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2 他很可能成為植物人
手術室外，所有人都坐在椅子上焦急地等待著。
這場手術不知進行了多久。葉俊軒頭部中槍，必須進行開顱手術，醫院派出了顱腦科主任親自執刀，“手術中”的紅燈，亮了幾個小時也沒有熄滅。
在所有等待手術結果的人裏，蘇涵是最焦慮的一個。過去的幾個小時，她簡直不知自己是怎樣熬過來的，她的腦海中的念頭如同潮水一般，一浪蓋過一浪，有樂觀的，但悲觀顯然占了上風。
軒會平安無事的，他一定會醒來的……對不對？如果他出了什麽意外，她恐怕一輩子也不能原諒自己，都是因為她，都是她不好。
蘇紫雲聽說了這件事，也在最短時間內趕到了醫院。看到媽媽來了，蘇涵下意識地站了起來，她的淚腺終於崩潰了：“媽……軒他……”
蘇紫雲自然明白女兒的擔憂，連連安慰道：“來，快坐下，快坐下……沒事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乖，啊……”
其實，蘇紫雲也不知怎樣安慰女兒才好。蘇涵對葉俊軒的愛深刻入骨，現在他出了這麽大的事，她一定六神無主了。蘇紫雲隻是坐在蘇涵身邊抱著她，用自己的體溫和愛試圖溫暖她的心。
吳冰從始至終都靠在牆壁上冥神，他沒有坐下，是因為他認為站著更令他清醒一些。
葉俊軒中彈了，而且被打中了頭部。是生是死，現在都還無從揭曉。
他的焦慮的心情似乎不亞於蘇涵，甚至比她還要擔心。從小，他曾經無數次詛咒葉俊軒不得好死，甚至幻想過如果他出了什麽意外，他會是怎樣的愉悅與興奮……可是真正到了今天，吳冰才發現自己是難過的，他也會替他著急，不希望他真的出什麽意外。
原來他還是一個善良的人。善良，這個詞可以用在他吳冰身上麽？
蘇紫雲看到這個身穿黑色西裝的男人一直站在她們母女旁邊，於是禮節性地對他點了個頭：“你好。”
吳冰這才反應過來，也很快回了一個點頭。
蘇紫雲猶豫了一下，她的目光沒有多在吳冰身上作停留了。這個男人，實際上她已經是第二次見到了，她總感覺他很眼熟，好像在哪見過。
蘇涵一直在蘇紫雲的懷裏哭泣著，早已哭成了淚人。她需要一個可以依靠的懷抱，放聲哭泣，不用有任何顧慮，盡情釋放心中的悲傷。
吳冰上前半步，很有禮貌地微微點頭：“伯母，上次見麵時我已經自我介紹過了。我叫吳冰，是蘇涵和葉俊軒的朋友。”
朋友，他大概隻能這樣定位自己了。
蘇紫雲一邊拍著蘇涵的肩，一邊回以吳冰一個微笑：“嗯，我記得。”
吳冰，她不僅記得這個名字，而且這個名字更勾起了她的某些回憶。為什麽，總覺得這個名字很耳熟，好像並不是第一次聽說？
“請問……您是不是吳建國先生家的少爺，吳冰？”蘇紫雲終於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她似乎是想起來了，吳冰，那正是她十幾年前在吳家做傭人時候雇主家裏的小少爺。蘇紫雲清楚地記得，那個小少爺也是個混血，而如今站在她麵前的男人也有著歐洲血統，如果隻是碰巧，未免也有些太巧合了。
吳冰沒有馬上回答這個問題，而是選擇了沉默。
不錯，吳建國，那是他父親的名字。
他也知道蘇紫雲為什麽會知道父親的名字，對於這件事，他本來想繼續隱瞞下去，可是現在看來，似乎到了不得不說出口的時候了。
“嗯，是。”吳冰點頭承認了。
蘇紫雲心中的疑惑終於得到了解答，她的情緒有些波動，甚至站了起來，向吳冰走近了幾步，端詳著他說道：“你……真的是吳家的少爺？你……”
他的變化真的很大，十幾年過去了，吳冰已經由一個孩童長成了英俊的小夥子，若不是他有混血的特征，蘇紫雲恐怕是認不出他來的。
蘇涵看到母親對吳冰很感興趣，於是插了一句嘴：“媽媽，你認得吳冰嗎？”
蘇紫雲回過頭來對蘇涵笑：“認得，認得。不僅我認得，你也認得。”
蘇涵被母親說得懵住了。她不是本來就認識吳冰麽？媽媽還是通過她才知道有吳冰這個人的呢，媽媽怎麽會突然說這麽奇怪的話。
“你們小時候經常在一起玩呢。”蘇紫雲看蘇涵懵懂的樣子，於是拉起了她的手，耐心地回憶著，“我在吳家做傭人的時候帶你去過，你和吳少爺是認識的。你不記得了？”
聽母親這樣說，蘇涵更加懵懂了。
媽媽以前在吳冰家做過傭人，還帶她去過？她怎麽完全不記得了……那是多久以前的事情？
吳冰的嘴角苦澀地揚了起來：“小桃，你還記得嗎？我們十四年前就認識了。”
小桃，直到這個名字從吳冰口中說出，蘇涵才終於想到了什麽。
她怎麽會忘記，那是她曾經給自己起的昵稱。因為最喜歡的水果是桃子，因為小時候的她甜美可愛，所以，有一個男孩總是這樣叫她……
“喂，小丫頭，跟著我們混必須起個代號的。我叫閃電，你呢？”
“你怎麽總抱著一個桃子，很喜歡吃嗎？看你那麽傻，幹脆就叫小桃算了。”
蘇涵似乎終於想起了什麽。隱隱的回憶，記憶像放電影一般，在腦海裏一幕一幕地閃過。
難道，當年的那個壞壞的、總是欺負她的小男孩……就是吳冰？
蘇涵抬起頭，望著吳冰的臉龐，好像又想起了什麽。對，當年的那個男孩也有著棕色的頭發，棕色的瞳孔，他的皮膚比所有人都要白，就像吸血鬼一樣……因為這個，蘇涵還曾經害怕過，覺得他是個怪物。
那不就是吳冰嗎？原來他們是這樣認識的，難怪，他說他們認識了十四年。
蘇涵想起，她以前的確跟隨母親去過吳家。猶記得，那是一棟像城堡一樣豪華的大宅子，主人是一位長相嚴厲的男子，人們都稱他為吳老爺。
宅子裏有一個小男孩，他總是一個人在走廊的窗邊望著外麵的世界，他的眼神很憧憬，也很憂鬱，他身上散發出的氣質是與眾不同的，也正因為這個，蘇涵才對他產生了好奇感。
“你是這棟宅子裏的人嗎？你叫什麽？”
“走開，我不認識你。”
這個男孩看起來比她年長幾歲的樣子，可是他真的好沒有禮貌，總是將她的好意拒之門外。他總喜歡欺負她，還總說媽媽身份低，隻配當傭人。因為這個，蘇涵沒少哭鼻子，她隻是想多結交一個朋友，可是總是被潑冷水、被羞辱。
他不是很討厭她嗎？可是……他怎麽會說她是他的初戀，他等了她十四年？終於知道了和吳冰的初識是怎麽回事，可是，蘇涵心中又有了新的疑問。
“你想起來了嗎？”吳冰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用一種渴望的眼神凝視著蘇涵。他多麽希望，事情的經過是她自己回想起來的，而不是通過他的口講述給她。
蘇涵呆呆地愣了一會，忽然地，她的頭變得好痛。
她雙手捂著頭，露出了痛苦的神情。她真的什麽也不想想下去了，葉俊軒還在手術室裏，她的心緒已經無比淩亂了。
吳冰看出了蘇涵的心情，也沒有再追問什麽了。
至少她應該想起了，他就是當年的他，他們的確在很多年就相識了。隻要她還記得這些，似乎就已經足夠了？
他應該學會知足。
啪——“手術中”的紅燈熄滅了。
蘇涵和吳冰的目光同時投向了手術室，那扇冰冷的門，過了好久才緩緩地被打開。
主刀醫生走了出來，他輕輕摘下口罩，好像很疲憊的樣子。
“醫生，他怎麽樣？！”蘇涵第一個衝了過去，激動地握著醫生的手問道。她迫切地想要知道手術結果，一刻也等不下去了。
醫生頓了頓，環視了一下在場的幾個人，開口說道：“請問……你們哪位是病人的家屬？”
“我。”蘇涵沒有經過任何考慮就接下了話題，她一定要在第一時間知道他的狀況，“我是……他的妻子。”
吳冰聽到後心裏咯吱一聲，好像被什麽東西刺痛了。
她說她是葉俊軒的妻子。
醫生的目光重新回落到了蘇涵身上：“哦，原來您是病人的愛人。那現在病人的情況……我方便和您說嗎？”
蘇涵拚命地點著頭：“醫生，請您快點告訴我吧。”
醫生似是猶豫了一下，他推了推眼鏡，很沉穩地說道：“手術，還算順利。”
聽醫生這樣講，蘇涵就放心下來了，她用手捋著胸口，大口地喘著氣。這至少說明軒沒事了，對不對？
“可是……病人現在是植物人狀態。”
蘇涵的笑容瞬間凝固了。
植物人？……
軒變成了植物人？這怎麽可能，不，一定是開玩笑的，醫生剛才都已經說了啊，手術還算順利……怎麽會這樣？！
“我們無法斷定他什麽時候才能醒來，以及，他是否能醒來。”醫生歎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