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他曾經以清流自居,但他真的就是清流嗎?

他為百姓做過什麽事情?他代表的又是誰的利益?

這些問題,王懷瑾心中早有答案,他不會因為曲空明的一句話而改變自己的立場。

隻是曲空明的話,到底在他心上落下了漣漪。

他曾經是百官眼中的清流,可如今跟著顧長留,一條道走到黑,能有前途嗎?

今天,朝堂上,顧長留被千夫所指的畫麵,它日,會不會輪到自己?

這些問題他沒有答案。

下朝後,他迫切地想要將今日朝堂的事情去告訴顧長留,然而,還是走到半路,卻是有人叫住了他。

“王大人。”

他回頭一看,見到的正是他曾經的好友,如今的工部侍郎張墨林。

“張大人。”他朝他拱拱手。

“王大人,我們許久沒有坐在一起喝過酒了,不如,今天出去喝一杯?”張墨林快步走過來,同王懷瑾說道。

兩人如今一個是吏部侍郎,一個是工部侍郎,地位相當,甚至就連身量也相仿。

“不了,我今天還有事。”王懷瑾拒絕了他,可走了幾步後,他又轉頭看了他一眼。

“今天有事,咱們可以約明天嘛,畢竟人生知己者少,尤其是入了官場,就仿佛進了一個大染缸,再想要找回曾經的意氣風華,就不容易了。”張墨林跟了過來,在他身邊說道。

“那張大人你呢?進了這個染缸,如今被染的是白是黑?”王懷瑾看了他一眼,忽然問道。

“顏色都是世人認定的,黑貓不知道自己黑,白貓不知道自己白,所以,懷瑾,你覺得我是白是黑呢?”

“我覺得你黑,手黑,心也黑,就連名字,也帶了一個黑字。”

“哈哈哈。”

沒想到,聽了王懷瑾的話,張墨林反而笑了起來,“王大人說得對啊,不過你今日看我是黑的,有朝一日,你看我或許就是白的了。”

王懷瑾沒有再說話,兩人跨過另一道門,便分道揚鑣了。

離開皇宮後,王懷瑾坐車來到了顧長留的府宅中。

京城雪花飄飛如絮,原先因為地龍翻身而導致的破敗,如今早已經恢複如初。

隻是顧長留卻是因此而累病了。

便他是年輕人,身體強壯,可這幾年來,他風吹日曬,東奔西走,之前幾年從未生過病,可是這一次,竟然是來勢洶洶,一病不起。

也是因為這,這些人才敢趁著他不在,在皇上麵前大放厥詞。

“顧大人怎麽樣了?”

王懷瑾一入顧宅,很快就被仆人們迎了進來,到了門口,寧小蟬更是親自過來迎接。

“相公剛喝了藥,已經睡下了。”

寧小蟬朝他行了個禮,將他迎入屋內。

王懷瑾抬手示意她不要多禮,越過卷簾,進入了裏屋,他很快就看到了躺在榻上的顧長留。

他邁步走到他床邊坐了下來。

青年男子躺在**,眉頭緊蹙著,臉頰或許是因為發熱,而顯得有些潮紅,偏生嘴唇,又是蒼白沒有血色。

寧小蟬走過來,親自擰幹了帕子,給他換上,而後便遠遠地坐到了桌子旁邊。

王懷瑾低頭,端詳著顧長留的相貌,雖然相識多年,但他似乎很少像這般直視著他,往日裏,他或是詭譎、或是淩厲,但真當生病的時候,他也不過是一個普通人罷了。

“王大人,您這次過來,是不是有事要跟相公說?您可以先寫下來,到時候,我會轉交給相公的。”

寧小蟬用餘光打量著得王懷瑾,見他一直看著顧長留,也不走,便說了句。

“沒……我過來就是看看他,沒什麽事。”王懷瑾回過神來,起身同寧小蟬說道:“你讓他好好休息吧,我明日再來看他。”

“嗯。”寧小蟬點頭,起身送王懷瑾。

等她送他出了門,折身回來的時候,卻見顧長留已經睜開了眼,刹那間,那雙眼睛似乎有光芒閃爍,但很快,光芒斂去,他仍舊是一個躺在**,羸弱不堪的病人。

“相公,你醒了,可是餓了,想要吃點什麽?”寧小蟬見他睜開眼,快步走過去問了聲。

“我不餓。”顧長留搖搖頭,說道:“就是突然間覺得,人也太脆弱了些,在朝堂叱吒風雲的我,竟然被一場小小的風寒就擊倒了。”

“所以啊,相公,你以後不要那麽拚命了好不好?我們一家人就像從前那樣,簡簡單單的過日子不好嗎?”寧小蟬握著他的手,輕言細語中,帶著期盼。

“當然好了,我也希望過這樣簡單的日子。”顧長留衝她笑了下,“隻是樹欲靜而風不止。”

“相公,是不是朝中又發生什麽事了?”

寧小蟬抬起一雙杏眸,看著他,嘴唇翕動,欲言又止,最後釋然道:“相公,朝中的事我不懂,不過無論發生什麽事,我都會陪著你的。”

“嗯。”顧長留應了聲,闔上了眼,“我好累啊,我再歇會。”

“睡吧,我就在這陪著你。”

寧小蟬坐在他身旁,低聲說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