冒著細汗的臉色,恐怕他這輩子都不會忘記。

還有昨夜手術之時,那驚豔的一幕,讓他下意識的不想回憶。

他的心,有些亂了。

好在這時,黃清突然不知從哪兒冒了出來,他來到李振眼前,然後恭恭敬敬的開口道。

“少郎君,昨夜我等排查了一宿,卻還是沒有發現那個刺客的蹤跡。”

“不過,我們卻是在附近的一處樹梢上,找到了這個。”

說著,黃清手上拿出了一條手指粗細的布條來,遞到了李振的麵前。

李振將其接過,然後翻動著看了看,這布條應該是那刺客身上的衣物的一部分,原本黑色的布料,被漿洗的有些褪了色。

看得出來,此人應該不太富裕,否則的話也不會將一件衣服漿洗出如此痕跡。

“所以,此人應該不會是職業的行伍中人。”

李振喃喃自語的說道,心中有些疑惑了起來,原以為此人應該是周思逸的手下,畢竟後者手下的內侍何其多,其中不乏一些身手強悍的,完全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覺的潛入李家村來。

不過,那些內侍一個個的久居宮中,平日裏受到的賞賜也不少,應該不至於穿著一身破舊衣服才對。

難不成,此人並不是周思逸派來的,而是另有其人?

可是很明顯,李振目前最大的強敵便是周思逸,除他之外也就再無別人了,而且周思逸也同樣擁有著這樣做的動機。

那會是誰呢?

李振一時半刻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不過就在這時,他的鼻尖卻是突然毫無征兆的聳動了一下。

緊接著,他的臉色一滯,旋即在黃清有些詫異的目光之下,將手上的布條拿到鼻下嗅了嗅。

“酒糟味?”

李振突然開口,語氣裏帶著幾分篤定。

“我們的酒坊可還在繼續生產?”

“少郎君的意思是說……此人應該是酒坊麾下的夥計?”

“我馬上就派人前去排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