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不能這麽寵

很快,店員端來了咖啡。

沒有奶油的襯點,杯中的咖啡色澤少了一份潤澤,多了一份醇正,沒了幾許兼容,多了幾許分明。就這樣靜靜綻放著咖啡豆被挫骨揚灰後的香醇,咖啡浮麵還有零星泡沫破破碎的聲響,微不可聞的,如一朵花在午後秘密綻放的聲音。

沒等葉淵開口,林要要先說了話,聲音很輕,在兩人間狹小的距離輕輕**漾。

“其實,我一直想打電話給你。”隻是每次調出他的電話號碼時心情都沉重非常。

葉淵拿起咖啡勺,攪動了下咖啡,抬眼看了她一下,等著她繼續說下去。

林要要深吸了一口氣,吐出。“我很想跟你說一聲對不起。”

“然後呢?”葉淵追問。

林要要看著他,嘴巴動了動沒說話。

葉淵放下咖啡勺,那勺子在精致的骨瓷盤中輕輕晃動了一下,勺子邊沿的咖啡迅速凝聚到中間位置,光潔的兩邊則反射出頭頂的光圈。

見她啞然,他哼笑一聲,替她補上了一句,“然後,你應該改變主意。”

林要要不知道他要說什麽。

“我一直想不通你選的為什麽不是我?”葉淵蹙眉。

林要要開口,“對不起。”

“你應該愛上我。”他身子前探,“晚上睡不著覺的時候你難道就沒問問你自己?”

“對不起。”她內疚。

“林要要,我救的是你的命,你就這麽報答我?”葉淵又問。

林要要使勁咬了下唇,聲音更小,“對不起。”

“你的良心被狗吃了?還是被那個男人催眠了?”葉淵咬咬牙。

“對不起……”她低下頭。

葉淵竟探手,一下子捏起她的下巴,“你告訴我,他到底有什麽好?”

林要要絲毫沒有反抗,長睫輕輕顫抖了一下,良久後才靜靜回答,“也許,女人都怕改變……怕環境改變,怕身邊的人改變,明知道是不合適的,明知道是錯誤的,還是願意死守著現狀不願邁出全新的一步。因為女人年齡越大就越輸不起,不敢嚐試新的東西,隻怕會有翻天覆地的遭遇。”

葉淵沒料到她會這麽回答,愣了一下,稍後,漸漸收回手。

“葉淵,不是每個女人都有勇氣去嚐試去改變,就像生活中很多明明不快樂的情侶和夫妻,隻因為時間長了,所以明知道是痛苦的但還不願分開。理由很簡單,他們能夠容忍今天重複昨天的枯燥無味,也無法去承受無法預知的變化。”林要要低頭,輕輕攪動著咖啡,睫毛遮住了眸底的寂寥,“女人跟男人不同,善於自我催眠和安慰。所以就算知道對方不是全心全意對待,也寧願自欺欺人地享受平靜。局外人看著這種自然恨得牙根癢癢,但試問,真正置身其中的時候,又有幾個人能瀟灑放手呢?”

葉淵搖頭,“我不懂。”

“那你知道為什麽會有相親嗎?”她抬眼看著他,輕輕笑了笑。

葉淵看著她。

“因為到了一定年齡,女人愛上的隻是婚姻,而不是愛情本身了,所以才有了為了結婚而結婚這句話。”

葉淵想了良久,喝了口咖啡,放下後似笑非笑,“你連連跟我說對不起,無非是想得到我的祝福。”

“我隻想得到你的原諒。”

葉淵朝後一倚,“林要要,我救了你一條命,你沒還,就等於這輩子你都欠我的,你讓我怎麽原諒你?”

林要要漸漸斂睫,神情寂寥。

葉淵也沒什麽好說的了,起身,撂下了一句話,“你記住,你永遠都欠我的,你踩著我的痛苦去夠幸福,這輩子我都不會原諒你!”

男人的腳步聲由近及遠。

桌上的咖啡也漸漸涼卻了,如早已空空如也的男人氣息。

又過了十幾分鍾,丁司承回來了,在她的對麵坐下,見她臉色蒼白,擔憂問了句,“怎麽了?”

林要要好半天才反應過來,抬眼看著對麵的男人,輕輕搖了搖頭。

“走吧,我們還有好多東西要買。”丁司承起身。

林要要幽幽地說了句,“改天吧,我有點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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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三點,某家茶館。

陽光很燦,金亮亮地撒了窗子一片,腳下是長串的車水馬龍,室內卻有著與世隔絕的靜謐。

琴聲緩慢幽靜,是古琴的聲音,與室內繚繞的沉香、茶味交織相纏,大有不問世事之感。

年柏彥很準時地出現,正正好好三點,一分都不差。

他身邊跟著的是許桐,手裏拎著個便捷式文件箱。

有人比他們早到。

在單獨的包廂。

靠窗而坐。

頭戴鴨舌帽,身材矮小,目測也就一米七的樣子,肩頭瘦弱,穿著休閑,身上背了個挎包,倒是經常撲捉消息的小道記者扮相。

年柏彥擇了他的對麵坐下,許桐坐在了年柏彥的身邊。

瘦小男人看到了年柏彥後起身,衝著他伸了手,“年總不愧是生意人,就是準時。”

年柏彥沒伸手與他相握,淡淡開口,“坐吧。”

男人笑了笑,一屁股重新坐下。

“東西。”年柏彥開門見山。

男人從包裏拿出幾張光盤,放到了年柏彥麵前。

年柏彥看了一眼,神情嚴肅。

許桐則在旁說了句,“我們怎麽能確保就這幾張?”

男人聳聳肩膀,“我拿了錢,這些東西對我來說就沒什麽用了,留著存底做什麽?放心,我不會拿著同樣的東西勒索個沒完。年總是赫赫有名的企業家,能容忍我一次,絕對不會容忍第二次,我是個聰明人,不會給自己惹上不必要的麻煩。”

許桐冷哼一聲。

“許桐。”年柏彥淡淡叫了她一聲。

許桐將公事包打開,從裏麵掏出支票夾,將其中一張支票放在了桌上,“這裏是五千萬。”

男人接過看了一眼,下一秒表情誇張了起來,將支票放下,“年總,您在開玩笑吧?”

年柏彥無動於衷地看著他,等著他繼續說下去。

“我要的可是現金!”男人眯著眼,“您拿張支票來應付我?我怎麽知道這種支票能不能兌現?”

“現金?”許桐替年柏彥開口,冷笑,“五千萬現金真要是擺在你麵前,怕是你這小身材也搬不動吧?”

“你別管我搬得動搬不動,總之,沒有現金就是不行!”男人一字一句道。

年柏彥終於開口了,不見絲毫慍怒,“你想怎樣?”

“我要現金!”男人直截了當道,說話同時瞧了瞧年柏彥的神情,見他那張臉太過平靜,心裏開始沒底了,想了想又改口,“要是支票也行,不過我必須得保留一張光盤,等確認五千萬到我的賬戶上,我才會把底盤給你。”

年柏彥聞言後竟淡淡地笑了,他掏出煙盒,從中拎出一根煙,叼在嘴裏,拿過火機點燃,抽了一口,再輕輕吐出,一氣嗬成。

那煙圈一層一層地擴散開來,青白色的煙霧將年柏彥的臉頰籠罩,隱隱的,還見他唇角微揚的弧度。

“孫先生有這麽好的討價還價本事,不從商真是可惜了。”

他的語氣依舊平靜,跟他吐出的煙圈一樣風輕雲淡。

“年總過獎了,跟您這樣的生意人做交易,我總得多個心眼吧,您——”男人的話說到這兒時突然停住了,稍稍愣了一下,緊跟著充滿警覺地瞪著年柏彥,語氣緊張,“等等,你怎麽知道我姓孫?”

年柏彥依舊淡淡地笑,那雙眼在煙霧中忽明忽暗,就像是隔著霧霾的鷹隼之眼,隨時張揚著令人不安的權威。

“孫先生千辛萬苦地摸我的底,動我的人,我年某人總得知道對方姓誰名誰,幾斤幾兩重吧?”

姓孫的男人全身都拉緊了警備,像是豎了刺的刺蝟,盯著年柏彥。

“孫小川,還不錯的名字。”年柏彥抽了口煙,輕輕吐出,在煙灰缸中彈了兩下煙灰,漫不經心道,“我想你父母賦予了不少希望在你身上,否則不會用‘川’字這麽講究。”

孫小川臉色轉白。

“據我所知,你負責的版麵還挺受關注的,按理說不少賺,哦,又或者你的腰包都是靠旁門左道才鼓起來的?”年柏彥故作恍然。

孫小川開始不安,他沒料到對方會知道他這麽多的情況,想了想,趕忙將桌上的支票收好,笑臉相迎,“年總,我看就支票得了,您助理說的也對,五千萬的現金讓我扛都抗不走。我相信年總的為人,這張支票絕對沒問題,哦,還有這些光盤,統統都給您了。”

話畢,起身就想走。

身後,年柏彥悠緩道,“孫先生急什麽?拿了我的錢,總要先聽我把話說完。”

孫小川咽了下口水,摸著邊兒重新坐了下來,警覺地盯著年柏彥。

年柏彥修長的手指輕輕敲了敲煙身,煙灰無聲無息崩落,煙絲從他指縫間飄逸,如被他掐死的靈魂。他的唇始終微微上揚,眼底卻深邃不見底。

“聽說孫先生的女兒上小學了,剛拿了個三好學生,這五千萬拿給女兒當禮物會不會太貴重了?”說到這兒,他又輕輕搖頭,“小孩子不能這麽寵,否則長大了不知道賺錢的辛苦。不過不遲,今天我替孫先生送了個小禮物過去,正合時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