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顧長留做好準備後,欽差大人,總算是姍姍來遲。
殷世遠不喜歡微服私訪,在京城做小伏低,難不成,他來到這偏遠的鄉下,還不能享受一把京城大員的威風?
於是乎,來到衙門口,直接表明了身份,守門的差役看到令牌後,也畢恭畢敬的將他請到了衙門的待客處,又連忙去請了顧長留過來。
“殷大人,許久不見了。”
等了片刻,顧長留從門外走進來,朝殷世遠拱拱手。
他本著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的處事方針,這幾天,也沒讓人去打聽欽差是誰,因為他遠離京城,對於京城的官員,他一個也不了解,一個也不熟悉。
卻沒想到,原來這個欽差竟然是殷世遠。
嗬,這個殷世遠,當初可是要放他血,將他殺了的人啊。
不過仇人見麵,也並沒有分外眼紅,兩人都是麵帶笑容的,隻是一個笑容真摯,讓人如沐春風;一個卻是皮笑肉不笑的。
“顧長留,你真是好大的架子啊,讓本官在這裏等了這麽久,怎麽,你偏居一隅,還真把自己當個人物了?”
見到顧長留,殷世遠是有些不屑的,大家族出身的傲氣,以及高官厚祿帶來的傲慢,在他身上表現的淋漓盡致。
“殷大人既然連一盞茶的時間都等不得,那就該提前告知下官,下官好提前備上薄酒,款待大人。”顧長留臉上的笑容未變。
“哼。”殷世遠冷哼一聲,“那就不必了,窮山惡水,能有什麽好東西。”
說罷,他又輕抿了一口茶,“顧長留,你也是我的老熟人了,本官便也不拐彎抹角了,那水玉生意,是你的吧?”
“什麽水玉生意?”
“你休要在我麵前裝傻,田家已經說了,你手裏有一座水玉作坊,大概位置,他都告訴我了。”
殷世遠從懷裏拿出地圖來,拍在桌上,“我不管你之前是跟誰合作,才能將水玉賣往整個大月,但是現在,我命令你,將水玉作交出來。”
“如果我不交呢?”顧長留也收斂起了笑容。
“如果你不交?”殷世遠身子微微向前傾,“那我就把你抓起來,再放一次血,這次,可是真放了。”
“哈哈哈~”顧長留大笑了起來,“欽差不愧是欽差啊,真是好大的威風!”
“哼,官場就是這樣,你顧長留一沒權,二沒勢,你拿著這水玉作坊,就如同小兒持金過鬧市,你懂嗎?”
“我也實話告訴大人你,這水玉生意,我是跟齊閣老合作的。”顧長留直接扯虎皮做大旗。
“齊閣老?”殷世遠也大笑了起來,“我也不怕告訴你,齊閣老不過一個縮頭烏龜罷了,在我們殷閣老麵前,可還不夠看!”
“當然,如果是齊閣老當麵,這生意,我會讓出去,可是這裏是嶺南,嶺南是田家的地盤,你顧長留,不過一個小小縣令,有什麽資格抖威風!”
殷世遠是半點沒將顧長留放在眼裏,畢竟,一個螻蟻般的小人物,一個曾經被他抓起來,關在黑屋中,想殺就殺的人,他憑什麽高看一眼呢?
“是啊,這裏是嶺南,大人你又憑什麽抖威風呢?”顧長留也反問了一句。
“哈哈哈~”
聽了顧長留的話,殷世遠仿佛聽到了什麽滑天下之大稽的大笑話來,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
“顧長留啊顧長留,我還當你是個狀元,能有幾分聰明氣呢,卻沒想到,原來是蠢貨一個,難怪會被別人趕到這嶺南來。”
殷世遠輕哼一聲,“看在你蠢得可愛的份上,本官就來告訴你,我憑什麽抖威風!
因為我是朝廷正四品大員,因為我的伯父殷閣老是朝廷的中流砥柱,因為在嶺南威風八麵的田家,是我們殷家的走狗,你說,這些夠不夠?”
“夠,太夠了,不過,你的要求,我還是不能答應!”顧長留微笑著拒絕。
“嗯?”殷世遠板起臉來,“顧長留,看來你是給臉不要臉啊,你哪裏來的底氣,敢跟我作對?”
“好,既然殷大人問起,那下官,便也告訴殷大人,我的底氣,來自於哪裏吧!
第一,這裏是嶺南,不是京城;第二,這裏是朝廷的餘豐縣,不是田家的門廳;第三,我是縣令,衙門裏都是我的人;第四,也就是最重要的一條,這水玉作坊是我的,是我親自從無到有建成的,我不願意將它交給任何人!”
“這就是你的底氣?你還真是蠢得可憐啊。”
殷世遠冷笑一聲,輕叩著茶杯,“我早說了,你若是識相,我還能放你一條生路,你若是不識趣,那就別怪我新仇舊恨一起算了!
你之前耍了我們,還能夠在這嶺南逍遙自在,你別以為是自己本事大,那隻是因為本官沒時間來對付你,不過現在,你既然又犯到本官身上,那你就隻有死路一條了!”
說著,他拿起茶杯,往地下一砸,“來人,殺了他,就說他勾結倭寇,被本官發現,已經就地正法!”
隨著他一聲令下,他身邊帶來的那些護衛,紛紛抽出刀來。
這時候,殷如蘭再也忍不住了,她從屏風後走了出來,“三叔,不要啊!”
“如蘭,你果然是沉不住氣了。”
殷世遠看著她,“先前過來的時候,三叔可是跟你說好了,你不要露麵,讓我看看這個顧長留他到底識不識趣,若是他不識趣,你可不能阻攔三叔殺人!”
“殷小姐?”見到殷如蘭,顧長留也有幾分意外,“殷小姐怎麽來了?”
“顧大人,你才學過人,未來前程似錦,何必為了一家作坊,而跟我們殷家過不去?隻要你同意讓出作坊,我可以求我叔父開恩,讓他放了你!”殷如蘭神情之中,有幾分急切。
顧長留臉上卻是浮現出幾分古怪之色,“你們真的就這麽自大嗎?就帶著這麽幾個人,來我的縣衙殺我?”
“這是我從京城帶過來的好友,殺你足矣!”殷世遠又說道,“別跟他廢話了,上!”
“住手!”
殷如蘭卻是叫住了他們,她轉頭看向殷世遠,臉上帶著一絲哀求,“三叔,這顧長留是個人才,你放了他吧!”
“他是個人才又怎麽樣,他越是人才,就越是對我們殷家不利,除非……”殷世遠微微一頓,殷如蘭連忙問道:“除非什麽?”
“除非他願意娶了你。”
殷如蘭聞言大驚,“為什麽?為什麽要他娶我?”
“不是我要他娶你,我是要他明麵上娶你,實際上入贅殷家,隻有這樣,我才能夠放了他。”
殷世遠說著,看向顧長留,“顧長留,你別說本官沒有給你機會,現在機會就在你麵前,要麽娶我們家如蘭,以水玉作坊做聘禮;要麽,我就將你就地正法。”
“你這個人,真是有點好笑。”
顧長留看著他這趾高氣昂的架勢,冷笑道:“怎麽現在你們殷家小姐是嫁不出去了,硬要塞給我這樣一個有夫之婦?”
“顧長留,你大膽!”
聽到顧長留的話,殷如蘭很是惱怒,“我叔父是看在你有幾分本事的份上,才給你一條後路,你怎敢羞辱於我?”
“你有什麽羞辱不得的嗎?”
顧長留看著她那張絕美的臉,卻是半點麵子都不給,“你在眼裏,什麽都不是,比不上我家小蟬半根手指頭,我不可能娶你這樣一個心思深沉的女人!”
“侄女,你看到了吧,這顧長留壓根就沒將我們放在眼裏,既然如此,你還留著他做什麽?殺了他!”殷世遠衝著殷如蘭,大聲地嗬斥道。
“殺!”
殷如蘭閉上眼睛,下了命令。
三叔說的對,就算是他才學再好,隻要他不能為自己所用,殺了又如何?
更何況,他竟然還敢羞辱自己,拿自己跟一個村婦比,還說自己連那村婦的半根手指頭都比不上,簡直是可惡。
顧長留沒理會那些朝他衝殺而來的人,他麵露不屑,轉身就往走,那些護衛衝過來,在刀尖即將要對上他後背的時候,卻是戛然而止。
“咻!咻!咻!”
不知道什麽時候,門口站了一堆拿著弩箭的人,而這些護衛的胸口,此刻都插著數根弩箭。
“顧長留,你竟然敢……”
看著自己的人片刻間,就被他們拿著弩箭射殺的一幹二淨,殷世遠睜著眼,目眥俱裂,他伸手指著他,手指頭卻是微微顫抖,“你……你竟敢……”
“我有什麽不敢的?”
顧長留轉過頭來,那身上的氣勢,瞬間為之一變,從先前卑微怯弱的小白兔,一下子變成了一座令人高山仰止的雪山,衝天的寒氣,從他身上散發出來,讓殷世遠為之一凜。
此刻,他心中有了些不好的預感,他覺得,他麵前的不是人,而是一隻巨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