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如林的心情有些凝重。
望著如大字型癱在椅子上的李振,似乎絲毫沒有起身迎接的意思,然而李如林卻連一句責怪的話都說不出口。
畢竟兩人如今的身份已經不同。
李如林家中雖然富裕,但說到底也隻是個商賈,哪裏比得了李振?
倘若說以往是李振高攀了如煙,那現在,是他們李家勉強襯這李振身份。
“是好久不見,沒想到你搖身一變,成了三黃縣子了。”李如林埋頭苦笑了幾聲,繼續道:“我是不是應該跪下給你磕個頭?”
“看在如煙的麵子上,還是不必了,免得她不開心,杜方,快給我大舅哥搬個椅子來。”
杜方聞聲應允,李如林側目看去,恰好與杜方對視一眼,瞬間被杜方眼中若隱若現的殺意所震懾,匆匆移開了視線。
“此人可是我大興的將士?”
“應該是吧,杜方是徐國公從自家莊戶裏挑出來命他們保護我的,說起來,我還從未問過。”
“回少郎君,我等都是昔年追隨國公的軍中將士,也算是徐國公的親衛。”
“原來如此,那我可真是得到寶了!”
望著李振笑吟吟的側臉,李如林不禁咂舌。
果然,這就是階級的參差。
李家雖然也有些護院的下人,不過大抵都是普通人,哪有如此之大的手筆?
杜方將椅子抬給李如林,旋即轉身告退,令行靜止,果然是行伍出身,行事幹淨利落,絲毫不拖泥帶水。
最重要的是,從李振的話語中不難聽出,他似乎還和徐國公扯上了關係,而且關係匪淺!
否則,徐國公也不會將如此珍貴的部曲送給李振。
李如林實在好奇,李振此番去京城,究竟都經曆了什麽?
“歪了樓了,大舅哥,你今天來所為何事啊?”
為李如林倒了杯茶,如煙也從後院緩步走來,坐在李振身旁。
“兄長!您怎麽來了?”
“來看看你,順便向李...縣子道喜。”
“客氣了,大舅哥,真的客氣了,咱們都是一家人,昨日你送來如此貴重的禮品,我就已經相當過意不去,正想找個機會把東西給你送回去呢。”
“送出去的禮物豈有收回來的道理?妹夫還是安心收下吧。”李如林吞了吞口水,沉吟片刻後,小酌一口茶水潤了潤嗓子,道:“是這樣的,我此番前來,想帶著妹子回家省親,成婚這麽久了,還沒有好好回家看看。”
“省親啊,是好事兒,如煙,你想去嗎?”
李振轉頭看向如煙,後者連忙點點頭,隨後眸子暗淡了刹那,又失落的搖搖頭。
“要不...還是算了吧,上次官人和父親鬧得很僵,我還是不回去了。”
“妹子,話不能這麽說,咱們父親你還不了解嗎,他就是刀子嘴豆腐心,這幾天,他一直和我念叨著你,讓我常來看看你,不然我怎麽能送來如此貴重的禮物?自然也是得到父親的同意。”
“真的?”
如煙眼前一亮,小手攥成一個拳頭,顯然是心動了。
看自家婆娘這麽單純,李振長歎一口氣。
“如煙啊,你去準備一下,我和大舅哥這麽久沒見了,豈有不痛飲一番之理?三叔和三嬸兒今兒去了縣裏挑下人還沒回來,先委屈你一下。”
“不委屈的官人,那我先去準備啦。”
如煙如此單純,自然沒有懷疑李振,腳步輕盈的去準備晚膳。
“大舅哥,如煙性子單純,這是好事,身為她的夫君,我希望他一輩子都能這麽單純下去,也不希望任何一個人利用如煙的單純,你能明白嗎?”
“這是自然,妹夫,你這麽說可是有些見外了。”
“看來你還是沒明白,大舅哥,我就直說了吧,我對你的印象還不錯,但是對於理解,嗬嗬...恕我直言,我很討厭你父親,你先別生氣,聽我說完。”
李振坐直了身子,目光如炬,直勾勾的盯著李如林,繼續道:“你父親是一個相當勢利的人,當然,我可以理解,人之常情嘛,不過能夠對自己的親生女兒如此絕情,我不覺得他會說出想如煙了這種話。
如煙現在不在此處,大舅哥無需在遮遮掩掩了,你就回答我,是不是你父親讓你來的,接如煙回去省親不是目的,目的是和我交好。”
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李如林如何辯駁?張了張嘴,囁嚅了半晌後,無聲的點了點頭。
“大舅哥,我很好奇,如果你是我,你會怎麽選?”
“我?我大概率會拒絕吧,或者讓如煙一個人回家省親。”
“你看,你明知道我會拒絕,你還是來了,說白了,你就是認準了我心疼如煙,不忍她回去受委屈對嗎?恭喜你,你得逞了。”
李振長舒一口氣,撿起兩塊兒果幹丟進口中,嘎嘣嘎嘣的嚼了起來。
“如果如煙想回去,我會陪她一起回去,不過我醜話先說在前頭,不管你父親有什麽目的,有什麽計算,恐怕他都要落空了。”
“這不是我應該考慮的,不過你能答應,我很開心,如煙能嫁給你,是她的福氣。”
二人聊了很久,直到如煙已經準備好了晚膳,李振的臉上立馬浮現一抹笑意,抓起李如林的手臂笑道:“大舅哥,你若是看上了誰家姑娘,不妨告訴我,我幫你保媒,保準能成!”
“啊?啊!多謝妹夫了,不過我目前還沒有這個打算。”
畢竟都是熟人,所以如煙也沒有準備特別多,三菜一湯,足夠三人吃了。
酒席上,李振一杯接一杯的敬酒,李如林被灌的七葷八素,但還是笑著陪酒,連續灌了李如林七八杯酒,李如林便已經說不清話,趴在桌上胡言亂語。
反觀李振,眼中閃過一抹精芒,脫去了被酒打濕的長袍兒。
“真特麽能喝,差點把我給灌倒了。”
如果不是從第四杯開始,李振將酒都撒在前襟上,現在趴在桌子上的,就是他了。
“官人,你怎的讓兄長喝如此之多?”
“有什麽關係,咱家院子夠大,讓他在這兒睡一晚上也無傷大雅,左右天色不早,今日也不能動身,明日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