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誒?”葉泠月正忙著低頭去撿東西,聽到他這不明就裏的話,扭過頭來,奇怪的看著。
“你就在這學,以後也可以在這,但是今晚可以休息了。”陸昱乾走到桌子後麵坐下,收回視線,不再看她,話卻是一一說出來。
葉泠月撿完最後一張紙,這次總算是穩穩當當站了起來,書房地燈光是那種很暖地鵝黃色,他坐在燈光裏麵,原本淩厲的一個人,看起來也格外溫和了些。
心裏好像有一絲暖流在滑過,葉泠月又開始有了那種熟悉地錯覺,——好像他是可以依靠地那個人。
“別對我太好。”葉泠月神色一凜。
這種感覺讓她想起不久前發生地所有事情,甚至昨天晚上還被他的言語傷害過一次,不由得就格外的不想跟他有過深的接觸。
反正早晚都是要離開,要分別的人,還是不要更深的了解來的好。
“什麽?”陸昱乾根本沒聽清她那句自欺欺人的警告,抬眼看她,隻看到那雙明媚的眼眸裏,有隱藏著的傷感,心裏也是有些不忍。
如果情報沒有錯,她就是個完全孤立無援的人,這一點比起當初的自己,更甚許多。
那種全世界隻有你一個人孤軍奮戰的感覺,陸昱乾親身體會過,他最清楚有多痛苦。
“沒什麽,我先回去了。”葉泠月不肯重複,用力的搖頭,感覺鼻子酸酸的,好像有眼淚要掉下來,趕緊鞠了個躬轉身出去,還不忘幫他把門帶好。
回了房間,冷水洗了把臉,低頭看了看書上,因為睡著了,不小心畫上去的道道,歎了口氣。
想著今天這個時間,估計陸昱乾也不會再喝咖啡了,於是隻煮了一杯給自己,誰成想,剛一坐下來,準備繼續剛才的背誦,就聽到敲門聲響起。
又是誰?
葉泠月低頭看了眼床頭的鬧鍾,想不出除了陸昱乾還有什麽人。
放下剛抱起來的書,跳下床去開門。
陸昱乾已經換上了休閑的T恤,整個人顯得很好親近,高高的個子站在門口,不知道為什麽有種局促的感覺,他對自己的行為,都覺得莫名其妙。
“幹什麽?”葉泠月隻開了一個小縫隙,小小的腦袋從縫隙裏擠出來,抬眼看他。
“你沒穿衣服?”陸昱乾上下打量她這個小心翼翼的樣子,有些哭笑不得,隨口就蹦出這麽一句話來。
“啥?”葉泠月聽得清清楚楚,隻是被這對話的內容嚇到了,才猛的提高了好幾個分貝。
“我是來問你,今天不煮咖啡了嗎?還是,你正在煮?”陸昱乾見她這個樣子,趕緊恢複正經,低頭咳了一聲清清嗓子,算是緩解尷尬,又開口問道。
空氣裏彌漫著咖啡的香氣,特別是剛才葉泠月猛地一嗓子,把門打開之後,味道濃鬱的很。
“我以為你要睡覺了,就沒給你煮。”葉泠月答得理直氣壯。
仔細想想,好像她真的不是每天都送,自己有時候經常要出去應酬,很晚才回來的時候,好像倒頭就睡了,也收不到她的咖啡…
“你每天都看著我?”陸昱乾這才後知後覺,簡簡單單的送杯咖啡這種事,原來她還要默默付出那麽多。
每天專注的看一個人是不是在家,什麽時候休息,她到底是怎麽做到的?
“我有病嗎?”葉泠月對天翻白眼,這人是不是自我感覺太良好了?
她是覺得吃穿用都是人家的,而且自己還早晚要離開,所以有些不好意思,才給他煮咖啡,算是唯一自己能做點什麽的報答,但是專注到每天看著他上下班,這還真沒有那麽細心。
再說,他是陸家二少爺,自己就是個什麽都沒有的毛頭小丫頭,怎麽看?買通他秘書,還是助理?
“那你怎麽知道我什麽時候在家,什麽時候不在?”陸昱乾追問。
他很想知道,這個很想的理由裏,不僅僅有對她的戒備,也有單純的,好奇。
“你回家的話,樓下一定會有一群人追在你屁股後麵,二少爺,二少爺,陸總,陸總的叫,我就算是睡著了,都能被吵醒,誰會不知道啊!”葉泠月長歎一口氣,真不知道他是怎麽想的,也不知道這群傭人是怎麽想的,為什麽一定要問好,才能算是尊重呢?
我就單純的把事情做好,見麵安靜的點個頭不好嗎?
她才不想知道陸昱乾到底每天幾點出門,幾點回來,但是基本上除了早上偶爾睡得熟了聽不到,其餘時間,都能準確的被那群簇擁的傭人吵醒。
“嗬,我聞到咖啡的香味了,你是要自己喝的嗎?”陸昱乾這才明白,了然的低頭輕笑,還是不打算就此放過。
“不然呢?我養一隻狗,然後喂給它嗎?”葉泠月隻覺得今天的陸昱乾格外墨跡,讓人忍不住就想噴他。
“我也要喝,給我煮。”陸昱乾才不管她什麽語氣,反正說白了,語氣再差,難不成還有人能差過自己不成?
葉泠月有些慌張,陸昱乾居然說著說著就自己推門進屋了,還自顧自的坐在了**,完全不拿自己當外人。
“你還真是…”葉泠月站在門口,無可奈何的看著他,到了嘴邊的話,隻說得出一半。
這本來就是他的家,外人這種話,任憑葉泠月再怎麽,也說不出口。
陸昱乾坐在床邊,看著她一臉無奈的從門口走到邊上的小矮桌,熟練的量取咖啡豆,開始煮咖啡,嘴角竟然不自覺的泛起了一絲笑意。
說葉泠月有心計嗎?刻意接近自己?
這樣拒人千裏,怕麻煩怕到連自己主動來找,都不願意搭理的女人,是來巴結他的?
這話陸昱乾自己都沒法信服。
“核桃的英文單詞是什麽?”
葉泠月正專心的倒牛奶進杯子裏,想打奶泡出來,突然聽到他發問,抬頭看見他拿著自己的英語書,知道這算是個“突擊檢查”。
“Juglans regia L,另外,這不是單詞,是固有詞。”
反正正愁沒人幫忙自己,背的會很慢,他願意插一腳,那就插一腳好了。
“TV的全稱。”
葉泠月答得很精準,陸昱乾並不放過,看她手上不停,嘴上還能這麽準確,心裏也是有點小吃驚。
“television。”葉泠月依舊倒背如流。
…
“你這種死記硬背,還真是有效。”
陸昱乾連續問了幾個,她都是一臉驕傲的答上來,一直到咖啡端到自己麵前,都沒有任何卡殼,接過咖啡,深呼吸聞了聞,這才開口。
聽著陸昱乾略帶嘲諷的語氣,葉泠月心裏一疼,閉上嘴不接話了。
“你這麽著急的學習,想要的是什麽?”見她不做聲,陸昱乾繼續追問。
他並不了解眼前這個人,有時候覺得她活潑的像個小孩,有時候又好像成熟的曆經滄桑。
對女人,他向來都有些說不出的反感情緒,小時候的陰影占了一部分,長大後的所見又占了另一部分。
那些費盡心力接近他的女人,這些年來他見的太多太多,別說是給準備咖啡,就算是準備上床,也是二話都沒有,甚至還會笑臉相迎。
然而越是這樣的討好,越讓陸昱乾感覺惡心,女人不是不能主動,可是為了某種目的選擇的主動,格外的讓人覺得廉價,甚至連外界傳言的外圍女都不如!
人可以窮,但至少要活的有尊嚴。
葉泠月在這些眾多的女人當中,就像是個異類,一夜之間飛上枝頭,不知道怎麽被母親看上,強塞給自己,卻表現的絲毫沒有欲望。
她簡單的就像是一杯白開水,就算是真的去討好,也能一眼被看出是心甘情願的,沒有什麽深層目的的。
一直到葉泠月跟自己提出要學習,重新拿到學位之前,他都是這麽想的。
然而此刻,看著她這急切的態度,又讓人感覺不安,這女人的心思上上下下,讓人看不清楚,又格外緊張好奇。
如果為的隻是飛上枝頭變鳳凰,她完全可以什麽都不做,直接等著成為少奶奶就行了,甚至越傻越好,葉泠月是單純,但陸昱乾看得出來,她絕對不傻。
“我說,為了報仇你信嗎?”葉泠月沉默了好半天,甚至陸昱乾都快忘記自己的問題是什麽了,才聽到她的回答。
“報仇?我好像不是殺你父母的凶手。”陸昱乾斜眼,手上還優雅的舉著咖啡杯,和同樣抱著咖啡的葉泠月,完全不像是一個感覺。
葉泠月穿著一身略微有些泛白的寬鬆T恤,頭發淩亂的束在頭頂,額前還有少許的碎發貼著,看起來像個高中生一樣清純可愛,而陸昱乾,卻像是來自異族的王子,深邃的輪廓裏有濃重的憂傷,一雙墨色眼眸深不見底,一舉一動都帶著貴族的氣息。
“陸昱乾,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你有點自戀?”
葉泠月無語,誇張的朝著他翻白眼,仰頭看天,故意做出十分語重心長的語氣,慢條斯理的開口。
陸昱乾是什麽人,遠的不敢說,起碼頂著陸氏集團二少爺的名號,走在全亞洲,都是要受禮遇的,雖然不能說呼風喚雨,至少還沒被人這麽居高臨下的教訓過。
二十幾年的阿諛奉承,雖然他也知道都是假的,但真的敢跟自己這麽頂著說話的,葉泠月還是第一個,特別是——說完還一臉不知悔改盯著自己的樣子。
“不是這個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都要圍著你轉的,不是在你身邊就一定對你有所圖謀的,我不是任何一個人,別拿你的經驗跟我做比較,這世界上有的是人,他們在乎的東西,不一定你給的起。”
葉泠月抿了抿嘴,也不管他到底有沒有在聽,反正自己打開了話匣子,便喋喋不休起來。
“你是第一個。”
陸昱乾這下是徹徹底底的愣住了,口中回答著,心裏也不停,正反複過濾著這句話,好像她說的沒錯,這世界上並不是所有人都想從自己這裏得到些什麽,隻不過他接觸到的所有人都這樣罷了。
就連於婕芸,陸昱乾心裏其實很清楚,自己不過是她手中的一顆棋子,爭奪陸家家產的一顆棋子。
甚至於,這麽多年的教育裏,他從來不知道,除了為了這個目標活著,他還有什麽存在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