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火燒薄落穀

薄落穀為南北走向,長達五六裏,其中空間又算寬闊,容下這萬餘追兵是綽綽有餘。

所以,在看到最後一個火把進入穀口之後,努羅當機立斷,下令五十兵卒,將堆積在崖頂的巨木和石頭迅速推了下去!

隻聽得轟隆隆的撞擊聲響起,接著,穀中的叛軍後軍就開始騷亂起來。

有人大喝:“有埋伏!”

“穀口堵住了!”

而此時,叛軍前軍才剛剛走過薄落穀中段!

閻行騎著戰馬,正在追擊前方的那幾個身影,忽然聽到身後傳來的聲音,回頭一看,卻發現麾下大軍已經開始混亂!

在這黑暗的山穀中,任何一點響動,都有可能引起嚴重的變故!

“怎麽回事?!”

閻行心頭一急,連忙問道。

有親兵不敢怠慢,忙拔轉馬頭,回身而去,不片刻回來報訊:“將軍,有埋伏!穀口已經被樹木山石堵上了!”

“真有埋伏?!”

閻行眉頭一皺,卻並不慌亂。這在他意料之中,不過讓他有些不明白的是,為何是堵住入口?

難道還想將他這萬餘兵馬一網打盡?!

想到這,閻行不由笑了。

根本不可能,那小子的手下才多少人?這萬餘兵馬,就是站在這裏讓他殺,也要累死他!

“不用理會,繼續追擊!”

閻行揮了揮手,繼續前進。

正此時,身後卻傳來慘叫,接著,閻行明顯感覺到了一種慌亂的氣氛在蔓延。

“起火了!”

“快走!”

“哎呀,我衣服燒起來了!”

“走走走,向前,快!”

“大火燒開了!”

隨著這一聲聲呼喊,穀口處的火光急速擴大,迅速蔓延開來。

閻行猛的回頭,火光中,他的眼神明顯一縮,臉上也顯露出了慌亂。

“火攻!”

“不好,快,加快速度,向前,衝出此穀!”

閻行瞬間就明白了那漢將的打算,這是要把他堵在這穀中,活生生燒死啊!

現在後路被堵,而且燃起了大火,唯一的出路,隻有向前。

“希望前麵的出口,還未被堵上!”

閻行臉色鐵青,他從來沒想到,會栽在幾十個敵人的手裏!

忽然,他**戰馬一歪,隻聽得一聲脆響,閻行不防一下子被戰馬掀翻在地!

馬腿折了!

“有陷阱?!”

閻行狼狽的站起來,頭盔都掉了。

他心中,湧起了從來沒有過的絕望!

在這個時候,他身後的兵馬,被迅速蔓延的大火逼迫著向前奔湧,擠擠攘攘就到了他這裏。

周遭的親兵也有好些猝不及防被陷阱暗算,落下馬背。但這些親兵還算盡責,連忙湧上來,推開擁堵不堪的亂兵,簇擁著閻行向前迅速逃離。

李錚站在山崖上,聽著下麵連天徹地的哭喊慘叫,心裏沒有一絲動容。他看到,大火在蔓延,那些追兵手裏的火把,也成了幫凶——不少的追兵在慌亂中扔下了火把,卻點燃了周遭的幹草和柴火,這不亞於火上澆油!

而瘋狂沿著山穀向北逃竄的追兵,卻在後段遇上了密密麻麻的陷阱。這些陷阱雖然不深不大,但卻恰好能夠減慢他們的速度!

正此時,北端的出口處,也連聲傳來巨響。

那裏的五十兵卒,也將早先就準備好的樹木山石推下了山崖,將穀口堵住了!

歎了口氣,李錚忽然有些意興闌珊。

生命真脆弱,水火忒無情。

這穀中的萬餘條性命,也不知道最後能活下來多少。

不過李錚並不覺得他們可憐,作為敵對方,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難不成李錚還要因為憐憫生命,而放他們離開?

難道這些人逃出生天之後,就不會追殺李錚了?恨不得扒皮拆骨才對吧。

“走吧。”

李錚揮了揮手,在努羅的引領下,沿著山崖,迅速往北而去。

北端出口處的山崖上,傅燮看著身旁的五十兵卒將木石推下去之後,又看著他們射出火箭,點燃了穀內的柴草。

煙熏火燎中,耳朵裏聽著穀中傳來的嘶吼慘叫,腦子裏映襯出那些絕望猙獰的臉,傅燮心下有些不忍。

不過傅燮是明白人,並不多說什麽,隻轉身與一行人迅速下了山崖,在出口外集合。

當李錚等人到北端出口外的時候,一眼就看到的不是傅燮,而是白狼。

白狼等數騎冒充李錚,作為誘餌將追兵引入山穀。多虧了他心裏清楚穀中陷阱的大概分布,專挑旁邊緊挨崖壁而走,這才沒被己方的陷阱所坑。但即便如此,也有兩騎不小心折了馬腿,跌下馬背受了傷。

嘴角一翹,李錚笑了。

“李賢弟!”

“主上!”

“沒事就好!”李錚上前拍了拍白狼的肩膀,又對傅燮道:“傅兄,這次給他們來了下狠的,想必那韓遂會恨你我入骨啊。”

“我二人早讓韓遂恨之入骨啦。”傅燮笑了笑,道:“此戰之後,想必短時間內不會有追兵了,接下來賢弟有何打算?!”

“打算...”李錚吸了口有些嗆人的空氣,道:“我準備先將傅兄你送到左馮翊,然後就回靈州。”

“回靈州?”

傅燮皺了皺眉,道:“此番你以少勝多,轉戰千裏,數敗韓遂大軍,立下大功,何不隨我去長安?待為兄上書朝廷,天子定然不吝賞賜,是時與我召集兵馬,一同殺回涼州,豈不更好?”

李錚聞言微微一笑,道:“傅燮此言雖然在理,不過在下卻另有打算。”

說著,頓了一頓,接著道:“有傅兄在,天子自不會虧待與我。不過朝廷這邊有傅兄就足夠了,而我釘在靈州卻更有用!”

傅燮思索片刻,欣然點頭:“不錯,到時候你我東西夾擊,韓遂必破!”說著,傅燮思索了片刻,又道:“賢弟手裏都是家兵,人數不多,不若這樣...你回到靈州之後,暫行護羌校尉之職,先行招募兵馬,加緊訓練!”

傅燮考慮到李錚手裏人馬必然不多,要在涼州做釘子,恐怕難以抵擋韓遂的進攻,撐不到朝廷發兵,所以才有了這句話。

再則,李錚手裏力量越大,到時候朝廷發兵反擊的時候,起到的作用就越大。

李錚聽了,心裏一喜,卻狀作為難,道:“這樣不合規矩吧?萬一天子追究下來...”

“無妨!”

傅燮大袖一揮,笑道:“護羌校尉之職早就名存實亡,而今涼州又亂,朝中也不會有人覬覦這個吃力不討好的位子。加上賢弟戰功卓著,又深明大義,有為兄為你周旋,想必要不了多久,賢弟就會接到朝廷的任命詔書了。”

“如此,”李錚深施一禮,道:“那就拜托兄長了!”

傅燮笑著將李錚扶起來,盯著他的眼睛,語重心長道:“賢弟用兵嫻熟,有名將之資,為兄也隻是不希望賢弟這樣的將才流落在野而已。隻希望賢弟時時謹記保護百姓,效忠朝廷,為兄便安心了。”

“兄長之言,小弟銘記在心。”

李錚鄭重的作了個揖,心裏卻道,保護百姓是一定的,但效忠朝廷嘛...當然,這話是絕對不能說出來的。

見李錚鄭重其事,傅燮欣慰不已,又道:“我傅氏已然遷走美陽,留在靈州的一些家當也沒甚用處,不若予以賢弟用以招兵買馬。稍後為兄手書一封,你回靈州之後交給駐留塢堡的管事,然後便接管傅氏祖宅吧。”

“啊?!”

李錚聽了,不由一愣,接著,一種感動湧上心頭。

傅燮能為他這般考慮,還送出祖宗基業,也個人情也太大了。

對於李錚而言,這不異於天上掉餡餅!

要知道,傅氏雖然遷走,但傅氏在靈州的產業,卻還都在。塢堡、土地、商鋪等等等等,這是怎樣一筆巨大的財富?!

有了這些,李錚的勢力可以在短時間內,膨脹許多倍!

這也正是他需要的。

現下涼州太亂了,他急需發展壯大,但他除了一個草場,其他的產業也才剛剛起步。若是接管了傅氏留下的家當,就相當於得到了整個靈州!

“還是傅兄知我。”李錚又作了一揖,道:“小弟正愁如何壯大力量,對抗叛軍,沒想到傅兄竟然如此慷慨。傅兄,多謝了!”

薄落穀出口內外,僅僅木石所隔,卻是天差地別。穀中大火衝霄,照徹了半邊天,使黑夜如同白晝,其中慘叫嘶嚎讓人心中震怖。然穀口之外,卻在言笑晏晏。

大火越燒越旺,熱氣澎湃,煙熏火燎,李錚等人受不住,連忙遠離此地。

連夜讓努羅帶著步卒與一些傷員率先返回靈州,李錚自己則與白狼領著數十騎,護送傅燮往東,直奔左馮翊。

至於說李錚為什麽不守在薄落穀,等著痛打落水狗,卻是沒有必要了。

經此火攻,那萬餘叛軍至少得死個七八成,剩下的殘兵敗將對他已經沒有了威脅。再則,他這次火攻隻是為了解除追兵的威脅,順便給韓遂一個下馬威,並非以殺人為樂,對於那些殘兵敗將,放過也無妨。

涇水起源於安定境內凡亭山,向東橫貫半個安定郡,貫穿右扶風一角,又進入左馮翊境內,最終匯入渭水。

一行五十餘騎護送著傅燮,出了隴坻升頭山,沿著涇水南岸疾馳,不過一天的功夫,就出了安定郡,進入了右扶風。在漆縣外休整了一夜,次日再次出發,穿過右扶風一角,進入了左馮翊範圍。

又花了兩天時間,最終,李錚將傅燮送到了京兆尹境內的安陵縣。

從安陵縣往南,不過幾十裏,渡過渭水,就是大漢朝的西京,長安城!

雖然對長安城頗為向往,但李錚仍然按捺住了心中的渴望,在安陵與傅燮道別。

別了傅燮之後,李錚馬不停蹄,又沿著涇水立刻回轉,進入安定郡範圍之後,轉道向北,穿過安定,進入了北地郡範圍。

這來回一趟,李錚在路上,看到的不是三輔之地的繁華,而是一種凋零。

不少的郡縣都顯得人煙稀少,想想就知道,多半是因為涼州的戰亂,迫使這些地方的人口往東遷移走了。

甚至於連山賊馬匪,這一路上都沒遇到多少。

由此可見戰爭的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