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多少帶點埋怨,帶點幽怨。

容臻沒有回答她。他隻是沉默著,然後道,“房子處理得怎麽樣了?”

他的語氣,他的態度,依然是如此的冷漠,如此的,讓人難過。是她想得太天真了,五年了,他心裏的恨和怨,怎麽可能因為她那天晚上的幾句話而輕易的抹消呢?

宋婉心苦苦一笑,道:“已經掛出去了,應該很快就能賣掉。”

容臻道:“那就好。”

他說完這三個字,便又沉默。宋婉心等了許久,也等不來他的下句,於是忍不住問道:“最近很忙?”

他道:“是。”

宋婉心又問:“那現在在幹什麽?”

容臻遠遠的望了一眼坐在簡易飯桌前的桑妤,她雙手托腮,不知道在想什麽,他收回視線,道:“吃飯。”

宋婉心訝然,“這麽晚?”

“嗯。”

如此惜字如金。隔著千裏萬裏,宋婉心都能察覺到他的敷衍和心不在焉。心裏一痛,她苦澀道:“那好吧,不打擾你了,你繼續用餐。”

宋婉心掛斷電話,眸中迸發出一抹陰狠至極的光芒來。

沒有人敢搶我宋婉心的男人,桑妤,這筆賬,我會好好跟你算一算的!等著!

容臻結束通話,正準備往回走,忽然手機又震動起來。

“秦特助。”他迅速接起。

“總裁,馬龍的老婆嘴巴很硬,我們威逼利誘了她一整天,甚至拿她老公的仕途來威脅她,可她什麽都沒有吐出來,隻一口咬定曾玉嬌的事是她自己攛掇的,藥也是她弄來的,沒有人指使。”

容臻有些意外,那個馬太太看起來跟普通的女人沒什麽兩樣,本以為嚇一嚇就能招了,沒想到竟然還這麽能扛?“馬龍呢?他怎麽說?”

“馬龍對此事毫不知情,他老婆是背著他做的。”

容臻想了想,道:“能讓一個女人如此守口如瓶,連丈夫的仕途都願意搭進去,她一定有什麽要命的把柄握在趙玉柔手裏。繼續盤問,嘴巴再硬,心理素質再過硬,也不過是個一無所長的家庭主婦,還能有多大的能耐?”又不是受過專業訓練的女特工,女間諜。

“明白。”

掛了電話,容臻不經意的抬頭,卻發現桑妤那兒出了點狀況。

他眉頭一蹙,快步走了過去。

桑妤正百無聊奈的坐在那兒等容臻打完電話,這時,她聽到身後那一桌傳來了不堪入耳的聲音。她蹙了蹙眉,回頭一看,原來是兩個醉酒的青年在欺負新來的女服務員。

“嘿,小妹妹,新來的吧?麵生得很啊?怎麽著,陪哥幾個喝一個?”其中一個流裏流氣的說著,一隻手拽著人小姑娘不放手。

小姑娘有點驚慌的道:“對不起,我不會喝酒。”

她求助的往老板的方向看了看,老板正在忙,沒有發現這一桌的異常。

“不會喝酒?”另外一個青年猥瑣的笑著去摸她嫩滑秀氣的臉,“沒事,哥哥教你喝。隻要你把哥哥我伺候得舒舒服服的,哥哥保證虧待不了你……”

小姑娘躲開他,“抱歉,我真不會喝。”

“給你臉不要是不是?哥讓你喝酒是給你麵子,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惹了哥幾個不開心,有你好看。”一個青年粗聲粗氣的喝了起來,嚇得小姑娘嚶嚶的哭泣起來。

這兩人,也太過分了。桑妤皺起了眉頭。

那邊老板也注意到了這邊的動靜,放下鍋鏟跑了過來,不停陪著笑道:“二位,別生氣,別生氣,這姑娘新來的,不懂規矩,掃了二位的興,實在是抱歉。但這姑娘真不會喝酒,您二位就行行好,饒她一回,今晚上二位的消費我全免了,就當給二位賠罪了,怎麽樣?”

這兩人一看就是喝多了鬧事,而且從他們光著的膀子上露出來的凶狠紋身也看得出來他們不好惹,因此老板打算息事寧人,不想被他們砸場子。

豈料對方並不準備就此罷手,一人哐當一聲將一個空酒瓶踢遠,一腳踩在了凳子上,陰陽怪氣的道:“不行,今兒這酒她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

另一人拽著小姑娘的手臂,拿著酒瓶就往她的嘴裏灌。仗著酒勁,兩人色膽包天,海灘上這麽多人,他們料定沒人敢多管閑事,因此也沒放在眼裏。

果然,海灘上這麽多人吃燒烤,卻愣是沒有人敢站出來說句公道話。

小姑娘掙紮著,啤酒流了她一臉一身。“老板,救我,救我……”她無助的向老板求助著,老板陪著笑,硬著頭皮上前,“二位,高抬貴手,高……”

話音未落,就被人給一腳踹倒在了沙灘上。

一看有人鬧事,吃燒烤的人瞬間就走了一大半。

老板被踹中心窩,疼得在地上半響都起不來。他老婆尖叫一聲,撲了過來,好不容易才把他攙扶了起來,兩口子戰戰兢兢的,不敢再開口。

看到小姑娘被兩個人渣壓倒在桌子上**亂親,哭得梨花帶雨,卻又叫天不應叫地無門時,桑妤再也忍不住了。她摸出手機就要報警,這時,一雙溫熱的大手輕輕的握住了她的手。

她抬頭,看到容臻沉著冷靜的臉。“阿臻,你看他們……”

容臻點點頭,示意他知道了。他看出了她想幫忙的心思,於是淡淡一笑,道:“在這兒等著我。”然後摘下手上的腕表放到她手裏,活動了一下腕骨,朝那一團混亂的人群走了過去。

兩個人渣正yin笑著摸得來勁,一人忽覺後頸一緊,整個身子被人拎小雞一樣拎了起來,還未站穩,後背就被人狠狠的踹了一腳,一個重心不穩,身子往前撲倒,一下子就跌了個狗吃屎。

另一人大驚,剛回過頭,就覺眼前一花,一隻有力的拳頭呼嘯而來,帶著凜冽的拳風,狠狠的砸在了他的鼻梁上,隻聽得輕微的鼻梁骨斷裂的聲音,兩股腥熱的**從鼻腔裏湧了出來。

兩人狼狽的抬頭,就見他們隔壁桌高大峻拔的男子冷著一張臉站在他們的麵前,如天神一般,渾身散發出凜冽逼人的氣息:“人渣。”

兩人不甘心,相視一眼,一同朝容臻撲了上去。

沒有人看到容臻是怎麽還擊的,就隻看到他身形一閃,然後大家便聽到了啤酒瓶砸在人腦袋上沉悶而又清脆的聲音,緊接著,慘嗥聲響起,那兩個混混已抱著被砸破的腦袋倒在了地上,鮮血流了一臉。

兩個混混一臉的懼色,不停的求饒:“好漢饒命,好漢饒命,我們下次再也不敢了……”

容臻朝他們晃了晃手裏剩下的半截帶血的酒瓶子,薄而好看的嘴唇裏陰沉的吐出一個字:“滾。”

那眼裏滲出來的冰冷光芒,宛如地獄修羅一般,讓兩人不由自主打了個寒噤,當下酒醒了一半,忙不迭的起身,抱頭逃竄而去。

周圍爆發出一陣熱烈的掌聲:“好身手。”

桑妤奔到容臻身邊,“阿臻,你沒事吧?”

“沒事。”容臻搖頭,將半截酒瓶子扔到地上,然後從她手裏拿起腕表,慢條斯理的戴上。那動作,既從容又優雅,仿佛剛才根本沒有跟人動過手一樣。

這時老板兩口子感激的走了過來,一迭連聲的道謝。又衝那被欺負的站在那兒不停抹眼淚的姑娘道:“曉蓉,還不快過來感謝人家出手幫忙?”

那叫曉蓉的姑娘趕緊擦了擦眼睛,奔過來,不停的道:“謝謝這位大哥,謝謝你,謝謝你們。”

容臻擺擺手,淡淡道:“舉手之勞罷了。”

桑妤看了看一地的狼藉,“我們還是回酒店吃吧。”本來覺得在海灘邊吃燒烤是一件很舒心愜意的事,沒想到遇到這麽一遭事,頓時把好心情全都破壞掉了。

老板一聽,趕緊道:“別呀,就在這兒吃,我請客。”說著趕緊叫人打掃場子,又熱情的張羅他們坐下來,“二位,請。”

盛情難卻,他們隻好又重新坐了下來。

點的菜也很快送上來,一大桌子滿滿的。老板一邊搓著圍裙,一邊殷勤道:“二位,真不好意思,讓二位受驚了,今天這頓我請了,二位盡情享用。”

“這麽好?”容臻挑眉,“那就多謝老板了。”

老板嗬嗬笑著,“請慢用。”然後又去忙了。

那叫曉蓉的姑娘受了這頓驚嚇和委屈,也請了假回去休息了。

容臻看著桑妤點的這一桌子的燒烤,基本都是海產品,什麽碳烤生蠔,烤魷魚,烤扇貝,烤螃蟹,烤大蝦,烤蟹肉卷,還有一大碗牡蠣湯,簡直就是一頓海鮮燒烤大餐。

美食總是能讓人心情愉快的,因此,看到這一桌子的美味,桑妤也把剛才的小插曲給忘到了腦後,於是熱情的招呼容臻,“快吃啊,這麽多好吃的,還猶豫什麽?”

容臻意味深長的望著她,嘴角含笑的,慢慢的道:“你確定,要我吃這些東西?”

桑妤已開始大快朵頤了,她以為他嫌棄燒烤不衛生,於是笑嘻嘻的道:“不幹不淨,吃了沒病,老板請客,你就閉著眼睛吃吧,當是在西餐廳裏享用著海洋大餐不就得了。”

“好,”容臻輕笑一聲,拿起筷子去夾一隻生蠔,一邊慢條斯理的道,“你確定你今天晚上不會向我求饒就行了。”然後,他把生蠔放進嘴裏,優雅的咀嚼了起來。

桑妤愣了三秒,然後,目光慢慢的落在了一桌子的烤海鮮上。再然後,騰的一下,她的一張小臉瞬間就紅了。

尼瑪,她怎麽忘了,海鮮有壯yang助性的功能……

飯後,他們又沿著海灘散了會兒步。回到酒店時,桑妤覺得今天真是奇妙的一天,好多她之前沒幹過的事,今天都幹了。這是平凡人家的幸福,也是她一直想要的幸福,她希望一輩子身邊都有這麽一個人陪著她笑,陪著她瘋,陪著她鬧,在她累了的時候,借個肩膀給她靠。

如果容臻的身份簡單一點,該多好。那麽,他們就可以天天這麽在一起,過世間情侶和夫妻最平凡但也是最溫馨最幸福的生活。

“容臻,”躺在**,她枕著他的肩膀,很累,也很開心。她喃喃的道:“如果你能天天這麽陪著我,那該多好啊!”可她知道,這不可能。他有他的事業,他有他的王國,他不可能為了她,停下他的腳步。

容臻吻了吻她的額頭:“睡吧。”

“嗯。”她閉上眼睛,輕輕的道:“容臻,我原諒你了。”然後,安靜的睡去。

留下容臻,愣了半響,才微微的笑了起來。

……

海邊回來後,兩個人都很快投入了繁忙的工作當中。

這天,桑妤開車去辦點事。

車子拐過一個路口時,冷不防拐彎處忽然跑出來一個人,她心裏一驚,趕緊一腳踩住刹車,刺耳的輪胎摩擦聲裏,她看到擋風玻璃前那道纖細的身影倒了下去。

糟糕,撞著人了?

她嚇得趕緊下車查看。

隻見一個穿白衣服的女孩子倒在車前,痛苦的呻吟。

“對不起對不起。”她一迭連聲的奔過去,把女孩子扶起來,“你怎麽樣?有沒有事?”

“我的腿……”女孩子呻吟了一句,桑妤這才看到她被褲子包裹著的小腳處已經滲出了鮮血。

“不好意思,我沒看到你跑出來,”桑妤道,“我馬上送你去醫院。”

女孩子抬起頭,兩人打了個照麵,桑妤愣住了,“是你?”

居然是昨天晚上海灘上他們幫了的那個叫曉蓉的服務員。

曉蓉顯然也認出了她,驚喜的道:“你是那個,那個……”因為不知道她叫什麽名字,所以她那個了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桑妤不由得一笑,“我叫桑妤。沒想到咱們又見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