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慕容幼茭的神色似乎有些開始變得危險起來,李振無奈一笑,不過他本來也就沒準備繼續藏著掖著,這些東西還是由他來定下比較好。
“首先要糾正你一點,那個板塊不應該隻寫什麽官員的私事,這樣做的話實在是有些說不過去。”
“若是改成奇聞軼事板塊的話,或許會更好一些,哪怕是誰家發生了妾奪妻位,或者是什麽兄終弟及之類的事情,也可以寫出來嘛。”
李振心中滿是惡趣味的說道。
聽著他那些虎狼之詞,慕容幼茭臉都唰的一下紅了起來,什麽兄終弟及,都什麽年代了,難不成還有人做這種侮辱大嫂的醃臢事?
但李振顯得毫不在意,他略微頓了頓,語氣也就變回了原本的鄭重。
“除此之外,我認為還有一個最重要的板塊,也就是朝廷或者地方下達的那些政令。”
原本在思考著什麽兄終弟及之事的慕容幼茭,一聽這話,眼前便再次明亮了起來,止不住的點著頭。
而李振還在繼續說道。
“我大興的普通百姓們,數十年如一日的忙於農桑,有些人甚至不知外頭是什麽光景,又是哪位皇帝君臨天下,更別提什麽年號幾何,稅率又是怎樣,對於這些統統一無所知。”
“所以,在報紙上刊登朝廷政令,不但能夠更加方便百姓們,也能在一定程度上遏製那些貪官汙吏,拿不存在的高稅率去做出那些魚肉鄉裏,欺詐百姓的事情來。”
說到這一點,李振語氣有些鄭重起來,相比其他的那些,這一點才是他心中認為最重要的,沒有之一。
甚至之所以要開辦屬於大興的報紙,這一點也是其中的主要原因。
可就在他還想繼續說些什麽的時候,他耳邊卻是突然傳來了一道哽咽聲。
隻見慕容幼茭不知何時開始,麵露悲傷之色,似乎是想起了什麽不好的記憶一般。
見李振的目光朝她投了過來,慕容幼茭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旋即擦去了臉上的淚痕,聲音帶著哭腔。
“沒什麽,就隻是想起了吐穀渾而已。”
李振的臉色再次柔和了起來,他輕輕伸出一隻臂膀來,拍了拍慕容幼茭的肩膀。
而後者則是順勢依偎在了李振那堅實有力的臂膀上,兩隻手死死的抱著他的上臂,目光之中的淚意又一次止不住的湧了上來。
“要是吐穀渾也有你這樣的人存在就好了,說不定也不會落得如此下場。”
她聲音裏帶著些許的委屈,那是發自內心的悲傷。
或許隻有這個時候,她才是真的想要複國,想要讓那個曾經的西域明珠重現榮光,隻不過更多的時候,她都隻是被那些遺老遺少們所裹挾著罷了。
李振一隻手攬著她的肩膀,輕輕的撫摸著,他有心想要說些什麽安慰的話來,可不管什麽話到了嘴邊兒,都再次被他咽了回去。
雖然他無法做到感同身受,但可想而知的是,丟掉了自己國度的痛苦,應該是世間少有的不能用言語來撫平的傷痛之一。
好在慕容幼茭心中的難過來得快,去得也快。
約莫半盞茶的功夫,她有些羞澀的吸了吸鼻子,然後依依不舍的離開了李振的臂膀,臉上擠出一抹笑容來。
“我們還是繼續說正事吧,起碼現在一切都很好,對吧?”
看著她再度恢複過來的堅強笑容,李振心中隱隱升起了幾分憐惜,不過他並不願意戳破慕容幼茭那可憐的自尊,便隻得點了點頭,旋即繼續開口為她講述了起來。
……
兩日之後,三黃縣。
作為一個距離京城很近的地方,三黃縣的人們時常都能聽到一些旁人不知的奇聞軼事來,比如哪位公主下嫁給了朝中大臣,又比如京城裏的某位老爺得罪了什麽大人物,被弄得個妻離子散的下場。
可作為見多識廣的三黃縣人,即便是他們,也從未見過這種將一方父母官的私事,放在明麵上叫人議論的情況。
此時此刻,三黃縣內的各處地方,人們都像是說好了似的,手中捧著一張看上去足足有麵盆大小的紙張,上麵滿滿當當的全是字。
這紙張上的內容,顯然引起了不少人的興趣,人們競相傳閱著,而有些不識字的,則是手捧著紙張滿大街的尋找讀書人,哪怕是花上一點銅錢,也要請人為自己來讀。
可這一幅熱鬧的景象當中,卻也夾雜著不少別樣的聲音。
“你們說這弄出報紙之人,到底是何種身份?居然敢這般明目張膽的編排咱們老父母?”
“就不怕馬上被官府的衙役們查抄麽?”
一處茶攤上,有衣著不凡的人放下報紙,疑惑的開口說道。
此話一出,立馬就引起了一陣附和的聲音。
“在下覺得倒是不錯,為何樊縣令他老人家的事情就討論不得,說不得?哪怕是朝廷的律法,也早就廢除了因言獲罪的條例,所以各位倒也不必將這看得如此嚴重。”
“這位老兄,你這話說出去怕是有些貽笑大方,我大興雖說廢除了言語之罪,可這也並不代表著就可以妄議他人,此舉為我等君子所不恥。”
“那你倒是說說,這報紙之上所說的事情,可曾有半句是假話?”
“你這……你強詞奪理!”
“諸位倒是不必大動肝火,我等聚在這裏,隻討論這報紙之上的內容,不涉及其他,如何?”
“是極,正所謂無規矩不成方圓。不過,也不知諸位有沒有發現,這報紙的背麵,居然還用整整一頁的篇幅,詳解了朝廷近年來頒布的稅法,這等人盡皆知的事情,再加以詳解,豈不是畫蛇添足?”
人們對報紙上的內容議論紛紛著,雖然也有叫好的,但大多數人依舊還是覺得不妥,尤其是樊縣令納妾的事情,哪有將人家的私事放在明麵上議論的?
而讓眾人更加不解的,還是報紙背麵通篇的稅法詳解,可以看得出這篇文章的執筆者已經用盡了全力,想要讓稅法這等尋常人看上去有些晦澀難懂的東西,盡可能的便於理解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