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他拿出手機,給何逸飛打了個電話。
……
花壇邊,桑妤和宋婉心麵對麵的站著。
空氣裏有暗香浮動,也有無聲的硝煙在彌漫。
卸下了剛才在病房裏時完美的笑容,兩個如花一般的女子臉色都不太好看。
桑妤先發製人,“小媽,我不管你和阿臻有什麽過去,也不管你們之間有什麽故事,從現在開始,請你和阿臻保持距離,他現在是我的丈夫,請你不要再糾纏他。畢竟,作為一名剛死去丈夫不久的遺孀,你的一言一行可是被很多人盯著,所以最好還是安分守己一點的為好,你說是吧?”
宋婉心微微眯起了眼睛,看著她笑了,“怎麽,終於沉不住氣了?你這麽緊張,是怕我和阿臻舊情重燃嗎?”
桑妤皺了皺眉頭,“我隻是不想聽到風言風語,壞了阿臻的名聲。另外,舊情複燃這個詞,請小媽慎用,那並不適合你們。”
宋婉心故意道:“看來,你是知道昨天阿臻跟我在一起了。所以才這麽迫不及待的想要跟我攤牌。不過也是,你擔心也是正常的,畢竟昨天可是你出院的日子,阿臻不但沒有陪在你的身邊,反而一整天都跟我在一起,換了誰心裏都不好受。所以,我理解你的心情,你再怎麽出言不遜我也不會怪你。不過桑妤,你不覺得你這麽做有點太小家子氣了嗎?就算我和阿臻沒有那層關係,哪怕是普通朋友生病來看望一下,也是應該的吧?你這麽做,反倒有點不近人情了,這要是讓不知情的人知道了,人家都會說你這個容家少夫人上不得台麵,不夠大氣哦。”
桑妤差點一口老血吐出來。什麽叫做人至賤則無敵?這就是了。她收斂了笑容,冷冷的道:“大不大氣我都是容家的少夫人,是容臻名正言順的妻子。還輪不到你這個給人當小媽的人來說。”
她諷刺得毫不客氣,宋婉心不禁有些惱怒了,她冷笑一聲道,“你也不用一口一個小媽的叫,今天你既然能這麽說,想必已經知道了我和阿臻的關係,所以你現在根本沒有資格站在這裏跟我宣示主權。沒有當年的陰錯陽差,你有哪裏有機會撿了這個便宜當上容家的少夫人?”
桑妤淡淡道:“有沒有機會,也不是你給的,而是阿臻自己的選擇。你不覺得你這樣糾纏挺沒意思的嗎?還是幻想著,你跟阿臻能再續前緣?很可惜,有我在的一天,你就永遠都沒有機會。”
“是嗎?”宋婉心詭異一笑,“那咱們要不要來打個賭?賭你這個容家少夫人的位置能坐多久?”
桑妤心裏一跳,她為什麽這麽篤定?難道,她和阿臻之間,真的發生了什麽?不,不可能的,不會的,阿臻不會這麽糊塗的。她搖了搖頭,將這種荒謬的想法從腦海裏搖走,定了定神,她道:“我不會跟你打這個賭,因為這很無聊。總之我警告你,最好離阿臻遠點,否則……”
“否則怎樣?”宋婉心打斷她,“你又能對我怎樣?桑妤,你不敢跟我打這個賭,是不是對自己沒有信心?”
桑妤剛要說什麽,何逸飛已從花壇的那頭走了過來,笑著跟她們打招呼:“這麽巧啊,你們都在這裏?”
兩個人都不約而同閉了嘴,不過臉色都有些難看就是了。
何逸飛好奇的看看這個,再打量那個,奇道:“怎麽了你們?是我來得不是時候嗎?你們倆在說什麽悄悄話?”
桑妤淡淡一笑,“我們能有什麽悄悄話好說。是小媽要走,我來送送而已。”
宋婉心也皮笑肉不笑,“是啊,桑妤挺有心的,還要親自送我下樓。”
何逸飛雙手插兜,笑吟吟的看著她們,好似根本沒有聽出來她們之間的刀來劍往,劍拔弩張。
“行了,”宋婉心撫了撫頭發,“人也看過了,我也該走了,你們聊。”然後,拎著食盒,施施然的走了。
桑妤望著她的背影,久久無聲。
何逸飛肩膀碰了碰她,“喂,她跟你說什麽了?”
“沒什麽。”桑妤道,悶悶的。
“那你怎麽一副不高興的表情?”
桑妤橫他一眼,沒好氣道:“你見了哪個女人遇到自己老公的前任會高興啊?”
何逸飛摸了摸鼻子,“那倒也是。”
桑妤走了兩步,又回過頭看他,“你怎麽會出現在這裏?”該不會是容臻叫他來的吧?怕宋婉心跟她說什麽不好聽的話?
何逸飛若無其事聳肩,“路過,看到你們倆在一起,怕你們一言不合打起來,所以趕緊過來了。”他半開玩笑的道。
桑妤噗嗤一笑,“還打起來呢,我可不是那種沒素質的人。”
兩人並肩往病房走。
“對了,”桑妤問,“阿臻的腦CT沒事吧?”
何逸飛望著她,遲遲沒有回應。
桑妤不解:“怎麽了?”
“沒什麽。”何逸飛眸光一閃,輕描淡寫的道:“沒什麽大礙。”
桑妤狐疑的上下打量他,“你該不會瞞著我什麽吧?”
何逸飛打個哈哈,“哪有。阿臻真要有事,我能瞞得過你嗎?”
桑妤點點頭,“那倒也是。”
然後歎口氣,“看來我們跟你這醫院實在是太有緣了,昨天我出院,今天阿臻又住了進來,哎,真是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看著她苦惱的樣子,何逸飛忍不住笑了起來。
桑妤上樓走進病房,看到容臻佇立在窗前,聽電話那頭的秦昊匯報公司的事情。即便是穿著病號服,也依然掩蓋不住他渾身上下散發出來的清貴氣息,修長挺拔的身材如青鬆一般挺立,無端端竟透出幾分蕭瑟落寞來。
桑妤站在那兒,怔怔的看著男人的背影。她進來的時候腳步很輕,他沒有發現她,隻安靜的站在那兒聽著電話,不時嗯一聲,指尖纏繞的香煙縈繞著特有的味道,煙頭一點猩紅明明滅滅。
桑妤皺了皺眉,走過去,將白嘴香煙從他的指尖抽出來。這人真是,生病了還抽煙,一點也不愛惜自己的身體。
她的動作驚擾了容臻,他抬起眸子,對著她無奈的一笑。
她回他一個鬼臉,他忍不住低低的笑了起來,聲音愉快的樣子。
那頭的秦昊愣了愣,“老板?”
“沒事。”容臻含笑,“你繼續說。”
等他打完電話,桑妤已從洗漱間裏走了出來,手裏拎著他那件襯衣。
容臻以為她要幫他洗,於是道:“太髒了,扔了吧。”反正家裏襯衣也多得是。
“這麽大方?”桑妤似笑非笑的望著他,然後,意味深長的道:“還是,在你們男人的心裏,從來都是衣不如新人不如舊?”
容臻是何等聰明的人,馬上就聽明白了她話裏的深意。
他神色如常的走過去,接過她手裏的那件襯衣,直接扔進了垃圾簍裏,然後,雙手攬住她的肩頭,深深的凝視著她的眼睛,這才慢慢的道:“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桑妤怔了一下。忽又挑眉,“喜新厭舊?”
容臻無奈,“你到底想說什麽?”
“沒什麽。”桑妤歎口氣,“我就是隨便說說。”
“嗯。”容臻點頭,也沒繼續這個話題,“我已經讓秦昊安排好了,過兩天送你去韓國。”
桑妤愣了,“這麽急?”
容臻道,“逸飛說,你臉上的疤越早做手術越好。”他以為她在擔心,於是安慰道:“隻是一個小手術,很快就能好,不用怕。”
桑妤道:“我不是怕。我是擔心你的傷。阿臻,我的事不急,等你出了院再說吧。”這段時間,她想陪著他。
容臻淡淡一笑,“這點皮肉傷對於我來說,根本不算什麽,別為了這點小事,影響你做手術。”
他為什麽這麽著急要她去做手術?桑妤一時心裏很複雜,她脫口而出,“容臻,你就那麽在乎女人的臉嗎?是不是我毀容了,會給你和容家帶來不好的影響?”
容臻愣了一愣,然後啼笑皆非,他揉了揉她的頭發,無奈道:“你這丫頭,腦子裏都在想什麽呢?我是那麽膚淺隻看顏值的人嗎?再說了,你毀不毀容,跟容家有什麽關係?你已然是容家的當家主母,是我容臻的妻子。我說你這幾天怎麽心事重重的,敢情一天到晚都在想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啊?”
桑妤有些不好意思,她低低的道:“我還不是怕……”
“怕什麽?”
她脫口而出,“怕你不要我。”
容臻徹底的怔住了,他深深的凝視著她,眸底的光芒瞬息萬變。
桑妤不敢抬頭看他的表情,隻是低著頭,看著自己的鞋子,心思忐忑而又懊惱。該死的,怎麽把這個都說出來了?這下,容臻該更加看不起她了吧?
良久,容臻歎息一聲,抱了抱她,“丫頭,你太不自信了。”
桑妤眼角一酸,差點落淚。
是啊,不知道從什麽時候,她開始變得極不自信起來。或許,是從愛上容臻的那一刻開始吧,她在他的麵前就直覺矮了幾分。身份的懸殊,他的過分優秀和出色,宋婉心的出現,將她往日的驕傲和灑脫一點點的磨掉,慢慢的,她整個人像一株低到塵埃的小草一樣,變得自卑自憐起來。
她恨死了自己的這種怯懦和改變,可她卻無能為力。
容臻捧著她的臉,歎氣道:“桑桑,你大可不必如此。在我心裏,你是最美好的女孩子,遇到你,是我的榮幸。可能有些話我沒有跟你表達清楚,其實我並不是非要你馬上去韓國,我以為女孩子都是極為珍惜自己的容顏的,你一定也迫不及待的想要恢複原來的樣子,而逸飛也跟我提議,你越早做手術越好,所以我才讓秦昊安排的。抱歉,我沒有考慮到你的感受,如果我的做法給你帶來了什麽誤會,請你諒解,如果你不想現在做手術的話,沒關係,咱們以後再做好了。或者你根本就不想做,那也沒關係,不做好了,我尊重你的選擇。真的,桑桑,不管你的臉變成什麽樣子,你在我心裏,永遠都是初見時的樣子,漂亮,大方,聰明,可愛。”
他從來沒有這樣誇過她,也從來沒有這樣跟她推心置腹的聊過心裏的話,那一刻,桑妤的鼻子一酸,眼淚頓時不受控製的掉了下來。
“阿臻。對不起,是我多想了。”她揪著他的襯衫,哭得稀裏嘩啦。
“好了好了,別哭了,”他故意道,“瞧你哭得,難看死了,像隻小花貓。還不趕緊把眼淚擦幹?”
“你才小花貓呢。”桑妤回了一嘴,破泣為笑,忽又報複似的,將眼淚鼻涕全都蹭到了他的病號服上,然後狡黠一笑,“好了,我擦幹淨了。”
容臻望望自己被她弄髒的前襟,頓時無語望天。
兩個人又說了會兒話,桑妤起身回去給他*心中餐。
離開的時候,她終究還是忍不住,回過頭問她:“阿臻,你難道不問問我早上我送宋婉心出去的時候她都跟我說了什麽嗎?”
容臻狀似不經心的問:“說了什麽?”
他的樣子不像是裝的,應該是真的不感興趣,也不在意。桑妤於是笑了笑,眨了眨眼睛,道:“沒什麽。”
“嗯。”容臻淡淡點頭,“快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桑妤這才安心的離去。
她走後,容臻臉上的表情一點點的暗了下來。他當然知道她和宋婉心都說了什麽,何逸飛都發短信告訴他了。
可是,他想瞞的事,又能瞞多久呢?瞞得了一時,又能瞞得了一世嗎?到時,她若是知道了容易的存在,還會像現在這樣平和嗎?又能接受得了這個事實嗎?
他下意識又摸出一根煙來,狠狠的抽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