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沒權利強迫我
素凱執行公務回到了家,進了客廳,見葉瀾抱著雙腿窩坐在那兒。窗外已是夜,有烏雲,遮住了星子,攤下的陰影籠罩了這座城,亦籠罩了人心。
她背對著他,已留長的發披散在了肩頭,有點淩亂,卻顯得她格外無助。素凱看不見她的臉,隻能看見她小小的肩頭在昏暗中輕輕顫抖著,葉瀾像是在凜冽寒風中戰栗的蟬,搖搖欲墜的模樣令人疼惜。
素凱是從審訊現場直接回來的,沒有回緝毒大隊,也沒有換下身上的製服。換了鞋後他走到沙發前,居高臨下看著葉瀾的臉,她恍似隔世,沒有反應,呆呆地望著窗外的夜色,眸底深處是安靜的光,可愈發地安靜背後,有著死寂般的絕望。
素凱歎了口氣,在她身後的位置坐了下來,他沒說話,跟葉瀾一樣沉默,亦沒開燈,隻借著窗外微弱的月色摸過茶幾上的煙盒,拿出一支煙,點燃。
青白的煙霧過眼,弱化了眼前的世界。
素凱又想起了那晚,想起了讓他和葉瀾現在都隻能選擇沉默的那晚。
當阮雪琴被列為最大嫌疑人後,大隊裏就組成了專案調查組,作為主要負責人的素凱責無旁貸,雖說他十分不願意用這種身份來麵對阮雪琴,甚至他在心裏也暗暗祈禱著她是無辜的。他不怕花費一場勞師動眾的時間,隻希望能夠真的查出這些事跟阮雪琴無關。
但是,素葉失蹤了,紀東岩也失蹤了。
素凱不是不知道這件事,心急如焚是必然的,但他的職責是盯著阮雪琴,盯著這個嫌疑人。葉瀾的主動邀請他沒法答應,他有任務在身,再者,他總不能跟她說,我現在查的就是你媽。
他不是沒看見葉瀾眼裏的失望,這更強烈地刺激著他想要破案,他覺得,一旦證實阮雪琴是無辜的,他必然會登門道歉。可直到葉瀾打電話給他,告訴他阮雪琴失蹤了,他的心就落到了穀底。
在此之前,手下同事已經追蹤到阮雪琴的去向,素凱怕葉瀾擔心,隻能先應付了事。
隻是讓素凱萬萬沒想到的是,當他們一行人闖入房車,當他持槍朝向阮雪琴時,葉瀾出現在了現場。
她,親眼目睹了他拿著槍指著她的母親。
那一刻素凱就知道,一切都完了。
葉瀾當時哭得很厲害,求著他不要帶走她母親,甚至跪在了地上緊緊抱著他的腿。他能感覺到她全身都在顫抖,隔著衣料,他甚至能夠感覺到她冰涼的手指。
而她的眼淚,浸濕了他的褲子,那股子冰涼一直鑽入他的骨髓。
阮雪琴也哭了,一度淡然的她許是沒料到自己的女兒能來到現場,先是怔楞,然後就變得歇斯底裏,她想掙脫警方,或許是想要去推走葉瀾,或許是想要逃走不讓葉瀾看見,但最後被警方製服。
葉瀾哭得更加淒慘,不管不顧地向他求情,他的心像是被人用把刀子切成了段,然後散落在滾燙的油鍋裏烹炸似的,疼痛難忍又憤燥不安。又像是有人掐著他的脖子,令他透不過氣來。
他滯悶地想要大喊,卻喊不出來;他狂躁地想要打人,雙腳卻隻能像被釘了釘子似的立在原地。任由葉瀾哭喊著跟自己求饒,他隻能冷冷地對著手下說一句,“將犯人帶走。”
天知道,這五個字從他口中吐出的瞬間,他承受了淩遲般的劇痛。
葉瀾見阮雪琴被帶走,亦變得瘋狂,她起身想要追,卻被素凱一把扯住。她回頭,痛哭流涕地捶打著他,他忍受,始終不肯鬆手。
當那輛警車開走時,葉瀾終於狠狠咬了他的手,他吃痛了一下,手一鬆,她就掙脫開來不停地追著那輛車。車裏的阮雪琴在哭,葉瀾也在哭,可她哪能跑得過車?終於還是被車給甩遠,她心力憔悴,癱軟在地。
他追上前,試圖將她拉起,她便發了狠地打他,痛哭著打他,最後,昏倒在了他的懷裏。他沒給她送回家,而是直接將她帶回了自己的家,她睡得很安靜,直到天亮他去上班時她也沒醒。
然後,這兩天他下班回家,就能看見葉瀾坐在沙發上,發呆地看著窗外的夜色,臉頰上還殘留著淚痕。
素凱討厭這種感覺,這種身不由己的感覺。
他最愛的女人就在他麵前,他卻不能摟著她抱著她,因為,他不但抓了她父親入獄,還抓了她母親入獄,對她來說,他真正成了克星。
夜涼如水。
這個季節,溫度如此,白天溫熱,夜晚薄涼。
葉瀾收了收手臂,盡量讓冰冷的身體得到溫暖。身後的素凱見狀後,將煙頭掐滅了,伸手,試探性地將她摟在懷裏。
她意外地沒有掙紮,像是被大雨淋濕了翅膀無力撲騰的雛鳥,靜靜地靠在他的懷裏,良久後,終於開口,“我求你,放過我媽……”
嗓音異常幹啞,從那天她在現場昏倒到現在,這是她開口說的第一句話。
素凱的心揪著疼,他抿著唇,一句話說不出來。
葉瀾也知道等不來他的回答,苦笑,“那你總可以放我回家吧。”語氣沉涼了很多。
素凱重重歎氣,“不行。”
葉瀾就流淚了,一把推開了他,臉色蒼白地盯著他,“素凱,。”穿著製服的素凱,在她眼裏出了奇地冷,甚至,她都能感覺到製服棱角的冷硬。
素凱看著她,眼底的光異常堅決,“不,我可以,現在你必須要留在我身邊。”
葉瀾盯著他,瞳仁裏有了恨。
起身就要走。
卻又被素凱一把扯了回來,她推搡著他,他的力氣更大,緊跟著一個冰冷的手銬就銬住了她。她一愣,下一秒就被拉扯進了臥室,隻聽“哢嚓”一聲,手銬的另一頭就拷住了*頭。
葉瀾哭了,罵他混蛋。
素凱坐在*頭,手箍住了她的臉,滿臉憂傷,“你需要冷靜一下。”
葉瀾想要掙紮卻無濟於事,想要大喊,嗓子卻已嘶啞,她隻能哭,不停地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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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霧消散後,陽光從雲層裏鑽了出來,溫暖了病房。
年柏宵趴在病*上盯著素葉的臉,見她眼皮在動後驚奇地說,“她在做夢呢。”
打好了熱水進房的年柏彥聞言後,隻是輕輕“嗯”了一聲。年柏宵覺得好奇,伸出手指要來碰素葉的眼睫毛,被年柏彥上前一巴掌拍走了他的手,低聲嗬斥,“有點探視病人的態度!”
年柏宵挑眉,“我想看看她眼珠子動不動。”
“別搗亂。”年柏彥皺眉。
然後坐在了*頭,將素葉扶坐了起來,令她靠著自己,拿過洗好的毛巾為她擦臉。他的動作很輕柔,像是在照顧個孩子,亦很有耐性,一點點擦拭。
“我在想,她會不會像上次那麽突然醒過來。”年柏宵想起上次素葉突然睜眼,嚇得他差點掉了魂。
年柏彥不搭理他,給她擦完了臉,又喂了她點吃的,都是流食,好入口,也好下咽。
“我總不能像林要要那麽哭吧。”年柏宵無奈說了句。
聽說了素葉和年柏彥的遭遇後,年柏宵就馬上從上海趕回來了,他心裏雖然很急,但見年柏彥如此淡定,也就明白再壞也壞不到哪去了,漸漸地,心也就放下。
隻是,聽到阮雪琴被抓的消息後多少讓年柏宵感到愕然,他雖說跟阮雪琴接觸不多,但印象中的她很是安靜,她貌似永遠都在沏茶泡茶,他以為她隻喜歡茶葉,誰知道她喜歡殺人……
年柏宵的話音落下後,年柏彥輕歎了一口氣,將素葉放躺後凝著她的臉,心中感概。如果素葉知道林要要為了她哭得快斷了氣,是不是也不會心安理得地繼續睡下去了?
素葉昏迷,最難過的當屬林要要。
她挺著大肚子,說什麽都要來醫院看她,葉淵自然也是擔心素葉的,又擰不過林要要,便帶著她一同前往,結果,林要要哭得動了胎氣,嚇得葉淵再也不敢讓她來了。
而阮雪曼也來看過素葉一次,她看上去有點尷尬,也看著有點無奈,年柏彥聽葉淵說,在得知阮雪琴被抓後,阮雪曼總是在夜裏偷著哭,但在他們麵前,她就裝作沒什麽了。但有一次她還是忍不住跟葉淵提議,要他幫著阮雪琴找個好點的律師,最起碼上了法庭後,別被判成了死刑。
葉淵隻能答應她幫著找律師,但具體怎麽判還得看法院,對於阮雪琴的刑法,葉淵不持樂觀的態度。
想來,再平時不對付的姐妹,畢竟血濃於水,一旦真的出了事,說不在乎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