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酒後的話
理想和現實永遠是存在差異。
理想中的愛情是光鮮的,男人像天似的保護著女人,女人永遠那麽小鳥依人,兩人幸福甜蜜地在一起。但似乎都忽略了一點,在理想的國度裏,男人和女人都像是神仙一樣活著,他們不會吃喝拉撒睡,也不會為茶米油鹽而皺眉。
可現實是,往往隻有白馬而沒有王子,往往隻有灰姑娘而沒有南瓜車和玻璃鞋。大家在現實中不斷拉扯著心理落差,一遍遍地盡量在自己的另一半上找補回來,兩人心心相惜的時候也算是兩情相悅,但大多數抵不住現實中的捶打和考驗。
現實是,男人和女人一樣要為生計忙碌。
在物質達不到保障的時候,當物質文明建設遠不及精神文明建設時,兩個人一旦相互都帶著滿口的韭菜味一起追早就離站的公車,一起為是否買一件衣服而犯愁,一起為了一斤菜而跟小販子討價還價到臉紅脖子粗的時候……
所有的理想全都在物質麵前擊垮,變得**然無存。
當然,也有始終秉承著理想的人。
恰如莊暖晨。
她是那麽深信兩人隻要相愛,一切難關都可以度過,直到她閉上眼睛那一天才總結出來這個道理,相愛是不夠的,關鍵在於兩個人是否都能同心來維護牽手咬著牙走過艱難歲月,中間一旦其中一方鬆懈下來,那麽一切都將會前功盡棄。
顧墨的處境越來越糟糕。
這是莊暖晨看在眼裏,也痛在心上的。
顧母的身體因出現並發症需要加大藥量和治療強度,所以在費用上每一天的消耗都觸目驚心,顧墨有多少存款莊暖晨是知道的,有時候她會偷偷趕到醫院,將一些急需的治療費用提前交了,顧墨自然是心存尷尬,他是個極度要麵子的人,花她的錢像是給他上了刑那麽難受。
這天下班,從超市買了些吃的後她直接趕到了顧墨的家,沒成想顧墨在家,打開房門後,一屋子的酒氣,心裏“咯噔”一下,將東西放到一邊後,終於在二樓的臥室裏找到了顧墨。
他坐在地毯上倚靠著窗子,酒瓶子倒了滿地,一臉的頹廢。
莊暖晨將包放下趕忙上前,蹲下身語氣心疼而低柔,“怎麽又喝酒了?還喝這麽多。”
一直低著頭的顧墨緩緩抬臉看她,像是辨別了許久似的,突然笑了笑,“沒什麽……喝點酒心情還能好些。”
“是因為麵試的事嗎?”她輕輕皺眉。
顧墨的眼神又變得暗沉,“那個社長還要考慮,我知道他要考慮什麽!不就是知道我現在的狀況嗎?”
“顧墨……”莊暖晨拉住他,先將他攙扶起來,坐在沙發上後她輕聲道,“要不換個行業吧,不一定要做媒體啊?”
“換行業?除了這個我還能做什麽?”顧墨冷笑,醉醺醺地又走到櫃子前拿起一個信封,語氣憤然,“許作榮一心想要逼死我,哪個行業還敢收我?”
莊暖晨瞪大雙眼,走上前接過信封一看頭發絲都豎起來了,竟是法庭傳票!
“怎麽這麽快……”
“他早晚都得走這一招!”顧墨咬牙切齒道。
莊暖晨緊緊攥著法庭傳票,感到全身都在顫抖,大腦拚命搜尋著自己認識的人中有沒有靠譜點的律師或是有法庭關係的人,搜索了半天也想不出一個來,看向顧墨,“你認識誰做律師嗎?也許找律師來幫忙情況會好些。”
“誰願意免費趟這渾水?”顧墨冷哼。
“沒人對方免費啊,我這不是還有錢嗎?”莊暖晨心裏著急。
顧墨聞言後盯著她,半晌沒說話。
莊暖晨知道他在想什麽,輕輕歎了口氣上前,“這個時候就不要分你的我的了,顧墨,我是你女朋友,為你分擔很正常。我們這樣,先找個律師看看能不能拖一下時間,然後我再想辦法還上許作榮的錢不就完事了嗎?”
“你想辦法?你想什麽辦法?”顧墨伸手一下子捏住她的下巴,眯著眼,“你想去求江漠遠,是不是?”
莊暖晨一愣,“你瞎說什麽呢?”
“我沒瞎說!”顧墨突然低吼了一嗓子,醉醺醺道,“我知道你跟著我覺得苦了,想迫不及待投進江漠遠的懷裏是不是?莊暖晨,你真以為江漠遠珍惜你嗎?你是不是真以為你隻要陪他一晚上就能賺到四千萬?”
莊暖晨愣在原地,全身冰涼的,顧墨哪點都好,但這種反複要爭吵的話題實在令她寒心,良久後她才啞著嗓子道,“顧墨,我現在隻想著我們的將來,就是這樣。”如果沒有元旦事件,她還可以再理直氣壯點,可現在,她不能了……
顧墨踉蹌地走到飄窗前坐了下來,拎起個酒瓶子,咕咚咕咚地又開始喝酒。
“別再喝了,你這樣會傷到胃的。”莊暖晨看著心疼,走上前想要奪走酒瓶。
“不用你來管我!”顧墨一把甩開她,又自顧自地喝了幾口,一巴掌打在牆上,嚇得莊暖晨心驚肉跳的。
“許作榮不是想整死我嗎?那就讓他來好了,坐牢就坐牢!”
莊暖晨的心疼痛不已,站在離他不遠處的地方,良久後輕聲道,“顧墨,要不我們離開北京吧?去哪兒都好,我們在哪兒不是一樣地生活?隻要咱倆能夠在一起。”
“咚”地一聲,顧墨將酒瓶放在窗台上,轉頭盯著她,眼神紅得像是一頭狼。
莊暖晨被他的神情嚇了一跳,下意識後退了一步。
醉了酒的顧墨卻冷笑了,那笑透著萬般的鄙夷和譏諷——
“隻要咱倆在一起?莊暖晨,這話你為什麽不早說?如果六年前你不跟我分手的話,如今我能這樣嗎?你現在才這麽說是不是可憐我?如果你不跟我分手,我就不會千裏迢迢來北京,如果不是你招惹上了江漠遠,我就不會麵臨今天的境況!他跟許作榮認識,我就不相信這件事上他一點責任都沒有!”
他的話冰冷鋒利,是她頭一次聽到,心如刀割。
“我告訴你,我不會離開北京,既然都來了我就絕對不會離開!”顧墨咬牙切齒指著莊暖晨,“一切都是你的錯!你知道我是為了你才轉得專業,你也知道我為了你才做得媒體!現在好了,我所有的一切全都是為了你,為了你我砍掉了自己所有的枝杈,你到現在才來告訴我,我們一起離開這,到另一個地方重新開始?開始什麽?我還能做什麽?難道我要你養一輩子嗎?你這是在可憐我還是在諷刺我?”
“我沒有……”莊暖晨的臉色蒼白,嘴唇直打顫,她從不知道顧墨心裏還藏著這麽多的話,後退了一步跌坐在沙發上,看著顧墨,看著看著淚水蒙蔽了雙眼,原來,在他心裏始終這麽不甘啊。
“你有!六年前你對我早就沒有愛了,所以才分手不是嗎?那是我媽啊,就那麽跪在你麵前懇求你,你卻一點情麵都不講!”顧墨眼睛裏紅紅的,聲音像是嘶啞的獸,“六年後你是寂寞了才跟我在一起是不是?還是在取笑我這個傻子對你還是一往情深?那條手鏈就是你的吧?是江漠遠買給你的吧?真是有錢,我自認為買不起給你!”
莊暖晨用力咬著唇,幾乎咬到唇齒之間都有血腥味了才鬆口,看著他心痛道,“我愛你,你是知道的。為了你我可以做出一切,我以為你會知道。”
“你能為我做什麽?除了在我麵前炫耀你的能力外,沒錯,我現在就像是隻可憐蟲似的得依靠著你才能生存!莊暖晨,我告訴你,我不稀罕!我寧可坐牢也不想接受你的施舍!”顧墨狠狠一揮手,歇斯底裏。
莊暖晨驀地起身,恨不得上前一巴掌打醒他,可最終還是忍了,他醉了,這個時候她怎麽舍得還跟他斤斤計較,雖說他一貫是這樣,隻要喝醉就會說些這種不著邊際的話,可她知道,這是藏在他心裏的話,她聽了還是那麽地疼啊。
“你醉了,我去給你做點解酒湯。”她無力說完這句話後,轉身離開。
剛打開房門的時候,顧墨卻突然衝上前,一把從背後將她摟住,不再向剛剛那樣憤世嫉俗,此時此刻的他像個無助的孩子,臉深深埋進她的發絲間痛苦低聲,“對不起暖晨,我不是要罵你,一點都不想,可我控製不住我自己,不要離開我,不要走……”
莊暖晨僵直地站在原地,任由他摟著自己,良久後她轉身,心疼地輕撫他的發,蒼涼道,“我不走,我隻是想給你做點東西吃,別喝酒了好嗎?別這麽折磨自己。”
她會心疼,真的很疼。
他說得對,除了能在他麵前炫耀她的工作有多順利之外,她什麽都不能為他做。
顧墨卻依舊緊緊摟著她不放手,“暖晨,我現在除了能愛你之外,什麽都做不了了,什麽都沒了……”
淚,跌眶而出……
她和他是不是隻能像是兩隻刺蝟,想要依靠卻隻能相互傷害?許暮佳說得對,她什麽都不能為他做,沒有那麽能力也沒那麽多的本錢,唯一的愛在顧墨眼中卻也成了負累,誰說酒後的人不能說實話?顧墨在深愛著她,與此同時也有太多放不下的事,她知道,她和江漠遠的一切,哪怕是芝麻大點的事也最終成了芥蒂,除非真的可以離開這裏這場心結才能打開。
隻可惜,顧墨離不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