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襄陽。
往日裏似火朝天的襄陽城今天格外的安靜,街道之上依稀感到了秋日的來臨,時而飄過的兩片樹葉像是在訴說秋日裏本該有的肅穆蕭條。
日頭毫無兆頭的一下子劃過天際,天色一下子就暗了起來,大幕拉起。州牧府上的燈也開始長起。
“椅兒,都準備好了嗎?。劉表雙手背負於後,望著自己府邸前,那被風吹得有些搖晃的燈籠,淡淡地問道。
“父親,一切都已經準備好了。”劉綺順著劉表的目光轉向那搖晃的燈籠,似乎察覺自己就像那盞燈籠一樣。平日裏看起來溫文爾雅,但是涉及到大事,從不會就那麽隨意的讓人擺布。
對荊襄這些蛀蟲,劉境真的忍了好久。
“嗯諸葛玄點了點頭,麵色凝重。若有似無的輕歎一聲,對於麵前這些未知的敵人,總是有一天拔刀相見。
“大人,各位大人大多已經到了,我們是不是開宴?”管家從遠及近,走到劉表的麵前說道。
“嗯劉表回應了一聲,深吸一口涼氣,緩了緩自己身上緊張的情緒,慢慢地轉回身,盯著劉狗和諸葛玄,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道:”胤誼兄,椅兒
“景升。”
“父親
諸葛玄同劉綺應聲回應了兩句話。
劉表這種肅穆蕭條之感,兩人感受分明,整個身子都似乎被抽空了一般,等待遠比死亡來到近前讓人緊迫。
“胤誼,我們相識多少年了?”
“嗬嗬。”諸葛玄辛酸的點頭回應道:“十年了吧
“十年了劉表眼望被陰雲遮住的皓月,沉吟道:”這麽快就十年了。”
“是啊。”
劉表轉回身對著諸葛玄深深地拍了一下肩膀,嚴肅道:“胤誼,謝謝
諸葛玄沒有說什麽,輕微的頜首而已。
有些話,其實不用說,已經被人埋在心中。十年前,劉表正是四十而立的年紀,指點江山,意氣奮發,五年前,靈帝密詔劉表出荊襄,挽救大漢危局。三年前,少帝劉辯在荊南四郡,斬殺宗賊數萬,劉表亦在江陵,設宴斬殺荊襄名士。今天,劉表將再一次把矛頭直指荊襄門閥。
成與敗,隻是一次選擇,帶來的結果卻是很不同的,也許代價將是各自身後族人的身家性命。
劉表自是漢室出身,又受靈帝托孤,無怨無悔,但諸葛玄卻僅憑兩人之間的情誼,確實這份感情,母庸言表。
劉表這聲道謝,就連一旁的劉椅也感覺到了,在荊襄,諸葛玄這份拋家舍業的情誼,沒有誰能夠比的。
所以說。有些名士的風骨卻是當得一大批人敬佩。這其中就包括諸葛玄。
在荊襄,劉賊隻有兩次真真切切的有這種感覺,一次是在長沙,二次是在襄陽。那些無辜的老幼相互攙扶著,共同走向街角。朝著天子劉辨、華億、張機行禮的時候,劉椅才發現人活著其實可以有很多方式。不隻是單純的爭霸,被人尊重和感謝遠比那些來的讓人敬佩。
所以,劉辨的身影在劉椅的眼中越來清晰,慢慢地開始成為他模仿的偶像,生死暫時的被放輕。
幾人短短的幾句話,說了好長一段時間。
空氣之中都被三人感染的有些悲涼。
緩了緩神,劉鏑開口道:“父親,不早了,我們進去吧。”“嗯劉表最後看了一眼身後,什麽都沒有。帶著些許失落還有說不出的感覺,朝著宴會廳堂內走去。
此時,宴會大廳內,已經坐滿了人。
諸葛玄收起方才有些失落的心情,抬頭環顧了一下,麵前眾人。最後點點頭。荊襄這大大小小官員,有頭有臉的人都已經到齊了。
“劉荊州
“劉荊州
看到劉表走來,端坐在地的幾人紛紛起身相迎。
劉表麵無表情的點點頭。直徑的走向自己的座位上,盯著眼前這些人。拿起幾案上的酒杯敬向麵前眾人,淡淡道:“諸位,共飲
聽劉表這麽一說,大多數荊襄門閥們紛紛拿起手中的酒杯敬向遠處的劉表,笑道:“共飲。共飲
唯有側越、削良、蔡瑁、張允、秦母回等為數不多的幾個人沒有急著把手中的酒水飲盡,隻待眾人都已經開始飲進後,才慢慢把麵前的酒喝進。
諸葛玄在一旁,搖了搖頭,當初江陵酒宴上,就是削越給劉表出的主意,在酒水之中下了藥,迷昏當時荊襄張羨、蘇代的族人。今日,他們早有防備。當然劉表不會那麽笨,當著側越的麵,辦同樣的事情。
劉表笑笑,衝著一旁坐立的削越說道:“異度。”
“大人聽劉表呼喚自己,側越並沒有任何表情,像往常一樣聽候著劉表說些什麽。
“坐下,坐下劉表抬了抬手示意一旁的刷越坐下,淡淡道:”異度,表來荊襄幾年了?,小
“整三年削越回應道。
“三年了劉表似乎還沉浸在方才的回憶中,長歎一聲道:“三年來,荊襄軍民如何?。
“這個”削越回回頭看了看自己身旁兩人。
這個不經意的舉動,卻被劉表心細的收入眼底,沒有見到過的人,應該是江東的人。劉表嘴角微挑,並不理會他們二人,輕笑道:,“子柔。”
“嗯側良到沒有側越的和善,很隨意的回應了一聲。
“前日的傷好些沒有?
的良一怔,帶些幽怨的回應道:“還好,死不了。”話罷,眼光還看向劉表身旁的劉椅。
劉琰則是不忿的瞪了回去。
劉表緩緩起身,衝著削良深鞠一躬道:“表在這裏代不孝子瑣兒給子柔先生賠罪了。”
“父親!”
“逆子,你給我閉嘴。”劉表出人意料的轉回身猛地扇了劉椅一個耳光。
“父親?”劉確似乎不相信的連退幾步,盯著麵前的劉表不語。
劉表這連番姿態,到讓坐在堂下的四人,側越、削良、袖”張允反倒不知所措紛傻傻地轉頭相※
就連荊襄這數百位大大小小的官員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盯著宴會之上,氣度神閑的劉表小他的每句話語之間總是有些淡淡地憂傷。
許久不言,空氣之中停滯了幾分。
劉表收回自己的頭,挺直身子,慢慢走下主座,走到宴會中央,聽見張允不解的輕哼,似乎也想起了忘同蔡瑁和張允道一聲謝,側回身對著蔡瑁和張允道:“表在這裏也要向兩位將軍道一聲謝,這荊襄能有三年安定,都是諸位的鼎力相助。”
在眾人不解中,劉表舉起手中酒杯,對著眾人喊道:“來,我劉表劉景升,在此敬向諸位一杯水酒,荊襄能如此安定富庶,脫離不了眾位的鼎力相助。”
“耳嗬。”
“是啊!”
“嗯嗯。”
蔡瑁看了看側越和他身後的兩人,搖搖頭,表示不解。
既是比較反感劉表的削良也覺得有些不舍,呢喃道:“這不像是動之以情,而且劉表應該也不是能輕易改變決定的人,他到底是要降還是反?”
諸葛玄卻用手擦拭了一下手心之中滴出的冷汗,劉表如此反常,事情不同以往,看似再向涮氏兄弟示弱,其實最了解劉表的諸葛玄。自知這才是劉表要決裂的前兆,文人,尤其是地位較高的文人,都一股子先禮後兵的思想。眾人表情反應不一,但都舉起手中杯。在劉表的一聲高喝聲中,一飲而盡。
“啪!”
眾人尚未飲盡之時,劉表放在嘴邊並未吞下的酒水,輕輕地吐出。
眾斑見狀大驚失色,紛紛轉目觀瞧。
蔡瑁等人更是拔出自己腰下佩劍,盯著麵前的劉表,如果有一絲異動,他們不在乎要殺了劉表。當然他們也不在乎在等一等。
“嗬嗬。”劉表抖動著自己的衣襟上的酒水。突然癲狂的朝著麵前的削氏兄弟笑道:“異度,鴻門宴,你還記得嗎?”
語速突然變快,語氣有僵硬了幾分。就連劉表的眼神也突然淩厲了幾分,似乎用眼睛就能殺了麵前眾人。
削氏兄弟被劉表這突如其來的舉動驚得急退幾步,身子踉蹌,手中的酒水頓時撒了兩人衣襟。幸好唰越身後的兩人及時穩住兩人。
“劉景升,你到底要說些什麽?”在座眾人還沒人敢同劉表如此說話,隻有年紀最高的拳母田眼見身旁眾人被劉表眼神逼得步步緊退。語氣陰沉,故意挑撥明了道:“劉景升,你不是讓我們來就聽你說些謝謝的吧?”
“錯!”
未待素母田說完之時,劉表已經把手猛地指向麵前的秦母回,厲聲道:“老匹夫,荊襄之地,誰都有發言的全力,就你沒有!”
“什麽?”恭母田發白的胡須被劉表這異常的怒斥,氣的亂顫。身子一個不穩,向後跌倒,驚得一旁眾人連忙攙扶。
“多!”劉表不屑的輕哼一聲道:“老匹夫,我劉景升早就看你不順眼了,仗著自己在這荊襄有幾分家世。作威作福,遺指神氣。為虎作悵,接著年紀就不給荊襄百姓活路,你有什麽好猖狂的?”
未待拳母回出口,劉表收回衣襟,用力一甩,怒聲道:“要不是先帝恩賜,你秦母家能有今天的地位?”
“你不要忘本?”
劉表這連番譏罵,讓本就年事以高,而且曾受劉辨侮辱過的秦母回,整個人喘氣不允,心跳不穩,雙眼底直往上反白。
“嗬嗬。當日襄陽宴上,天子的話,罵你罵的沒錯,這麽一大把年紀竟然不顧及自己的身份。現在還隨便出來胡言亂語,目無國法,簡直就是找死。”
“你。你。你。”三字剛剛出口,秦母田整個人便昏死過去。
“啪!啪!啪!”
三個掌聲劃過,側越身後那人終於站不住,挺身而出,鼓著掌緩緩做過眾人,對著劉表讚歎道:“不愧是八廚,劉表劉景升。”
“嗬嗬。謝謝你的謬讚。”劉表沒有絲毫驚奇,把剩餘的酒水一飲而盡,回身對著那人笑道:“你終於出來了,我還以為,今夜我要自己唱空頭戲呢?”
“怎麽會?”說話的人正是江東黑衣人周瑜。
“你們在荊襄搗的鬼,我劉表雖然察覺的有些晚,但是也不得不佩服你們真的很能抓住這些人的軟肋。”
謝謝。”周瑜灑脫的一笑。
“先不用忙著謝我。”劉表抬手阻止周瑜的道謝,轉回頭看向削越,道:“異度。三年君臣之情,竟然不及這眼前小小的利益?”
“這。”談及舊情,側越自然覺得自己有些愧對麵前的劉表。如果不是一旁,涮良攔著涮越,刷越都有些支撐不住,跪到在劉表麵漆那。
“寫別急著解釋。”劉表阻止道:“你們的家族利益我清楚。我隻想知道。”言此,劉表的神情無比嚴肅的環視大廳之內,所有人一眼,一字一吐道:“我隻想知道,在你們眼裏,真的是家族利益大過大漢的利益?”
不等回音,接著厲聲喝道:“大得過全荊州甚至是整個華夏的利益?你們的眼裏終究是自私的嗎?”
每個人被劉表這一聲聲逼問,步步緊退,紛紛搖頭不語。
“精彩!”
再瑜當然不會示弱,應聲回饋了一聲。高喝道:“相比劉荊州,我們這些升鬥小民。隻想自己的高官厚祿,想不得那些大人大事。”
“你住嘴!”
劉表當然不會給周瑜說下去的機會,斥道:“這是在我荊襄,在我大漢,我貴為當今天子皇叔,哪有你說話的份。你父曾為洛陽令,食的是大漢的俸祿,做的是大漢的官,可是如今你”就是你竟然謀劃荊襄,讓我這三年未動兵戈的荊襄再現軍爭,其心何其毒,其人何其無恥。”
“這。”縱然是智略過人的周瑜也被劉表這突變的怒罵呆滯。
在場眾人無一敢與劉表對視。
“大漢,民心所望,你們今日就是能殺得了我一八,舊點斷不了,荊襄眾數萬百姓歸順朝淇之※
州牧府邸外。
不遠處的街道上堂而皇之的站立著一隊人馬,正是襄陽城布防的軍隊。
“將軍,這麽久了怎麽還沒有動靜?”蔡府的家將湊到隊伍之前,對著蔡中和蔡和問道。
“廢話!我們怎麽知道?”蔡中沒好氣的瞪了一眼身旁不懂規矩的副將。
“不對呀,二哥,好像州牧府內真沒有動靜啊?”蔡和轉頭看向蔡中。
“哎呀!這州牧府內這麽多荊襄士族,就是有什麽意外,大哥也會著涼一聲,哪用得著咱們兄弟擔驚受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