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訊室內，吳小天對於自己的罪行供認不諱，可他描述整件事情的語氣，卻讓人感到不寒而栗。

吳小天仿佛覺得自己，是在做一件好事。仿佛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在為那對姐妹好。

“你和之前的三起案件，究竟有什麽關係？”

審訊室內，顯得昏暗而寂靜，沈放將一疊照片拍在了吳小天麵前，那是前麵三起與漢江詭異傳說有關的案件，這幾起案件中，沈放都嗅到過那種來自“巫楚香料”的香氣。

吳小天低頭看了一眼桌子上的照片，卻又緩緩抬起頭來，露出了一抹詭異的微笑。

他並沒有回答沈放的問題，而是神經質地看著沈放，又轉頭看了看周宇飛，語氣變得陰冷奇怪：“扈江離與辟芷兮，紉秋蘭以為佩……”

“你知道嗎，那並不是什麽毒品，我把它叫做‘九歌’。”

“多麽美好的名字啊！”

周宇飛聽得有些雲裏霧裏，不由古怪看著眼前的家夥，隨後又將眼神轉向沈放，似乎是等著沈放給他解釋。

沈放心中知道，吳小天口中的“九歌”指的就是他父親還原出來的“巫楚香料”，這九歌，取的是屈原流傳下來的數部詩歌作品，描寫的大多是虛幻縹緲的神仙鬼怪之形，充滿了虛幻縹緲的神秘色彩。

沈放沒有說話，隻是冷冷看著眼前這個二十出頭的學生，等著他繼續往下說。

“與女遊兮九河，衝風起兮橫波。乘水車兮荷蓋，駕兩龍兮驂螭……”

“哈哈哈哈哈……”

可沒想到，吳小天居像是變成了醉酒的詩人，搖搖晃晃站了起來，仰頭大笑，朗聲念著《九歌》中的句子。

周宇飛正要上前製止，以防這家夥有進一步的動作。可沒想到，周宇飛剛剛站起來，卻見吳小天的嘴巴之中，突然噴出鮮血來。

沈放同時心裏也咯噔了一聲，立刻也站起身來，可卻已經來不及了。

五小天口中的血水，噴射而出，濺了沈放和周宇飛一臉。

周宇飛是老刑警，自然也見過類似的嫌犯自殘的事件，立刻衝了上去，企圖用手撬開吳小天的嘴。

可是吳小天整個人已經翻了白眼，撲通一聲倒在了血泊之中。

“媽的！他咬斷了自己的舌頭……”周宇飛罵了一聲，繼續去撬吳小天的嘴。

很快，吳小天的嘴被撬開了，一團血肉模糊的東西掉落出來，血水之中，還有一顆幹癟下去的膠囊。

“他含了藥！”沈放也是一驚，立刻打開門叫了人，並且同時聯係了120急救。

吳小天的嘴雖然被周宇飛掰開了，可整個人已經在地上抽搐了起來，呈現出吸毒過量的症狀。

急救車很快趕到，拉著吳小天去了醫院。

周宇飛和沈放也火急火燎地趕了過去。

十五分鍾過後，急診室裏的醫生汗流浹背走了出來，對周宇飛和沈放搖了搖頭：“吸毒過量，導致器官都衰竭了，毒品成分直接通過他咬斷的舌頭傷口，進入了血液循環，即便我們用盡全力，也還是沒能救回來。”

醫院走廊當中，顯得異常陰冷，周宇飛和沈放二人就像是被迎頭澆了盆冷水，回頭喪氣，坐在醫院走廊裏如同兩條死狗。

“他為什麽不肯說出來呢？”沈放坐在走廊自言自語。吳小天死前並沒有給出明確的答複。

而從吳小天的自身情況來看，他雖然弄到了被稱作“九歌”的奇香，卻並不可能與前幾起案件有什麽聯係，這一點，其實沈放已經查過了。

所以，眼下沈放心底的謎團非但沒有解開，頭頂的迷霧反而更加濃重了起來，這就像一塊巨大的石頭，壓得沈放有些喘不過氣來。

而周宇飛此時也是一樣，嫌犯死在了審訊室當中，這對於他來說，是不可接受的失職，他現在腦子也是嗡嗡直響，知道接下來的問題可能非常麻煩。

兩人從醫院出來也是一夜未睡，第二天，這起事件就由市局成立了專班問責調查，首要調查的對象，便是當日參與審訊的周宇飛和沈放。

很快，周宇飛和沈放就被要求停職休息，等待接受進一步的調查。

周宇飛雖然一肚子的委屈，可是這件事情確實不是一件小事，所以隻好交了自己的配槍，聽從上級安排。

水上派出所內，沈放同樣將自己的隨身裝備，交給了所長張國偉。

作為沈放的師父，張國偉歎了口氣，拍了拍徒弟的肩膀，“遇上這種事情，誰也不想的。不過你也別太擔心，相信組織上會秉公調查，最後給你們一個結果的。”

沈放點了點頭，苦笑了一聲說道：“進入審訊室的時候我們搜過身了，可是誰也沒有料到，吳小天會把藥丸藏在舌頭底下。”

“趁這個機會休息一陣子也好”，張國偉也不知道該說什麽，看著眼前這個徒弟，隻是安慰了一句，然後擺了擺手，示意他可以回去休息了。

沈放點了點頭，換上了自己的衣服，離開了水上派出所，朝著自己的家走去。

其實對於停職調查這件事情，沈放並沒有感覺受了多大的委屈。他更在意的，還是為什麽吳小天最後會選擇吞藥自盡。而且，是在自己問到先前那幾起案子之後，吞藥自盡。

如果那些案子真和吳小天有聯係的話，他大可以全部都承認，因為對於他來說，已經承認了那兩姐妹以及韓家公子的死，是他一手策劃的，那再承認自己先前犯下的罪過，也已經沒什麽心理負擔了。

當然，前提是那些案子，真的是吳小天做的。

沈放努力回想著當日審訊室裏的情景，當時那種情況之下，吳小天已經毫不避諱自己的罪惡了，他相信，如果之前的案子是吳小天做的，他沒理由不承認的。

可是最後，吳小天卻並沒有給出確切的答複，甚至連一絲絲信息都不肯透露。

“難道他是在掩護背後的某人？”

走在江邊的沈放，忽然停下了腳步，看向平靜的漢江江麵，心中思緒萬千。

半晌過後，沈放回過神來，掏出了手機，搜索了一個地址——荊州大學。

這是那位荊楚文化研究學者吳明誠，也就是吳小天父親所就職的單位。

沈放要去找這位，自己兒子出了這麽大事情，卻並未趕來處理的吳明誠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