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聽出了樊安康語氣裏的懷疑,一旁那一直不敢開口的林主薄,終於像抓住了機會似的,哭喪著臉道。
“縣令大人,真的不是下官耍官威啊,您剛剛也聞到了,那魚明明就是不新鮮,可這群托兒卻是硬要將黑的說成白的,下官這也是情不自禁,所以才……”
林安之抓住機會,便為自己開脫了起來。
本就已經對他心生不滿的在座其他人,則俱是一副鄙夷的目光看著他。
反正無論這魚到底是否新鮮,想必過了今日,這位林主薄的名聲便已經臭了,就他這種反複橫跳,死鴨子嘴硬的架勢,任何人看了都心生不爽。
畢竟都到了這會兒,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那胖廚子的話應該不是作假。
好在,正當樊安康有些不耐的想要將他的話打斷之時,後廚卻是突然走出了幾位跑堂,他們手上端著潔白無瑕的碟子,而大廳內的味道也在他們出現的瞬間,變得臭氣熏天了起來。
但此刻眾人都沒有功夫在意這個,那幾個點了菜的食客,隻是略微的聳動了一下鼻子,旋即便滿心期待的夾起一塊魚肉來,放進口中。
不出一個呼吸的功夫,大廳內數道讚歎的聲音便同時響起。
“這魚……怎的如此好吃?”
“果然是聞著臭吃著香,胖廚子誠不欺我。”
“小二!再給我端上兩盤來,如此鮮美至極的鱖魚,今日便要吃個痛快!”
一時間,讚歎的聲音不絕於耳,而那邊一直注意著這一幕的林主薄,則是臉都綠了。
不過此刻卻是完全沒有人在乎他的想法,因為大廳內已經被此起彼伏的讚歎聲充斥著,讓那些剛剛沒有點菜的食客們心癢癢了起來。
可就在這時,剛剛從後廚走出的範大海,卻是笑著開口解釋道。
“對不住了這位客官,本店有規定,每種菜肴每日隻能為大家限量供應一份。”
“若是客官喜歡的話,可以明日再來。”
範大海從善如流的說道,早就牢牢的將李振定下的規矩記在心裏。
實際上,在此之前他對於這條規定還有些不滿,認為李振這是跟銀子過不去,可是到了現在,他隻慶幸有了這條規定,他才能有片刻的喘息之機。
不然的話就像剛剛這種火熱的場麵,今日他怕是累死在後廚裏,都做不完那麽多的菜。
聽著這明顯有些古怪的規定,大廳內的眾人都隻覺得有些可惜,不過卻也可以理解。
正所謂物以稀為貴,如此美味的菜肴若是無限量的供應,反倒是有些不美。
隻不過,這條規定一出,大廳內卻是發生了奇怪的一幕。
隻見原本還大口大口的往嘴裏塞著菜的食客們,這會兒卻是不約而同的放緩了進食的速度,吃相都開始變得慢條斯理了起來,根本就不舍得那麽囫圇吞棗般的吃完。
見事情似乎是已經有了定論,大廳內的樊安康一臉不悅之色的,朝著林安之看了一眼。
後者臉上早就是羞憤難當,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的,恨不得找個地縫兒鑽進去。
“還愣著幹什麽?還不快滾!”
“就給本縣滾回縣衙好好反省一二,下次再敢來這裏大放厥詞,我定上報刺史大人,摘了你的烏紗帽!”
樊安康怒斥道,而那林安之則是被嚇得渾身一顫,腳底下都險些一滑,有些站不穩了起來。
訓斥完此人之後,樊安康便直接轉過身去,看也不看他一眼,徑直朝著大廳一側的階梯處而去,不一會兒便消失在了眾人的視野當中。
大廳內,眾食客們正吃的津津有味,而對於林主薄被訓斥,他們臉上雖然不敢有絲毫異樣表現出來,但心中卻是暗爽,隻當是一場別開生麵的下飯戲碼來看。
原地,林安之臉色陰晴不定的呆愣在那裏許久,直到跑堂過來收拾桌子上那還未動幾口的剩菜,他才終於反應了過來。
看著那一桌的美味,他心中不免的升起了幾分悔意,可到了現在才後悔,早就已經來不及了。
眼睜睜的看著幾個書生模樣之人,在本屬於他的位子上坐下,林安之心中的火似乎都要冒出來似的。
可終究,他還是沒再敢繼續發作,低著頭灰溜溜的離開了。
大廳內,眾人看著樊安康像是早就知道什麽似的,徑直朝著階梯處走去,他們心中頓時就有了幾分猜測,旋即臉色變得有些激動了起來。
“難不成,李縣候真的就在樓上?”
“多半是了,要不然的話樊縣令也不會直接過去啊。”
“就是不知,我等今日到底有沒有機會親眼見上李縣候一麵。”
“且等著吧,說不定待會兒還有大人物要過來呢。”
人們議論紛紛的說道,立馬就將剛剛那位林主薄的事情給拋之腦後,就像根本沒發生過似的。
不過,就像是為了印證他們的猜想似的。
就在樊安康走上了二樓沒多久,一道高亢的通報聲突然從門外傳了進來。
“化州刺史,燕大人到!”
一聽這聲音,大廳內的氣氛先是陡然一滯,緊接著所有人都趕忙從原地站了起來,目光敬畏又帶著期待的,望向門口的方向。
片刻之後,一個看上去五大三粗的壯漢出現在了眾人的視野當中,身後還跟著幾個屬吏模樣的人,看上去皆是氣勢不凡。
“見過刺史大人!”
大廳內的眾人敬畏又好奇的看著燕元忠,然後恭恭敬敬的行禮道,比剛剛樊安康進來的時候還要整齊倍許。
“哈哈哈!好說好說!”
“你等不必多禮,今日你我皆為一品居的食客,好生吃飯便是!”
燕元忠本就生的一副大嗓門兒,這會兒說起話來更是露著一股子豪爽之意,
看上去根本就不像是刺史,倒像是個遊俠之類的人物。
隻不過在場的眾人自然不敢因為這一點,便看輕一位刺史,隻是覺得有些新奇罷了,又帶著莫名的激動。
隨著燕元忠的話音落下,趕忙有李家的跑堂,將他們一行人恭恭敬敬的引向了通往二樓的階梯處,顯然是早就知道他要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