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文彥坐著馬車,來到了如意樓門前,曾幾何時,他跟顧長留他們,也是在如意樓,把酒言歡,開懷暢飲。
隻是今時不同往日,到底是物是人非了。
淺淡的思緒從他的心頭閃過,他垂下眸子,大步走進了如意樓。
跟小二說了一聲,小二立馬帶他來到了顧長留所在的包廂。
當他推門走進包廂的那一刹那,他臉上所有的情緒都消失不見,最後留下來,隻有滿臉的笑容。
“顧兄,好久不見了。”
他進門,便看到顧長留一臉嚴肅的坐在那裏,他麵容俊美,許是因為當了大官,所以他身上有著以前不曾有過的威嚴,這種威嚴,讓他感到嫉妒,因為,他因著他身上的威嚴,竟然有些被他給震住了。
笑容出現了瞬間的凝滯,但很快,他又重新展露笑顏,走到他身邊來坐下。
“為什麽要這麽做?”
顧長留抬頭看著他,目光如炬,仿佛已經看透了一切。
“你……你什麽意思?”
麵對著他的眼睛,他險些想要跟他坦白一切,但很快,他便定了定神,隻是臉上的笑容,終究是沒維持住。
“你就沒什麽要跟我說的嗎?”顧長留再次問道。
“沒有啊,顧兄,你說什麽呢?”於文彥看了他一眼,卻是不敢直視他的眼睛,而是眼神躲閃的問了句。
“你真的沒有話要跟我說?”顧長留還想要給他一個機會。
“顧兄,你別打啞謎了好不好!”
於文彥兩股戰戰,籠在袖籠裏的手,都已經開始發抖了,但他還是穩了下來,裝作一無所知的模樣。
見到他這副裝傻充愣的樣子,顧長留笑了,他是以為自己沒發現他額頭上細密的汗珠,沒發現他身體微微顫抖嗎?
但他並沒有揭穿他,而是笑了起來,走過去,用力拍著他的肩膀,“你啊,你說說,你都多久沒有同我聚過了,你是不是把我這個老朋友給忘了?還是你看不起我?”
“顧兄,你這是說的什麽話,我怎麽可能會忘記你呢?”
我日日夜夜都想著你,隻要一想到,你站在我的前麵,身邊的人都誇讚你,我就覺得如芒在背,我就巴不得送你去死啊。
“既然沒忘記我,怎麽不請我出來喝酒?”
“咳咳,如今顧兄你貴為閣老,日理萬機,我一個清閑的小官,哪裏敢打擾顧兄你啊。”於文彥酸溜溜的說了句,“而且我之前給顧兄你送過拜帖,顧兄你可是一張帖子都沒回哦。”
“是嗎?”顧長留眉頭一皺,“我怎麽一張帖子都沒收到過,莫非是底下人忘記給我了?”
“應該是這樣吧。”於文彥答了句。
“嗯,那這些事就不提了,今天你我好好的喝一杯。”顧長留說道:“還記得以前,你我、玉璋、棠華、蘊之,我們開懷暢飲,是何等的快樂啊。”
“是啊。”聽顧長留說起從前,於文彥也有些回憶起從前了,但很快,他便止住了自己的思緒。
他拿起酒杯,用袖籠擋著臉的時候,卻是偷偷地看了顧長留一眼,臉上帶著憤恨,心中想到,“顧長留,這都是你自找的,如今,你再跟我說從前,也晚了,你們都得死!”
“哎。”顧長留又長長的歎了一口氣,“隻可惜蘊之遠在嶺南,沒法跟我們相聚,還有棠華,聽說幾次,都沒能考中進士,真是可惜啊。”
於文彥壓根就不敢提起張蘊之,隻將話題放在了嚴棠華身上,“是啊,嚴兄是有些時運不濟,否則,你們兄弟同在朝為官,互相提攜,守望相助,那該多好啊。”
“是啊。”顧長留臉上出現一抹懷念來,“隻可惜,人生若隻如初見。”
“顧兄真是好文采,隨口一句話,就這麽發人深省。”於文彥小小的吹捧了他一下。
顧長留看了他一眼,心中忽然覺得沒趣,既然他已經不肯回頭,那他跟這種人,還有什麽好敘舊的呢?
想到這裏,他站起身來,“於兄,抱歉了,顧某突然想起,還得給淑妃娘娘寫詞,就不跟你多談了。”
“顧兄,你……”
見到顧長留突然之間就要走,於文彥也有些愣住了,他想起顧長留方才的表現,心中越來越慌。
莫非,他已經發現了什麽?
想到這裏,他連酒都不想喝了,隻急急忙忙又跑到了徐閣老府門前。
得知他又來求見,徐閣老雖然有些不悅,但還是接見了他,一見到徐閣老,於文彥連忙將今天顧長留突然約他相見的事情說了一遍,又說了他的反常。
“你是說真的?”
聽到於文彥的話,徐閣老思忖了起來,“莫非他真的發現了一些什麽?不不不,我了解他,顧長留此人謀而後動,詭計多端,他若是真的發現了一些什麽,絕對不會表現出來。”
“徐閣老,您有所不知,這顧長留乃是我的同鄉,之前跟我也算是……朋友,所以,他或許是想要測試我也不一定。”
“他定然是想要從你這裏發現一些吧。”徐閣老想了想,輕哼一聲,“不管他有千般詭計,明日我就讓大理寺的人提審張蘊之,無論他有什麽陰謀,他都跑不掉!”
“既然如此,那微臣就放心了。”
從徐閣老這裏告辭離開後,於文彥一顆心卻還是有些安定不下來,想到顧長留今天的表現,他竟然有幾分發怵。
我的選擇沒有錯,我隻是為了向上爬而已。
誰不想要當大官?我也是為了我自己的未來,誰讓你不提拔我的?我隻能投靠別人了。
官場如戰場,哪有那麽多的溫情可言,我連我自己的妹夫都能犧牲,他顧長留難道我又出賣不得嗎?
他當初是幫過我,給我傳授過會試的法子,但他肯定有所私藏,不然為什麽當初考上狀元的是他而不是我呢?
所以,我不必感到過意不去,因為這就是官場,這就是人生!
……
“大人,地道終於挖好了,就在張大人的地牢裏,您要過去嗎?”
“好。”
顧長留應了聲,走到書房的博古架上旁邊,將其中一個龍頭擺件,向左扭了三圈,又向右扭了兩圈半,最後將龍頭擺件向上一抬,書房裏就向起了“嘎吱嘎吱”的聲音,博古架自動向旁邊打開了。
顧長留從門裏走了進去,賴伯言緊跟著跟了過來。
兩人先是通過地道進入了城內的一個地下室,然後隻見賴伯言在地下室的牆壁上摸索了一會,將其中一個磚頭一按,原本嚴絲合縫的牆壁,竟然又打開了一道門,後麵出現了一條地道。
兩人順著地道往裏麵走,賴伯言提著燈籠走在前麵,他一麵走,一麵同顧長留說道:“大人,這條地道是新挖的,還來不及用磚石壘起來,地道濕滑,您小心點。”
“沒事。”
顧長留應了聲,跟在他後麵,地道裏格外的安靜,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終於走到了盡頭。
隻見賴伯言又開始按機關了,緊接著一道門打開了來,賴伯言走進門後麵,同顧長留說道:“小人在這門口麵,設置了三條地道,分別通往不同的地方,其中還有一條地道通往城中下水道,屆時,就算是官府的人發現了這條地道,也找不到咱們這裏來。”
“你做事細心,我放心。”
顧長留誇獎了他一句,賴伯言臉上露出笑來,“都是大人教導的好。”
他話剛說完,前路又是盡頭,賴伯言又開始按機關了,這樣的門,顧長留已經不知道他按了幾次,終於,前麵出現了台階,地方到了。
“就是這兒了。”賴伯言笑著說道:“這裏有兩條路,一條通往張大人的地牢下麵,一條通往地牢的盡頭,不過還沒打通,我打算等將張大人救出來後,就將這條地道給封了,您覺得如何?”
“你考慮的甚好。”顧長留答道。
賴伯言嘿嘿一笑,走到台階最上層,輕輕地敲了敲頭頂的方磚,緊接著,在聽到上麵傳來三次回應後,這才推開了磚,走了上去。
緊接著,顧長留也走了上來。
“顧兄。”
賴伯言上來的時候,張蘊之還能保持冷靜,可是當顧長留上來的那一刹那,他差點沒叫出聲來,但他很快就捂住了自己的嘴,隻是眼圈卻是發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