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言之命至
吱呀一聲，金浩宇緩緩推開天台的鐵門。
不出意料果然有一個人影正趴在天台邊的護欄上向遠處眺望著。
不知何時已經西斜的太陽散發著最後的餘暉照耀著天空和大地，火紅的雲層稀薄卻又密集有序地散布在天空中，在西沉的落日映襯下，遠處天空宛如著了火一般，在天與地的交接處燃燒著。
冬日的風冰冷而又刺骨，尤其是在這白晝與黑夜交接之際，更是盡情肆意地飛揚著。
遠處人影那一頭長長的黑發被絲毫不懂風情的淩冽寒風隨意吹來吹去，四處散開，立起的杏色羊絨大衣的衣領也隨之搖擺不定，不停地拍打著主人那猶如工藝品一般圓滑地鵝蛋麵頰。
兩條被靛藍色牛仔褲包裹著纖細得不成樣子的雙腿似乎在風中微微顫抖著，可他們的主人卻仿佛沒有絲毫想要挪動的意思。
金浩宇望著那似是熟悉又似陌生的身影微微愣了片刻後，緩緩走了上去。
“徐賢呐，再一會兒，再讓我呆一會兒就下去了。”
纖細高挑的人影聽到背後傳來鞋子摩擦地麵的沙沙聲後頭也不回地說道。
“是我。”
一個略帶磁性的男聲傳入了她耳中。
“啊，是oppa啊。”
林允兒像是被他的出現嚇了一跳，回首說道。
“嗯，怎麽，是不是特別不想看到我？”
金浩宇恢複了往日平靜而又和善麵龐，輕輕說道。
“有一點。”
林允兒回過頭去，雙臂交叉搭在欄杆上，將下巴抵在其上一邊望向遠處一邊回答道。
金浩宇向前兩步來到她的身旁，也學著她的樣子趴著向著天邊眺望。
“嫌我罵你了？”
“或許吧…”
林允兒心不在焉地答道。
“就不能原諒我？”
“不能…”
“為什麽？”
“不想而已...”
林允兒雙目似乎毫無焦距，並沒有盯著什麽東西看，而隻是單純的發呆一般。
“呐，接著，這個給你。”
金浩宇從大衣口袋中掏出一個易拉罐遞了過去。
“什麽？”
林允兒拿起來掃了一眼後突然噗嗤一聲笑道：“這什麽啊？蘋果汁？oppa是小學生嗎？太幼稚了吧。”
蘋果在韓語中和道歉的發音一樣，因此有送人蘋果就是表達歉意的說法，但現在很少有人會做這麽幼稚的事情。
金浩宇盯著林允兒被逗得笑個不停的臉微微發呆，刹那間他好像又回到了好多年前。
……
“怒那，這個給你。”一個穿著高中校服看起來愣愣的高個男孩雙手捧著一個易拉罐飲料向一個長得十分清純漂亮的女生遞了過去。
“這是什麽?”
美貌女孩伸出白皙的右手輕輕挽了下被風吹散的頭發後，接了過來了。
“蘋果汁？呀，金浩宇，你是小學生嗎？真是太幼稚了。”
同樣穿著和男生同一款校服的女生被逗得樂個不停，“你現在是在向我道歉麽？拜托，有點誠意好不好？”
“那，那怒那要是原諒我的話，我請你吃飯好麽？”
高個男生憨憨地說道。
女孩聽了噗嗤一笑，眨了眨仿佛小鹿一般明亮的雙眼道：“呀，沒看出來你對付女孩子還挺有一套的麽，想約我出去吃飯？可以啊，我給你這個機會。”
……
“oppa？oppa！”
“啊？”
金浩宇猛地一震，從回憶中清醒了過來。
“我和oppa說話呢，你怎麽像傻了一樣，都沒反應的。”
林允兒收回了在金浩宇麵前擺來擺去的手說道。
“哦，可能是錄了一天歌有點累了，一下沒反應過來，你剛剛說什麽？”
金浩宇甩了甩自己的頭後說道。
“我說oppa你這道歉也太沒誠意了吧，我又不是小學生，拿這個就想把我收買，想得太美了吧。”
林允兒似是已經消了氣，隻是抓著這個由頭不放，想拿來反過來欺負下金浩宇而已。
金浩宇看著她幼稚地行為淡淡地笑了笑，鬼使神差般地說道：“那我請你吃飯好了。”
他剛剛說完自己卻又是一愣。
“切~我才不要呢，誰想和你一起吃飯啊，我可是和那些女人不一樣。”
林允兒一臉不屑地說道。
是啊，你和她不一樣…金浩宇低頭輕輕一笑心中默默想到。
“oppa是想到我歐尼了嗎？”
金浩宇聞言一愣，扭頭望著她那被落日的餘暉照的微微有些泛紅的完美側臉微微出神道：“你怎麽知道？”
“猜的。”
林允兒低下頭，拿手捋了捋臉上被風吹得亂七八糟的頭發後，雙手把住欄杆，身體一晃一晃地**來**去道：“oppa你剛剛看我的時候兩次走神了，我想也隻有oppa你想起我歐尼的可能性了吧。”
“你還真是聰明啊，她可不像你這麽精明。”
金浩宇望向天邊的夕陽似是感歎地回道。
“oppa原來和歐尼是情侶？”
“嗯...算是吧。”
這次金浩宇並沒有回避什麽，直率地回答了這個林允兒一直想弄清楚的問題。
“果然如此。”
林允兒似是早有所覺的點頭道。
金浩宇見她竟然沒有繼續追問，不禁奇怪地問道：“你就不好奇我和你歐尼之間的事？”
“不啊，完全沒興趣。”
林允兒的答案大出他預料，這可是和她之前總是想法設法從他這裏探聽清楚來龍去脈的行為不符。
“我歐尼現在都結婚了，我也有了姐夫，而你現在隻是我的上司罷了，你們之間隻要不頻繁來往，我也沒興趣知道那些過去秘密，否則豈不是活的更累了。”
今天的林允兒和往日金浩宇印象中的完全不同，實在讓他有些捉摸不透。
“好了，既然你不願意和我吃飯，請你聽一首歌怎麽樣？一首除了我以外還沒有人聽過的歌。”
金浩宇從懷中掏出手機插上耳機後，將其中一個耳塞遞了過去。
“要聽麽？”
“好吧。”
林允兒愣了一下後接了過來塞到了自己的左耳中。
金浩宇微微一笑，將另一個耳塞戴到了自己的右耳之上，手指在屏幕上輕輕點開了播放鍵。
一段悠揚動人而又扣人心扉的鋼琴聲伴奏隨著金浩宇略帶磁性的嗓音從耳機中傳了出來。
沒有華麗的樂隊伴奏，沒有多樣的電子合成音，隻有清脆而單純的鋼琴聲加上一個男人不加修飾，沒有運用特別發聲技巧，粗糙卻又真摯的聲音。
“在我二十歲的時候，艱難地度過每天。”
林雲兒眼睛突然一亮。
“每當不安地躺在**時，”
“擔心著，明天做什麽，明天做什麽…”
她修長的睫毛抖了抖，仿佛想到了之前的自己，那兩年間艱難而又痛苦的時光…
“即使緊閉雙眼也無法入睡，”
“每次鬱悶到心都疼痛時，”
“我為什麽不行，為什麽我不行，應該成功的…”
她好像又看到了拚盡全力卻麵臨多次失敗的自己，整晚趴在**，將頭深深地埋在枕頭之上，低聲地痛哭著，詛咒著這個不公平的世界，質問著上天為何要對她如此殘忍...
“言之命至，言之命至...”
“不曾相信會成功，無法相信…”
“像決心那樣，像思考那樣，”
“會成功的話就像謊言一樣，”
“搖搖頭…”
她想起父親和家人在她痛苦之時的安慰和鼓勵，不斷地支持著她前行，可自己卻深陷失敗的陰影之中無法自拔，對那些話置若罔聞，又或耳邊之風，從來不曾相信...
“後來有一天，雖然渺小但震驚的覺悟奔向了我的心，”
“明天做什麽，明天做什麽，應該實現夢想…”
“事實上沒有一次像這樣瘋狂地奔跑著，”
“想過，鼓勵過自己…”
終於在經過一段時間的痛苦掙紮，她終於整理清楚了自己，重新出發。
即使再也沒有經紀人為她聯係試鏡，即使再也沒有化妝師為她化妝造型，即使再也沒有保姆車接送往返片場，自己聯絡劇組投遞經曆，她自己給自己化妝打扮，雖然每日隻能坐著公交不停地奔波各地前去試鏡，但她卻再也不曾放棄…
“言之命至，言之命至…”
“會成功的，親眼所見的那一瞬間，”
“應該會相信的吧…”
……
“當知道會成功的那瞬間。”
“點點頭…”
她仿佛再次看到第一次遇到金浩宇的那一天，那個小小的咖啡館，那個改變她命運的飯局，那個終於再度試鏡成功喜極而泣的停車場...
突然歌聲一變，男子的聲音不再歌唱，而是說起了RAP，雖然聲音低沉，平鋪直白，卻仿佛直扣人心，如同傾聽之人自己的心聲一般...
“像決心那樣，像思考那樣，”
“言之命至，會成功的…”
“無法知道，當時也不知道，”
她好像又看到無數次PD和作家看到自己的簡曆後皺眉厭惡的表情。
“現在無法倒退也無法前進，”
無數次地在她一轉身後便將她的簡曆像扔垃圾一般甩到一旁。
“曾艱難地我的歲月我的20歲。”
無數次地在試鏡時對方看也不看她的表演自顧自的或聊著天或玩著手機。
“不要停止，不要跌倒，”
無數次地拒絕各種隱晦的暗示和**，無數次地輸在不正當的交易之下。
“向著我的路勇往直前。”
無數次地失敗倒下卻又不停地再次重新前進。
“周圍人所說的故事，”
“真應該傾聽一次，”
“我心中小小的故事，”
“現在就在我心中，言之命至…”
……
三分多鍾的歌曲緩緩結束了，但林允兒卻仿佛絲毫沒有感覺到似的，淚水早已在不知何時從她的眼中湧出，微微發紅的鼻尖在冷風的吹拂下微微抽縮著，但她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沒有放聲痛哭，沒有哽咽不斷。
她麵色平和地望向遠方，隻有沿著臉頰滾落的淚珠訴說著主人並不平靜的內心。
仿佛是一刹那，又仿佛是過了很久，林允兒抬手輕輕拽下了耳機，抽了下鼻子說道：“真是一首好聽的歌啊…”
金浩宇並沒有應和，而是仿佛自言自語一般地說：“幾年前被迫從美國退學回來的我也曾一事無成，也曾消沉頹廢，也曾舉步維艱。”
“直到第一次我做的曲子被人接受采納，那時我才明白，有些事隻有拚盡全力像瘋子一樣，才有可能成功。”
“其實不光是我，世上任何一個人不都是這樣的麽？就像歌中所寫的，挑戰是無限的，人生是永恒的。”
“每個人都要麵臨自己的困難和挑戰，而唯一能做的隻有相信自己，不斷向前。”
林允兒用袖口輕輕擦了擦自己的眼角問道：“言之命至…到底是什麽意思呢？”
金浩宇深深吸了一口冬日裏冰冷卻又清涼地空氣，仿佛想洗清自己的心緒一般緩緩道：“言之命至，你可以理解為說出去的話，自己打算做的事即使是拚掉自己的性命也要做到，也可以理解為隻要是自己想要的東西，總有一天會出現在你的生命之中，當然這是也是要靠自己的努力和拚搏了。”
“總而言之就是要自信，努力，總有一天會有回報的意思吧。”
林允兒擦幹眼淚，哈了一口熱氣，暖和著被冰冷的欄杆凍得冰涼的雙手說道。
“嗬嗬，不少人誇你聰明果然沒錯，你說的很對。”
金浩宇笑著答道。
“oppa給我聽這首歌意思就是讓我不要放棄？你是怕我被你罵慘了，自暴自棄了？”
金浩宇尷尬地撓了撓頭：“有點這個意思吧。”
林允兒輕笑一聲：“oppa，我又不是小學生，怎麽會那樣，再說今天確實是我的問題，沒有活動的這兩年間我的確沒怎麽練習歌唱，水平下降是正常的，也多虧了oppa你的這通臭罵才讓我認識到了自己現在的問題。”
“哦？這麽說你都明白？那你還一個人跑到這沒人的地方幹什麽？”
金浩宇微微驚訝地問道。
“oppa，再怎麽說我的是個女孩子啊，知道歸知道，可你當著那麽多人麵那麽說我，我心情能好麽，我自己一個人放鬆一下還不讓啊。”
林允兒撅起了嘴不滿地說道。
見她仿佛又回到了平時那般樣子，金浩宇也是心頭一輕，“那你現在消氣了沒有？一會兒錄完歌你還要去拍攝現場呢。”
“現在還沒有。”林允兒似是不滿卻輕笑著說道。
“那加上蘋果汁呢？”
“不行。”
“還有那首歌呢？”
“嗯...勉強算你過關吧。”
金浩宇麵帶微笑道：“那就跟我走吧，還等什麽，一會兒太陽落山了就更冷了，你難道想凍感冒麽？”
林允兒這才依言離開了天台邊緣的欄杆，轉身越過金浩宇向通道大門走去，一邊走一邊說道：“這麽冷oppa也沒買個熱的，讓我怎麽喝啊，真是沒有sense呢…”
金浩宇苦笑一聲，自知理虧，無法反駁地跟了上去。
PS:本章雖然歌詞較多，卻也是寫出了我的心聲，喜歡的朋友請聽《言之命至》—劉在石&李迪，也希望這首歌能給一些和我同樣處在迷茫期的朋友們帶來一點動力。謹以此篇祭奠我那即將逝去的25年的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