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她吃得極少,再加上妊娠反應,所以老往洗手間跑,弄得大家也都沒有了興致,一頓飯草草的就結束了,然後鍾墨開車載著周連霞,子軒開車載著沈昤初,一行人意興闌珊的回家。

車門關上之際,沈昤初依稀聽到周連霞在發脾氣,“哎老鍾,你說我們家誰欠她八吊錢還是怎麽著,從頭到尾都哭喪著一張臉,真是的,大過年的,非得給我們找晦氣……”

“行了行了,你就別說了,人家不是情況特殊嘛……”

“誰沒懷過孩子是怎麽的?誰也沒有像她那樣,把自個兒嬌貴成那樣啊?老鍾,我跟你說,要不是子軒這麽死強著不聽話,我真不願意她進我們家門……”

“你就少說兩句吧!他們年輕人自己的事,讓他們自己弄去吧……”

“唉……”

子軒回過頭尷尬的看著沈昤初,“對不起啊,我媽她胡說的,你別往心裏去……”

沈昤初的臉色有些難看,她沉默了一會兒,才慢慢的道,“沒關係!”

子軒欲言又止,終是一言未發,車子慢慢的滑進了夜色裏。

除夕夜,到處都是爆竹聲,煙花漫天飛舞,大紅燈籠高高掛,在夜色中氳染開來,編織成一個又一個美麗的夢。

這樣萬家團圓的夜晚是熱鬧的,到哪兒都是一片歡歌笑語,喧囂鬧騰。夜空被染成了五顏六色,連風裏都帶著爆竹硝煙的味道,融合進了這紛繁的世界中。

鍾家富麗堂皇的大廳裏,周連霞將水果一盤盤的端出來,一邊對子軒道,“初初呢?在樓上呢吧?趕緊叫她下來吃水果!”

“嗯。”子軒點點頭,上樓去叫沈昤初。

“初初?”房間一間間的打開,卻不見沈昤初的人影,他疑惑的皺了皺眉頭。最後,在露台上,他看到了她。

她裹著披肩,站立在欄杆邊,仰臉看著夜空中五顏六色絢爛無比的煙花。夜風中,她的身體看上去是那麽的單薄,有一種於萬千人之間,唯有她獨自寂寞的傷感。

他默默的看著,腳步竟挪不動半步。

沈昤初沒意識到他就在身後,她隻是出神的看著不知何處燃放的煙花,神情寂寥。

多麽美麗的煙花啊!絢爛得把星星都擠到了一邊,散發著千姿百態姹紫嫣紅般的風情,引起人們一陣陣止不住的驚歎。

可是,再美麗又是如何,終是稍縱即逝,熱熱鬧鬧的燃放過後,徒留不盡的孤獨和寂寞,還不如,根本就沒有燦爛過!

正傷感著,一件大衣輕輕的披在了她的肩頭。回過頭,正迎上一雙擔憂的眸子:“風大,別著涼了!”

此情此景,是多麽的熟悉啊!曾經也有一個男人用這般溫柔的語氣將自己的衣服輕輕的披在她的身上。隻是,時光鬥轉,他們再也回不去了!

她轉過頭,看著子軒,神思恍惚了一下:這個男人,他真的是她最後的歸宿嗎?

子軒伸手,想將她攬進自己的懷中。她下意識的一躲,他的手僵在了那兒。 一時兩人都尷尬極了,氣氛迅速的冷卻了下來。

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後麵,端著水果的周連霞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唉!”她不由得歎息了一聲,黯然的轉身下樓。

沉默良久,沈昤初才低低的道,“對不起!”

子軒定定的看著她,“初初,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她知道他在說什麽,她沒有說話。好久,才幽幽一歎,道,“請柬都發出去了吧?”

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他們2月14要結婚了,這個時候狼狽而逃,置鍾家於何地?置子軒於何地?

“別說傻話了,”她裹了裹披肩,打了個寒噤,“有點冷了,我們進去好嗎?”說著轉過身,朝屋子裏走去。

“初初!”子軒突然出聲。

“嗯?”她不解的回過頭。

他定定的看她,終於喟然一歎,道,“孩子,不是我的!”

“什麽?”沈昤初沒聽明白。

他苦笑,神色頹然,“你肚子裏的孩子,其實不是我的!那一夜,我們根本就什麽都沒有發生……”

“你說什麽?”仿佛兜頭一棒,沈昤初震驚得好半天才回過神來。她嘶啞著聲音叫,“鍾子軒,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說什麽?”

風裏,子軒深吸了一口氣,“抱歉初初,是我騙了你!我這麽做,隻是想把你留在我的身邊,我是那麽的愛你,做夢都想一輩子都跟你在一起!所以,我跟你說那孩子是我的!初初,請原諒我的自私,但我沒想到你跟我在一起,是這麽不快樂……”

那個晚上,當她像一個剝了殼的雞蛋一樣玉體橫陳在他的麵前時,他的眼睛被她白皙修長的脖子上掛的那個鐫刻著“允”字的玉器掛件深深的刺痛了。她明明被他擁在懷裏,卻還一口一聲的喊著“允之”兩個字,那一刻,他隻覺得猶如有一把鋒利的刀子狠狠的插進了他的心髒,鮮血汩汩而出,疼痛瞬間就散到了四肢百骸裏……

**迅速的從他身上退卻。他不願意被當成另一個男人的替身,他知道,如果在這種情況下和她莫名其妙的發生關係,那麽醒來後,她一定會恨他入骨,所以,他放棄了,他踉蹌著奔出了房間。

但是他沒有想到,她還是誤會了。第二天她給他打電話,他明明想解釋,但話到嘴邊又變得曖昧不清含糊其辭,於是越發的讓她認定,那個晚上,他們確實發生了一夜情。

後來,她懷孕,他順水推舟的做了孩子的“父親”!天知道其實他是多麽的想她把這個孩子打掉,可他知道,如果想要得到她,他就隻能在孩子身上做文章,於是,誤會繼續延續下去,她也終於答應了他的求婚!可是,到最後他才發現,不管他是多麽的努力,多麽的辛苦,卻仍然得不到她的心,她跟他在一起,一點也不開心,她終日裏神思恍惚,他知道,她其實在想著那個男人,她肚子裏的孩子真正的父親!

張嫂說得對,愛不是占有,真正愛一個人,是希望她幸福!所以,他終於將真相和盤托出。

沈昤初驚呆了。她萬萬沒有想到,子軒居然騙了她!那個晚上,他們根本就什麽都沒有發生,那麽,她肚子裏的孩子,是霍允之的了?可是,霍允之不是說他不能生育嗎?

天哪,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一時間她心亂如麻,理不出一點頭緒,隻能呆呆的扶著巨大的玻璃窗,目光呆滯,臉色蒼白。

“初初,你沒事吧?”子軒看她身子抖動得厲害,不由上前一把扶住了她,擔憂的問道。

沈昤初慢慢的抬起頭來,視線落在了他的臉上,然後,她一抬手,用盡全身的力氣,啪的一聲給了他一個耳光。清脆的響聲過後,他白皙的俊臉上留下了五道鮮明的手指印。他捂著臉,呆了。

她一語不發,轉身奔下了樓。

偌大的客廳裏空****的,沈昤初抓起自己的手袋,頭也不回的奔了出去。

“沈小姐,你去哪裏?”新請的保姆阿秀見勢不由一愣。

子軒急匆匆的趕下樓,看到空空的客廳,皺了皺眉頭,轉向阿秀道,“我爸媽呢?”

“先生和太太剛出去。”

子軒也顧不上交代什麽,隻匆匆的朝沈昤初追了出去。看到她沒命的飛奔著,完全不顧自己懷有身孕,他不由得心驚膽戰,急急的喊道,“初初,當心你肚子裏的孩子……”

她猛地停下,頓住,然後,慢慢的回過頭來。路燈下,她雙眸含淚,一臉的悲憤欲絕。他的心不由一疼,小心翼翼的走上前去,戰戰兢兢的道,“這麽晚了,你要去哪裏?”

沈昤初怔怔的看著他,突然淒涼的笑了起來,一邊笑,一邊有淚流了下來,“於嵐算計我,你也算計我,為什麽你們都要和我過不去?”話音剛落,她的身軀就軟軟的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