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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臻從鬼門關走了一圈醒了過來,這個消息,無疑讓大家都感到振奮和高興。

可是醫生們的會診依然不容樂觀,何逸飛的眉頭 依然緊蹙。

桑妤沉默了片刻,問:“最壞的結果是什麽?”

何逸飛直言不諱:“死亡。”

依然還是逃不開這個結局麽?桑妤覺得自己的手在發抖。

何逸飛歎了口氣:“他腦子裏的那個碎片的存在就是一枚*,一日不取出來,一日就不能解除危險。所以,還是得手術。可是……”

可是什麽,他沒說出來,但他們都心知肚明。

桑妤絕望了:“你上次去澳大利亞,也沒有收獲嗎?”

何逸飛黯然:“我沒找到那個叫艾倫的醫學怪才,他一直都行蹤不定,我去的時候,他已經離開澳大利亞了。”

失魂落魄的走回病房,想著還在等結果的容臻,桑妤努力的調整了自己的情緒,深吸一口氣,然後換上一副輕鬆的笑容,推門走了進去。

“回來了?”正躺在**看書的容臻把書放下,微笑著看她。

桑妤點頭,坐在容臻身邊,握著他的手,“阿臻,你一定要堅持住,醫生說,取出你腦中的碎片還是有希望的。”

“所以,一定不要喪失信心好不好?”桑妤努力讓聲音沒有一絲顫抖。

看著桑妤強自安慰的模樣,容臻心中一疼,其實早就猜到了事情的結果。微微一笑,他道,“好。”

看著他消瘦得厲害的臉頰,桑妤心裏一疼,忍不住的別過臉去。這番話,不光是安慰容臻,同時也是在寬慰著自己那顆心。她的阿臻,無所不能,怎麽可能會被一塊小小的碎片所打倒呢?

她努力的說服自己,她的阿臻,還有希望。

“阿臻,你餓不餓?我給你做點吃的。”不想再任由自己胡思亂想下去,她仰起頭,浮上燦爛的笑容,看著容臻。

其實容臻,又何嚐不是在笑著給她看呢?不想讓心愛的人看到自己被打垮的樣子,所以,從來不想讓她擔心。而且,到了這個時候,他也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如今隻剩下最後一個心願,那就是,好好的跟她一起,度過這最後的時光。讓這段時間,成為他生命裏最美好的回憶之一。這樣,他也就不會帶著遺憾走了。

“好,”他點點頭,“好長時間沒嚐到你的手藝了,還挺想念的。”

桑妤忙道,“那好,我馬上就去準備,你在這兒等我,我馬上就回來。”

她一走,容臻臉上的笑容便淡了下來。頭部其實一直在隱隱作疼,疼得他直抽氣,視線也很模糊,根本 看不清楚東西,但他一直都忍著,還故意拿本書裝作看書的樣子,沒有表現出異常,就是不想讓她擔心著急。因為疼痛,他也沒有胃口,可還是表現出了很想吃東西的樣子。他隻知道,不能讓她傷心難過。

一個人的心不是銅牆鐵壁,他傷過她太多次了,不想再傷她。

止痛藥已經不能再止疼了,他隻能強忍著,讓那一陣頭疼過去。死死的揪住床單,他閉著眼睛,咬著牙硬挺。額頭上早已布滿細密的汗水,那一波又一波的痛楚,痛得他忍不住將頭一下又一下的往牆上撞去,咚,咚……

似乎隻有這樣,才能減輕些許疼痛。

終於,那一撥疼痛過去,而他自己也像虛脫了一般,癱倒在了**,全身大汗淋漓,衣服被濕透,宛如從水裏撈出來的一樣。

緩了緩,他摁響了床頭的鈴。

護士小姐進來,“容先生,需要幫助嗎?”

容臻點頭,聲音虛弱,“麻煩你,給我拿套幹淨的衣服,謝謝。”他不能讓桑妤待會兒看到他這麽狼狽的模樣。

護士看他的模樣,了然的點頭,“好的,您稍等。”

很快,新的病號服送來,容臻換了衣服,一個人走到窗前,打開了窗戶,迎著外麵吹進來的風,深深的吐了一口氣。

今天是大年初一。這樣的日子,原本應該是萬家團圓合家歡,走親戚的日子。可是他卻隻能住在這冰冷的,沒有一絲煙火氣味的醫院裏,靜靜的等待死亡。

下意識的做了個掏煙的動作,卻摸了個空,才想到,煙昨晚已經被桑妤沒收了,還勒令他沒有好之前不許抽煙。想起她板著小臉故作凶悍訓斥他的樣子,他忍不住微微笑了起來。

吹了吹風,頭腦清醒了許多,連疼痛都暫時放過了他。在窗前佇立良久,估摸著桑妤快要回來了,他這才關上窗子,轉身準備上床去躺著。

可,卻在轉身的刹那,眼前忽然一黑,身子一個趔趄,差點栽倒在地。

怎麽,黑暗又要來臨了麽?他咬牙,死死拽住窗欞,才勉強站穩身子,想等著黑暗快點過去。

但這次,期待中的光明遲遲未到。他隻能摸索著,慢慢的走回病床。好在這段時間,他已經適應了一個人在黑暗中生活,所以,還不至於像第一次那樣驚慌失措和恐懼。

他一個人,張開手,慢慢的在黑暗中走著,因為看不到,所以全部精力都集中在了找路上,因而,他沒有發覺,門早已被人輕輕推開,門口僵立著的女子,看到他像盲人一樣小心翼翼摸索前行的樣子,忍不住潸然淚下。

“阿臻。”昨晚她在醫院守了很久,今天一大早,聽到他醒過來的消息,宋婉心就急急趕過來了,雖然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可當她看到往日裏那個意氣風發猶如神祗一般存在著的男人,此刻竟然像個無助的孩子一樣,在黑暗中孤獨的行走,那一刻,她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失聲痛哭。

容臻自從和她達成協議之後,就搬去了西山的私人會所,因此,她沒有見過他發病時的樣子。昨晚也是接到電話才知道的。匆匆趕到醫院,被他昏迷的樣子嚇了好大一跳,那時,她一度以為,他挺不過去了。沒想到,他竟然被桑妤喚醒了。那個女人連夜趕來,硬生生的把他從死亡線上拉了回來。

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她的心裏像是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鹹,樣樣都有。

容臻耳朵一跳,唇角展開一抹極淡的笑,“你來了。”

唉,看來,眼睛不行了,耳朵也不好使了,以前隻要有人靠近,即便是他眼睛閉著,三米外他都能敏銳的察覺到。如今卻……

這一刻,他陡然生出了一種英雄遲暮江河日下的悲涼感覺。

宋婉心疾步上前,想要攙扶他,卻被容臻甩開她的手,淡淡道:“你覺得我到了需要依靠人扶的地步了麽?”

宋婉心忍著心裏的酸楚,“阿臻……”

作為一個曾經呼風喚雨叱吒風雲的人物,他有他的驕傲和自尊,任何時刻,他都不想讓人看到他的脆弱。這點,宋婉心深為了解。剛才,隻是情不自禁。

容臻自己摸索著上床,然後半靠在床頭,看著宋婉心的方向,淡淡的道,“你不在家裏照顧容易,過來幹什麽?”

宋婉心咬了咬牙:“阿臻,我擔心你……”

容臻道:“放心,我暫時還死不了。你看著孩子就行了。”

原來在他心裏,她竟然已淪落到了一個保姆的地位。沒了孩子那層關係,他們是不是就一點關係都沒有了?

宋婉心強忍住難過,“阿臻,你會好起來的。”

容臻淡淡一笑,“但願吧。”

接下來,房間裏是長久的沉默。容臻閉目養神,宋婉心幾乎要把嘴唇咬破。曾經那麽親密的兩人,曾幾何時,已到了這般相顧無言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