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沒有他，還有他
料到她會說這樣的話，司徒雷焰並沒有打破自己的平靜。他帶著最低落的一麵，出現在她麵前，並不是想收獲她一句話就離開的。
他修長頎然的雙腿像灌鉛一般沉重，很難挪動。蕭曦曦那種戒備，遠隔千山萬水一樣，無法碰觸的遙遠。
蕭曦曦看著司徒雷焰那雙黯然的桀驁眼眸，不知道他在想什麽，片刻之後，他忽然像沒了士氣一樣，低垂著雙眸，緩緩地踱步向前：“我，可不可以抱你。”抱她一下，給自己無聲的力量。
最近，真的很累。
開玩笑吧。。。蕭曦曦冷冷地看了司徒雷焰一眼，淡然開口：“不可以。”絕對不可以。
“隻是擁抱。”司徒雷焰頭一次讓自己感覺在低三下四地去哀求另外一個人，放下了自己所有的戾然不羈，高大霸道，洗脫了強大的氣場，隻是為了她一個笑容，一個對自己的接受。
蕭曦曦防備地看著司徒雷焰，用力地搖了搖頭。
一瞬間，一種貫穿肺腑的傷痛，無形地充斥著司徒雷焰的心。如果她最近一直和冷之清和平共處的話，如果他們的共處不那麽愉快的話，如果，自己近來的生活不那麽淩亂糟糕的話...或許，心不會如此之痛吧。
“...好。”默默地注視了蕭曦曦一眼，司徒雷焰應了她的拒絕，卻緩步走向前。自己既然來了，衝破剛才冷之清手下的阻撓，就不會輕易地離開。
看著他朝向自己一旁踱過來，蕭曦曦警惕性地往後退了幾步，兩隻水汪的眼睛流露著小驚懼地想要躲閃。殊不知，這種自然而然的反應，對於司徒雷焰而言，更像往傷口撒鹽一般。
然而，蕭曦曦本能地抵觸著他，看著一邊，但沒想到，司徒雷焰隻是繞過她，緩步走到沙發前，沉沉地坐了下去。臂肘拄在雙膝上，雙手交叉在一起，默然地看著有些錯愕的蕭曦曦。
縱使不能夠擁抱，那麽，多和她獨處一會兒，哪怕隻有一會兒也好。
“你在這裏做什麽，”蕭曦曦反應過來他投注給自己那種帶著輻射似的目光，問道，“這裏不歡迎你，你不走嗎？”不想再和他多相處一會兒，時間越長，越是有些透不過氣來。
“我想，”司徒雷焰意味深長地悵然，像是在痛得呻吟一樣，“多和你待一會兒。”倘若不能擁抱的話，那麽，和她呼吸同樣的空氣，置身同樣的環境，體味她近來每天的生活境況，也是好的。
蕭曦曦索性低下頭，不理睬他，轉身又走到病床前，開始收拾枕頭和被子。一直在**躺著，雖然每天護士護工都過來給換洗，想到司徒雷焰在，自己有些小窘迫，找點事做，才能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想到此，蕭曦曦認真地收拾，她俯眉垂目的樣子，和著窗欞照射進來的微光，像盈潤了一層最具美感的吸引力，更讓司徒雷焰縈繞起一種向往的衝動。
他禁不住，起身站起來，目光直直地鎖著蕭曦曦，像牽涉了靈魂一樣，緩緩地走過去。
蕭曦曦剛剛把床頭弄得井井有條，把暖寶拿起來，想要放到一旁。一轉身，卻沒由來地撞上了不知何時起站在自己身邊的司徒雷焰。沒來得及驚呼，她感覺像旋風一樣地被寬厚的胸膛堵在麵前。
“你...”蕭曦曦一隻手拿著沉甸甸的暖寶，另一隻手慌忙去推他，“你放開我。”被抱得太緊，呼吸都有些困難。
她咽了一下，剛剛低垂的頭隨著驚詫微微抬起，瞄了司徒雷焰一眼。這一眼，四目相對。
他深邃狹長的雙眸投注出來的眼神，森銳得令她有些心慌。
司徒雷焰不說話。此刻，任何話語都是多餘的，寧靜，或許才能致遠。這種機會，太罕見太難得，所以，他更是珍惜。一旦抓住，那麽，休想放鬆。
“司徒雷焰，你放開我！”蕭曦曦更加不安地掙紮，想要掙脫開他的懷抱，“...你再這樣，我，我就叫人了！”她也不禁用上了“恐嚇”這一招。
司徒雷焰依舊紋絲不動，他閉合著雙眸，感受她陷入自己懷裏的感覺，柔柔的，軟軟的，除了有些瘦，一如自己懷戀的熟悉感：“別動。我隻要幾分鍾而已。”最近，實在太累，所以，很想從她的身上汲取那種迫切的力量。
蕭曦曦的嗓子莫名地哽住了，說不清自己現在是種什麽心情。奮力地掙紮，她根本是徒勞，而張口喊的話，讓冷之清的手下進來，看到這幅場景又一定是難堪。
“你放開我。”她減輕了語氣，像是商議，“我不喜歡這種感覺。”語氣，輕緩下來。
這種態度的轉變，司徒雷焰的確動容了。他像如夢初醒一般，緩緩地鬆開懷抱。兩隻手卻撫摸著蕭曦曦的肩膀，緊緊地盯著蕭曦曦的雙眸，像是要把她看個全然，看個深刻。
蕭曦曦看的出他目光裏的焦灼，卻隻是緊咬著嘴唇，目光不去與他相對。
司徒雷焰歎息：“你什麽時候，可以想起我？”像是喃喃自語，又像是疑問。
蕭曦曦兀自扭轉著頭，依舊不語。隻能感受到他低低的一聲歎息。
一陣手機鈴聲戛然響起，司徒雷焰一隻手去摸索，另一隻手卻依舊放在蕭曦曦的肩膀上，絲毫不想浪費一分一秒能夠近距離看著她的時光。
蕭曦曦能清楚地聽到手機裏對方的聲音：“顧小姐又在哭了，拒絕醫生用藥，絕食，一直說直到見到您為止。”
“知道了。”司徒雷焰輕描淡寫地開了口。
手機掛斷。空氣，又恢複了平靜。
“是...若藍姐？”蕭曦曦主動詢問，眼前不禁浮現了電視直播裏的那一幕場景。
司徒雷焰默認。
“她最近...”蕭曦曦不知用何種語氣如何繼續，隻能硬著頭皮說下去，“還好嗎？”
“她是因果報應。”司徒雷焰不帶一絲憐憫。
想不到司徒雷焰一改剛才對自己的深情相向，語氣變得冷然狠絕，一下子暴露了那種極力掩飾住的凶殘之感。
蕭曦曦一瞬間，感覺與他距離好遠。
她低垂了眼眸，皺了皺眉頭，沒說話。
“蕭曦曦，我會給你一個公平。”司徒雷焰像宣示一般。
蕭曦曦更是有些莫名的不安。她清楚地記得是顧若藍推自己下樓的，但是，之前她也曾經流著眼淚，可憐兮兮地求過自己，也曾經寬慰地安撫過自己...一幕幕交織在一起，蕭曦曦也開始做著自己的思想鬥爭。
“你要相信我。”司徒雷焰的聲音很低沉，在兩個人之間，更是蒙住一層用力想拉近距離的感覺。
“抱歉，我不需要。”蕭曦曦的話語泛起淡淡的苦澀。
她不可以與顧若藍爭奪一個自己毫不在意的男人的心，自己從未像顧若藍那麽深切地渴望過他。
司徒雷焰一直做著心理準備，但蕭曦曦淡然的反駁，依舊讓他有些不解。狹長深邃的雙眸，滑過一絲詫然：“為什麽？”她，明明是傷害他們兩個孩子的凶手。
“我說過，”蕭曦曦忽然帶上了初熟的冷沉，“那個孩子，我本來就不想要，她反而...幫了我的忙。”對司徒雷焰，她不想糾纏下去。
自己殘忍過，對他，就依舊殘忍下去吧。蕭曦曦耽然地盯著他的眼眸，不帶有一絲猶豫和怯意。
司徒雷焰有些不可置信，轉而，臉上泛起一絲落寞：“蕭曦曦，你不會。”不會這麽陌生，變得對自己如此不接受。
蕭曦曦不再說話。輕輕抬手，推去了變得有些木木的司徒雷焰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我需要休息，還有，你以後不要來了。”
“蕭曦曦，我...”司徒雷焰蹙著眉宇，沉慮地開口，但並未繼續便被門口的聲音打斷。
他看到蕭曦曦的目光被門口的聲音吸引，剛剛對自己冷眼相對的神情，很快陰轉晴地變成了笑顏：“睿哥哥！”
幾秒鍾，她已經幾步朝門口走去，聲音清脆而悅耳：“不是說，你忙的話就不要過來嗎？”親昵的語氣與程度，像對司徒雷焰的諷刺。
嚴睿的臉上也帶著同樣的笑意，俊美無疇的他，與嬌俏的蕭曦曦站在一起，默契相對，刺痛了司徒雷焰的眼。
“你也在？”嚴睿的視線轉移到正矗立在病床旁的司徒雷焰，本以為之前蕭曦曦談及對他的態度，她和他已然不再有太多交集。此刻看到他出現在病房，並且死死地盯過來，很是詫異。
提及司徒雷焰，蕭曦曦並不回轉目光去看，隻是對著嚴睿立即換上了冷淡的口吻：“他...我說過不需要他過來的。”
司徒雷焰終於明白自己分明是一個多餘的角色。他自嘲地看著眼前的兩個人，聯想到不在此處的冷之清。嗬，即使沒有嚴睿，也會有冷之清，即使沒有冷之清，也會有其他的人陪伴著她，而非自己。
像被當頭棒喝一般，司徒雷焰的雙眸籠罩了一層灰蒙，霎時間，不是低沉的垂泣與嗚咽，眼神卻更是如墜井底一般的涼意，不再說得出隻言片語。
高大挺括的身型，繞過兩個親密無間的人，失魂地走出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