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8 榮寅的怨念
婦人年約三十四五歲的模樣,由於保養得宜的緣故,可能實際年齡要大上幾歲也未可知。
一身絳紫將她顯得華貴無比,一串圓潤的白珍珠項鏈繞頸三圈,在火光的映照下,散發著溫潤的光芒,更顯典雅端莊。
容貌雖遠遠談不上是傾城之色,年紀也已步入中年,但她身上這股溫雅到了極致的氣質,卻是落銀從未見過的,一眼望去,隻覺得像是從畫中走出來的人物。
落銀定了定神。雖不知這婦人是誰,又作何喊住自己,但見她身為長輩,為求得一個禮數周全之道,落銀還是朝她行了一禮。
落銀回過頭來的一刹那,婦人眼中有一閃而過的濃濃的驚訝之色。
“這是建安侯夫人……”白福在落銀身邊小聲的提醒道。
落銀愣了一下。
早年因變遷往了京外的建安侯嗎?
建安侯的名號她聽說過,但卻是來自於榮寅。
不為別的,就因為雍親王唯一的親妹妹榮起湘,也就是榮寅的親姑母正是當今的建安侯夫人——便是她眼前這溫雅的婦人了。
怪不得見她有些眼熟,原來正是榮家人。
殊不知,她覺得建安侯夫人眼熟,建安侯夫人更覺得她麵善。
建安侯夫人壓下心中層層疑竇。
“我身邊正好空了三個位置,你們且來這兒坐吧。”她朝落銀招了招手。
本來隻是覺得這小姑娘沉穩的性子讓她欣賞。不願見她真去了後頭坐著沒麵子,然而看清了落銀的相貌之後,更是不由地親近了起來。
這模樣。當真是像極了她昔日一同長大的摯交好友,白鶯歌。
而今又是在白府裏遇見,難道隻是巧合嗎……
聽她邀自己相坐,落銀頗為意外。
素不相識,她為何要幫自己解圍?
她雖是榮寅的親姑母,可極少回京中來,她確是從未見過她的。
見她有些發怔。白福忙地在一側低聲提醒道:“表小姐,還不快謝過建安侯夫人……”
落銀收神。躬身道謝,“晚輩謝過建安侯夫人。”
建安侯夫人笑了笑,又對著她招了招手,麵上是不掩飾的喜愛。
“哼……!”白瑾瑜在一旁瞧見落銀和月娘去了最上席落了座。氣的麵色鐵青,握拳捶桌。
本是想給葉落銀一個下馬威,卻不料弄巧成拙,讓她坐在了自己的上麵!
但是她再如何不悅,也不敢在一幹王妃和伯候夫人麵前撒野,隻得強自咽下這口氣來。
“這是誰呀……”白瑾瑜身側的一名少女悄聲問道。
除了宮裏的公主之外,白瑾瑜這桌坐著的小姐們,當是京中貴女圈中的佼佼者,可她們卻無一人見過落銀。
方才白福帶她來這裏與她們同座一席。顯然身份不低呀。
可是,怎麽想也想不到京中何時多出了這麽一位官家小姐。
想到方才白瑾瑜說的那番話,顯然是認識她的。於是一幹人都疑惑不解的看向白瑾瑜。等著她的回答。
“哼!不過就是一個——”白瑾瑜麵色憤懣而不屑,但話到一半,卻忽然停住了。
今晚白世錦可是要當眾為這個小賤人正明身份的!
她若是現在為逞一時之快,話說的太難聽了,等會兒葉落銀的身份被宣揚開,她不就等於是自己打自己的臉麽?
白瑾瑜難得的理智了一回。將本欲說出口的難聽話,不甘地給咽了回去。
“是一個……什麽?”她話說一半便不說了。急煞了一幹貴族小姐們。
“不說了!都別問了!”白瑾瑜煩悶的皺眉,端起麵前盛著桂花蜜水的玲瓏青瓷碗湊到唇邊吃了一口,而後“嘭”的一聲,重重的擱下。
顯然是十分的不快。
眾人不明所以,麵麵相覷了一番之後,也沒人再敢去踩白瑾瑜的尾巴。
隻是心中不由地越發好奇了起來,朝鄰桌望去,隻見不過是二八年紀的少女,正同建安侯夫人低聲交談著什麽,建安侯夫人臉上的笑意,更是一刻也沒消減過。
看起來同建安侯夫人的關係也極好,但並不算親密,所以斷不會是建安侯夫人的女兒……這究竟是哪個?
眾人心中的好奇就跟貓撓一般。
“喲……你也真夠快的啊!竟然已經將人帶給你姑母認過了——”明方華這回好不容易逮到了機會,不遺餘力的揶揄著榮寅。
榮寅卻是費解的一皺眉。
因為他知道,他這姑母壓根兒就不曾見過落銀。
不過這也不是什麽壞事,遲早是要見的。
這廂,建安侯夫人正笑著同落銀說,“這位置本是給我那三個女兒準備的,可我那大女兒來京後不慎染了風寒,不便出門,老二和老幺賴著大姐,便也跟著不肯過來了。”
說到自家三個女兒,建安侯夫人眼中滿是慈愛。
“晚輩還是在這兒謝過夫人了。”落銀盈盈笑道。
月娘也道了句謝。
“沒什麽好謝的。”建安侯夫人搖搖頭。
頓了頓,她狀似無意的朝落銀和月娘問道,“不知你們同國公府是何關係?”
這小姑娘同白鶯歌相似固然是相似,但她身邊這位婦人,卻哪裏是白鶯歌?
而且若真是白鶯歌的女兒,又在這國公府裏,她回京這幾日來怎會一絲風聲也沒有聽到?
這些年來,她也一直在打聽著昔日好友的消息,同樣是一無所獲。十多年過去,差不多也是心灰意冷,不抱什麽希望了。
可今日落銀的突然出現,再次點燃了她的希冀。
月娘笑了一笑,不知道該怎麽回答才合適,便看向了落銀。
在這個問題上麵,月娘的身份多少有些尷尬,自然還是由落銀來回答比較合適。
落銀想了想,隻得略顯複雜的一笑。
這桌上的人個個身份都尊貴的緊,她若在這裏自己說出來,定會引起軒然大波,而且顯得太過貿然和冒昧。
還是由白世錦待會兒親自說出口的好。
建安侯夫人見落銀如此,眼神微微變了變。
“可是有什麽不方便講的?”她心知落銀這副模樣是不大願意說,按照人與人之間最基本的禮儀來說,這問題她本不該再問下去,可她實在忍不住想要得到答案。
落銀也是錯愕她會再次追問,但也隻得歉意的一笑。
建安侯夫人暗下皺了皺眉。
片刻之後,微微放低了聲音說道:“待宴罷,我請你去偏廳吃一盞茶可好——”她心想,該是這麽多人在場,這姑娘的身份當真是有隱情,不便說出口。
可是她無論如何也要得到一個確切的結果才行,不然她睡也睡不安穩。
“……”落銀越發的錯愕了。
這建安侯夫人怎麽看也不像是會為了打聽個八卦而如此不遺餘力的人!
怎麽偏生對她的身份如此好奇?
宴罷……
落銀想了想,待宴罷,她的身份眾人已然得知,這一盞茶吃不吃已經不打緊了。
於是,便含笑點了頭。
建安侯夫人很是鬆了一口氣的模樣。
“來嚐嚐這剛衝的桂花蜜——”她笑著對落銀說道。
現在還沒正式開宴,未上菜,男席上送了茶水,這年代裏女子吃茶的不多,便在女席上送了這桂花蜜。
“多謝夫人。”落銀端起小吃了一口,便覺滿口充斥著桂花的香甜。
對於她這種喝慣了茶葉的人來說,這桂花蜜實在甜膩的過了頭。
想到蟲蟲喜歡,落銀便取了調羹,打算喂他吃一些。
一轉頭,果然就見坐在她和月娘中間的小家夥,正眼巴巴的看著她。
落銀忍不住揚起了唇角,一勺勺的喂著他。
半小碗吃罷,月娘拿了帕子為蟲蟲溫柔的擦拭著小嘴巴。
榮寅隔著走道瞧著這娘仨,時不時地眼中就會泄露出一絲笑意來。
明方華說的實在是累了,偶爾抬起眼皮子看榮寅一眼,卻已經懶得去吐槽。
哎,反正他算是看明白了,這位眼高於頂的睿郡王爺,這回可算是真的栽了……
“打算什麽時候請我吃喜酒啊?”明方華百無聊賴的晃著杯中金黃?色的茶湯,一邊眼皮也不抬的問道。
榮寅這杯喜酒,他可是等了太久了。
與他同齡交好的,哪個家中沒有一兩房妻妾。在這上頭,可唯獨榮寅最不濟了。
可作為知己,他也知道,榮寅這些年不娶,乃是因為有深仇大恨在身,無心情事。但如今不同了,他大仇已報,也該想想成家之事了。
況且眼下又有了這麽一位心上人兒。
“你急什麽。”榮寅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我還不是替你著急!”明方華沒好氣地說道,“真是不知好歹啊。”
“咳咳……這有什麽好急的。”榮寅一副無所謂的模樣,搖著頭道:“還不是遲早的事情。”
別看他麵上一副無關緊要的樣子,實則內心已經被無數怨念所充斥。
他不急?
他能不急嗎!
可急有什麽辦法!
葉六郎一日不醒過來,葉落銀便死活不肯點頭,他總不能帶兵上門強娶吧!
再者說了,就算,就算他是真的想過要強娶,但估計這招對軟硬不吃的葉落銀實在起不到什麽實質性的作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