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苑的書房,氣氛安靜而又壓抑。兩個人都沒有說話,似乎都在等對方先開口。

終於,容臻淡淡的問:“為什麽打她?”

桑妤揚起臉,反問:“她不該打嗎?”

容臻看著她,沒做聲。

他這個態度,桑妤反而摸不清他到底要幹嘛了。於是忍不住道:“這就是你要跟我說的話嗎?給你的舊情人鳴不平?難道你真的相信了她的話,以為我要逼著她抱著孩子跳河?”

“你不會。”容臻的聲音很平靜。

“為什麽不會?”他這麽篤定,她反而怔了怔。

“你不是狠心的人,更何況是對一個孩子。”他淡淡的道。

桑妤自嘲道,“你還真是了解我。”

容臻點頭,“所以我並沒有要追究你打她的意思。”

也就是說,他也知道宋婉心是在演戲,故意誣陷她的?桑妤冷嗤,“那你這一副興師問罪的樣子,又是為了什麽?”

容臻定定的看她,半響,才道:“孩子需要一個堂堂正正的身份。”

桑妤的心裏一沉,果然。

她深吸了一口氣,道:“所以?”

容臻眸光幽深的看她,“我打算過段時間跟孩子的媽媽去國外注冊,在那之前,我會召開一個小型的記者發布會,把她介紹給大家,對了,她會有一個新的名字,叫做宋沁,是……”頓了頓,他道,“我的初戀女友。”

轟的一聲,好像一道驚雷炸在她的耳邊,桑妤不禁晃了晃,腦海裏頓時一片空白。她倏地瞪大了眸子,像看一個陌生人一樣的看著容臻,一臉的驚愕和不可思議。

“你說什麽?”她不敢置信的問了一遍,臉色已變得雪白無比。

他竟然能如此心平氣和的跟她討論他要和別的女人結婚的事,可見,他早就謀劃良久,執意要給那個女人一個名分了。初戀女友,宋沁。這樣一來,那個女人就可以擺脫容天慕遺孀的身份,帶著他們的私生子,堂而皇之的嫁進容家,做容家的二太太。這一招瞞天過海果然高明,大戶人家遮掩隱私的手段,真是讓她歎為觀止。

她赤紅著眼,一字一句:“容臻,現在是法製社會。”法律不會允許他這樣明目張膽的納妾。

容臻卻隻是淡淡一笑,道:“世界上有很多國家是一夫多妻製。”隻是需要花點錢而已。

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桑妤覺得好惡心:“容臻,你們父子還真是讓我大開眼界。”

容臻不理會她的嘲弄,依然神色平靜的樣子。“注冊後,我會給她一個婚禮。到時候,你幫著籌備一下。”

桑妤再一次瞪大了眸子。他在說什麽?她沒有聽錯吧?他還欠她一個婚禮呢,現在,竟然還要她給他們籌備婚禮?他怎麽好意思提出這種無恥的要求?

得寸進尺,說的就是這種人吧?對於桑妤來說,這,簡直就是奇恥大辱。

狗男女,果然是一對狗男女!

她氣得渾身都在發抖,那一刻,心裏像是被人用刀子在割一樣,生疼生疼。

她哆嗦著,艱難的道,“容臻,你不覺得諷刺嗎?你要我給你們籌備婚禮?你覺得,這可能嗎?還有,你父親去世才多久?你就要娶他的小老婆?你們容家的臉麵,就是這麽不值錢嗎?”

容臻嘴唇抿了抿,然後,麵無表情的道:“當年,婉心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才嫁給老頭子的,但他們之間是清白的,沒有任何逾矩的行為。老頭子從來沒有碰過她。”

“是嗎?”桑妤笑得滿臉是淚,“她說他們是清白的,你就信了?宋婉心是什麽人,你難道不比我清楚嗎?”

“我相信她。”

短短的四個字,斬釘截鐵,卻碾碎了桑妤最後偽裝的堅強。

那一刻,所有的理智被碾得粉碎,她的腦海裏,隻剩下了傷心和失望,還有嫉妒和怨恨。以及,被重重打了一個耳光一般的難堪。

破碎的心不堪承受,她終於瘋狂的笑了起來,一邊笑,一邊用尖酸刻薄的語氣道:“真是太好笑了,沒想到有商業帝王之稱的容家家主,在感情上竟然是這麽一個幼稚可笑天真得近乎愚蠢的男人。她宋婉心就是一個人盡可夫的女人,你居然還相信她為你守了五年的身?你爹和她同床共枕五年,你居然還相信他們之間是清白的?這樣的鬼話,也隻有你會相信。沒準人家還在暗地裏比較你和你爹誰的**功夫更厲害呢容先生,你居然還要娶她!容臻你知不知道你就快要成為整個容城的大笑話了?真是笑死我了,笑得我肚子疼!”

好像聽到了世界上最大的笑話,她笑得花枝亂顫,笑得近乎癲狂,笑得根本停不下來,最後竟然捂著肚子蹲在了地上,久久無法起身。

她一直以為自己是堅強的,善於收拾情緒的。所以每次看到電視劇裏那些被男人拋棄的女人因愛生恨吐出無比怨毒的話做出無比狠心的事情來時,她總會不屑的撇嘴,覺得這樣拿得起放不下的女人好可怕。她也試圖跟自己說,不過是一場愛情,不過是一個男人,有什麽了不起,有什麽輸不起。

可是,她忘了,她是旁人,根本做不到真正的感同身受,感受不到那種深入骨髓的痛和恨。隻有事情真的發生到了自己的身上,才會深切的體會到那種天都要塌下來了的絕望和無助。甚至,還有想要毀滅一切的衝動。

這一刻,她淚如雨下,心痛得無以複加。

看到她這個樣子,容臻的心也狠狠一抽。在他的記憶裏,桑妤從來都是一個聰慧可人識大體的女子,遇事知進退,什麽是該說的,什麽是不該說的,她有分寸,即便是在她最生氣的時候,也從來沒有這樣完全失了風度,說出這麽刻薄難聽,近乎市井潑婦罵街的話,可見,這一次,他真的把她傷到了,以至於她口不擇言,完全不顧身份和後果了。

他忍住想抽自己的衝動,下意識摸到了桌子上的煙盒,從裏麵抽出一支白嘴香煙,銀灰色的打火機打了好幾下,才把煙點燃。

然後,他吐出一口煙圈,狠狠心道:“你還是容家的當家主母,宋沁不會威脅到你的位置。這一點,你大可放心。”

“當家主母,哈哈。”桑妤忍不住縱聲大笑,“你以為我稀罕當這個當家主母?我丈夫都要娶小老婆了,我還要這個虛名有什麽用?”

嘴裏大笑著,可臉上卻淚水縱橫。

容臻再也忍不住,起身上前擁住她,“對不起。”他喃喃的,在她的耳旁道。

桑妤用力推開他,一揚手,用盡全身的力氣,狠狠的給了他一個耳光。

清脆的聲音響過,他白皙的臉上出現了五道鮮紅的指印。

她卻像是弄髒了自己的手一樣,嫌棄的,無比悲憤的看著他,一個字一個字的道:“容臻,我恨你。”

然後,她再也無法自持,飛快轉身,掩麵淚奔而去。

留下容臻呆若木雞,僵直著站在那兒,一顆心像是破了個大洞,有冷風嗖嗖的刮了進來,拔涼拔涼。

頭部一陣劇烈的疼痛,視線瞬間模糊,他高大的身軀一個踉蹌,然後轟然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