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躲起來了麽?穆風眸色倏然一涼,繼而反身陡然一腳踹開洗手間的門,驚起內裏一陣驚呼。他置若罔聞,隻是用眼睛將裏頭眾人花容失色的麵目盯了一遍之後,才笑眯眯地用英文道了一句,“抱歉了,女士們,現在這裏清場。”
待洗手間裏的人都走光後,他掃了一眼眼前一排進出都分明可見的隔間,信手挨個敲過去,均無回音。他收回了手來,麵上看不出喜怒,隻是淡淡地吩咐身邊兩個小兵,“一個個踹開。”
他們對視了一眼,齊刷刷地一點頭,依言照做。
第一間,第二間,第三間……一直到最後一間,都尋不到葉姿的蹤影。
好好的一個人,難不成還能在他眼皮子底下憑空消失了不成?穆風皺了皺眉,轉身正欲攜他們搜尋附近的地方,卻陡然看到鄰近洗手台最邊的角落裏,一個矮小的身影正顫抖著佝僂著背,背對著他在打掃衛生,看著身上打扮像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機場清潔工,戴著寬邊帽和大口罩,看似毫不起眼,以至於剛才清場時竟忘掉了她的存在。
越是不起眼,便越是有可能。穆風心中一動,立即大步走過去,一手迅疾地扳過那個女人的肩來,迅速地扯下了遮住她大半麵目的口罩,“你……”話還未說完,他便已經止住了話音,麵色有些難看,也有些不可置信。
眼前呈現的赫然是一張飽經風霜的法國婦人麵孔,此時正奇怪地看著他,顯然是真的清潔工。
穆風微微抽了抽眼角,把手中的口罩交還給了她的手中,聳了聳肩,“抱歉,認錯人了。”說著,他又掃了一眼清潔工旁邊的巨大垃圾筐,見裏頭沒有任何地方可藏,這才打消了最後一點懷疑,一揮手,冷然命令道,“去其他地方看看,打電話通知幾個兄弟過來一起找。記著,一定要在登機之前把她找出來。”
“是!”
穆風微微頷首,手機卻在此刻響了起來。他看了一眼亮起的屏幕上頭的備注,挑了挑眉,漫不經心地接起,開玩笑道,“喂,老大,什麽事?我馬上就要回國啦,現在就在機場,你還想奴役我?”驀然,他麵上吊兒郎當的神情一變,英俊的眼眉瞬時沉了下來,不自覺已經挺直了腰板,剛才那副不正經的模樣盡斂,似是凜凜出鞘的長刀,每一寸都散發著淩厲的光澤,“你說什麽?!”
旁邊兩位小兵被他突然而來的激烈反應引得停下了腳步,麵麵相覷。
聽了一會,穆風沉聲道了一句“好,我知道了”,便冷著臉收線,一邊皺著眉頭吩咐道,“通知兄弟們,馬上增援人手,攜帶槍支準備,記著,無論如何都要以葉小姐的安全為主。”說到最後一個字時,他已經舒展了眼眉,仿佛剛才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隻有軍裝外套袖管下握緊了的拳頭,才暴露出他此刻的內心緊張。
然而穆風的
一切心理活動,葉姿自然是不得而知。待隔壁聲勢浩大的動靜消失許久後,葉姿才一身清潔工的打扮,舉著個笨重的拖把,從對側的男廁畏畏縮縮地探出了個頭來。見到沒有人注意到她,她這才鬆了一口氣,回身向男洗手間角落裏正在候著的真正清潔工阿姨連連道謝。
穆風猜到她會偽裝打扮,卻如何也想不到,她一開始去的便是旁邊的男廁,雖然進去時心理壓力大了一些,但如今看來,真是個明智的決定。為防穆風回轉過神來再殺一個回馬槍,她快速地換下身上臨時的裝扮,溜了出來。
她本欲往外逃,然而遠遠地便看到機場門口不知道什麽時候竟橫了一列正經八百兒的軍人,個個不苟言笑,腳下都蹲著一隻警犬,一水兒的德國黑背,隻隻肥壯凶狠,正呲牙咧嘴地嗅著來往行人,一個都沒漏過。而穆風正搬了一張椅子,大大方方地坐在中央,一點也不在乎旁人眼光,看起來很是悠閑。
行人看著他們身上的軍裝,隻以為是機場裏潛逃窩藏了什麽罪犯,有的調頭就走,即使壯著膽子通過了也半句都不敢過問,急急趕航班去了。
見到一個小兵飛跑著過來,站停在了自己的麵前,穆風看著他為難的麵色,隻偏過頭低聲問道,“手機定位也查不到?”
“隻查到林小姐最後一次開機位置在機場,已經是十分鍾之前的事了。”
“十分鍾……”穆風沉吟了一會,“應該還沒有出去機場,繼續搜尋,找到後立刻帶回來。”語畢,他想起剛才上級打給他那個電話,眉宇間又隱約縈繞上些許愁雲。
他怎麽會想到,第一次押人失手,就會偏巧在這裏遇到這檔子事?如果被那個女人跑掉了還好說,他不是沒有辦法再把她抓回來一次,就怕她被盯上了,跑不出來,他怎麽有辦法跟阮盛夏交代。
看著遠處水泄不通的場景,葉姿前去的腳步一滯,霎時間呆立在了原地,目瞪口呆。僅僅是抓個她這種小人物,居然敢這樣在機場大張旗鼓地出動軍力,可想而知此人的勢力範圍有多大。心中微冷,她明白自己此刻身處劣勢,然而她人此時既然已經出來了,如何也不能再這樣乖乖地回去。反正機場這樣大,他們一時半會兒也不能馬上找到她,還不如放手一搏。
更何況,她腹中的孩子……雖然有時候會阻礙她行動,卻也是她手上唯一的籌碼,白紹宸……雖然與她情分已盡,但是看在孩子的麵子上,也不可能真的傷她。
想到這裏,葉姿的眼神定了定,在來來往往的人群中低下頭來,將風衣帽子拉過頭頂,一邊謹慎地將自己退到了安全距離內,確保自己身上的氣味暫時不會被警犬聞見,緊接著關掉了手機,以免臨時出亂子。
接下來,應該怎麽辦……葉姿腦子亂成了一片,緊接著咬了咬失血的下唇,縱身向人最多的地方拚命擠
去。他們再怎麽樣囂張,也不敢這樣攪亂人群。
正在此時,頭頂上突然響起了以英法兩國語言輪流播放的機場廣播:“請注意,請注意,機場內走失了一位中國女子,黑色長直發,身穿米色風衣,身材嬌小,若有人發現,請一定帶來與家人匯合,有重金酬謝。”
這可不是明晃晃地下達了一張懸賞令?或許到底擔心她的人身安全,隻說是走失,沒有說是在逃罪犯,已經是穆風很給麵子了。
聽到最後的重金酬謝,葉姿隻覺得腦袋一昏,在心中暗罵了兩聲,又感覺到周圍已經有探究的目光黏在自己的身上,如同X光般上下掃**著,似乎是在辨認些什麽。葉姿急得幾乎將下唇咬出血來,隻又跌跌撞撞地擠出了人潮去。
她的視線在諾大的機場內四處亂飄著,想找到一個可以容身的安全地方,突然瞥見斜對麵有幾個穿著軍服的陌生男人已經朝這個方向走來,四處張望著,好像在尋找著什麽。她心中更加慌張,加緊脫了身上引人注目的米色風衣,一路小跑到機場邊緣停靠的一列車上,準備碰碰運氣。然而連拍了幾扇車窗,皆沒有回應,眼看著那幾個男人已經越來越近,她心中一橫,更加加快了速度拍窗,希望有好心的司機可以載她一程,避開旁人視線逃出機場。
終於,角落裏停靠的一輛黑色別克為她開啟了車門。葉姿舒了一口氣,連連道謝,將手中團成團的風衣外套扔到了一邊的草坪上,意欲轉移視線,另一邊快速地坐上了後座,一邊磕磕巴巴地用英文求道,“先生,您可以載我出去嗎?您可能也看到了,機場那群人以公謀私,要強行押我回國……我不想回去先生您是好人,就載我一程吧,我不會拖累你的。”
她坐在駕駛座後側,看不到司機的容貌,也不知道他到底聽懂了沒。隻知道約莫沉默了十幾秒鍾後,司機終於一聲不吭地發動了引擎,一路向機場門口駛去。
葉姿小心翼翼地隔著茶色玻璃,屏著呼吸看著幾個軍人與她所坐的車子擦肩而過,沒有絲毫懷疑,不禁籲出了一口氣來,總算放心了些許,開始向司機攀談起來,“您停在這裏是為了接朋友嗎?我會不會打擾您時間了?”
依舊是一片沉默。
葉姿總懷疑是自己的英文不夠標準,然而偶然抬眼看向車內後視鏡時,這才發現司機麵相闊耳唇厚,頂著一頭棕黑色卷發,眸色偏棕,顯然也不是巴黎本地人,這麽看著,倒像是中國邊境緬甸一帶的。
並且……不知是否是她錯覺,總覺得這個司機雖然一直以來沉默著不說話,然而麵相五官都透露出些許戾氣,不像是普通人。葉姿心中警鍾大響,假作不經意地調整了幾分位置,伸長了脖子細眼看去,竟看到了那司機眼角邊橫貫的一條深刻入骨的刀疤,雖然看著年份已久,然而乍一看,還是有些觸目驚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