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行澤本來有些緊繃的肩膀稍稍放鬆下來。
每當他聽到連綿不絕的聲音時,總會有一股緊張的感覺,說不上多討厭,但是算不上喜歡。
除了某個人……
“行澤,你想回學校嗎?”寧辰淡淡問道,先是看了一眼孱弱又低調的少年,複而又轉頭看向電腦上有規矩的代碼,仿佛就是隨便聊一聊而已。
“不想。”陸行澤清冽的聲音有一種清澈的破碎感,隻是光聽著,就會讓感性的人忍不住感到憂傷。
他自小就不愛說話,長長的劉海總是遮著眼睛,讓人看不透他眼裏的情緒,從外表上看就是一個人人可捏的軟柿子。
寧辰旁敲側擊:“你在學校不是有一個好朋友嗎?”
“我們不是好朋友了。”陸行澤把聲音裏的低落藏的很好,他不願自己情緒被察覺。
隻要傷口能夠獨自舔舐,那他絕對不會讓別人替他包紮。
這一下子,給寧辰整不會,什麽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在老六的身上都需要全盤推他,因為人家根本就不吃這一套。
“那你還想參加高考嗎?”
當話少的人遇上話更少的人,聊天什麽時候中斷都很正常。
“我媽希望我能去考。”
平心而論,陸行澤也不太清楚未來應該走什麽樣的路,可能像他這麽奇怪的人,注定要一輩子活在小黑屋裏。
躲避外麵的風吹雨打,同時也隔絕所有的空氣與陽光,他不知道,到底怎麽樣活著才算是對得起世間萬物。
“你自己怎麽想的?”寧辰心累,這個老六啊!真的是他沉默寡言這幾年來最大的挑戰。
他很難理解,為什麽一個小孩從小到大都可以像紙片人一樣,沒有喜怒哀樂,甚至對未知也沒有一點探索的興趣。
比上他,真的有過之而無不及。
這個世界上還有人可以治一下老六嗎?或許真命天女就可以?寧辰暗戳戳想到,畢竟自從和心心念念的人重逢後,他現在可以多吃一碗飯。
還有,他現在還覺得開口說話這件事也不是特別難了。
“我沒想。”
兩個人牛頭不對馬嘴,聊了個寂寞。
“你背一下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給我聽聽。”
“富強,民主,文明,和諧……”陸行澤背得流暢,說實話,這24個字他直接可以倒背如流。
“……”寧辰本想抬手撩一下劉海,結果就隻能感受到了刺手的寸頭。
他差點忘記,為了去當學生教官,所以順便去剃了一個寸頭,突然有點不太適應。
“用三個成語形容我。”
“英俊瀟灑,風流倜儻,玉樹臨風。”陸行澤有求必應。
“……”孩子真的很聽話,怎麽能讓他不聽話?在線等,挺急的。
“行澤,那你去剪個寸頭可以嗎?”寧辰也就是抱著一個不成功便成仁的心態說出這句話。
他到現在都沒想好該怎麽向他的母親大人和老六的媽媽交代。
有一說一,讓老六回學校這件事,比讓他這輩子都不回家還難。
陸行澤頭也不抬地拒絕道:“不可以。”
頭可斷,血可流,發型不能亂。
很好!孩子學會拒絕了,可是他怎麽不開心啊?
這一場談判再次無疾而終,寧辰覺得自己已經盡力了,他不相信這個世界能有個人能說服老六。
寧辰決定不再好言相勸,於是冷靜道:“老六,你盡快把項目一的程序寫出來。”
“好,很快。”
陸行澤放在鍵盤的手沒有停止跳躍,他的心裏os:我看你們才是老六。
……
溫知書從出租車上下去,手裏還拿著一瓶冰凍過的雪碧,擰開喝完最後一口,正打算把瓶子丟在門外的垃圾桶上。
因為溫家夫婦不允許她和碳酸飲料,這要是被知道肯定免不了一頓罵。
“知知。”
溫知書聽著熟悉的聲音,迅速把空瓶子放在可回收垃圾箱裏,心虛地轉頭,甜膩道:“哥,你怎麽回來啦?”
她不可思議地看著拖著一個大行李箱的人,也算理解為什麽許苑回家時要大包小包了。
溫明鶴邁著愉快的步伐走向她,笑吟吟道:“你去哪裏玩了?是不是又偷喝雪碧了?”
“沒有,我剛扔個瓶子而已。”她的回答模棱兩可。
溫知書主動上前接過自家哥哥手上的行李箱,拍馬屁道:“哥,我發現一件事,這麽久不見,你好像又帥了。”
無所謂,她會真心實意拍彩虹屁。
“這麽久不見,你是不是好像更黑了?”溫明鶴有些疑惑道,如果他沒有看錯的話,應該是沒有看錯的,確實黑一些了。
溫知書果斷把行李箱的手柄塞到他的手上,神情認真道:“我突然又發現,你好像沒有變帥,看起來有點憔悴。”
“知知再黑都好看。”
隻要他誇得夠快,妹妹的譴責就追不上他。
“哥,這句話你大可不必說,你傾國傾城的妹妹已經有被傷害到。”她勉為其難扯出一個皮笑肉不笑的笑容,遠看還有些陰冷。
溫明鶴借著身高優勢,把修長的手輕輕搭在她的肩膀上,若無其事道:“明羨是不是也在家?”
無所謂,他會轉移話題。
“你們學醫的不應該言簡意賅嗎?這都到門口了,你自己進去看不就得了。”溫知書是有點小傲嬌在身上的。
她甚至沒有從自己的口袋拿出鑰匙,雙手交叉抱胸,神采奕奕,好像在看熱鬧一樣。
溫明鶴識趣地從運動褲的口袋裏掏出一把掛著小掛飾的鑰匙,對準門孔,轉動一下手的方向,輕輕鬆鬆把門打開。
他企圖賣慘,進門的時候說了一句:“我還沒有吃午飯,現在好像有點餓。”
“我們吃過了哦!哥,那你晚飯再吃嘻嘻。”溫知書的語氣過分輕鬆。
她從玄關處拿下粉嫩嫩的人字拖,順便捎帶一雙男士拖鞋,她換完鞋後,頭也不回地走向廚房的方向。
溫明鶴無奈地搖搖頭,他們一家子的性格也不知道像誰,都是嘴硬心軟的典型代表。
他剛換完鞋,就聽到了樓梯上傳來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