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錦生早上臨時有事,派了個助理來直接接她去那家餐館,隻說他在市裏等她。

接她的人叫小周,人很勤快,接了她的行李就幫她開車門。

一開始她沒太反應過來,上車後多看了幾眼才總覺得哪裏眼熟。

大概是看他太多次了,駕駛座的小周倒是先不好意思的自我介紹:

“何小姐,還記得我嗎?何總剛接手藍水灣時我們見過幾麵。”

哦,對。

這下她倒是有了些模糊的印象,何錦生接手藍水灣時她三天兩頭的往那跑去找他,也就順帶認識了一波當時跟著他的人。

當初這小周就經常跟著他,隻是沒想到都五年了,他還在藍水灣工作。

知道是以前認識的人,感覺到一絲熟悉,陳晚笑:

“我就覺得很熟悉啊,原來是你啊。”

看她還記得他,小周靦腆的笑了笑,繼續說:

“對了,上次你來藍水灣參加宴會時,那天我正好也在,隻是沒來的及跟你打聲招呼。”

宴會?藍水灣?

後座的陳晚抬頭看他,突然想到什麽的試探:

“那個跟何錦生打的電話說看見我的人不會就是你吧?”

前麵的小周邀功似的轉過頭來,星星眼八卦道:“對啊,是我,何總當時可是會開到一半就趕回來找你了呢。”

沒想到這人還有兩副麵孔啊,就是你啊,罪魁禍首!

陳晚剛剛還熟悉的感覺瞬間消失,皮笑肉不笑的哼哼了兩聲,心裏默默盤算著要是現在把他推下車自己一個人能活下去的幾率有多大。

她不認識路,從機場到市區,一路上迷迷糊糊的被小周帶著走,七拐八拐的,直到停下來何錦生拉開了車門她才驚覺到了。

何錦生一手替她拉開車門另一隻手直接遞了進來,示意要牽她下車。

車內的陳晚愣愣地看著那隻骨節分明的手,心底掙紮了半響,還是不敢直接無視那隻手。

默默的把自己的手遞了過去,順著他的力道下了車。

大概他今天不去公司的原因,穿了一身淺灰色休閑服,棉質的布料服帖的趴在身上,看起來少了平時的那份輕狂氣息,多了點溫潤。

牽他手時他袖口處那截棉質的布料剛好碰到她手心,撓的有些癢。

陳晚偷偷挪開一點點距離,沒有直接觸碰到他手心。

幸好何錦生看穿她的不自在,沒有太難為她,等她下了車就順勢鬆開了手。

落地眼前是一條十字路口,車流不息,人流湧動,喧嘩熱鬧。

在沸騰的人聲中,何錦生一手指著前麵給她看:

“網上那個視頻應該就是在前麵那拍的,我朋友他那餐廳就在對麵二樓。”

“諾,就那,應該能拍到。”

陳晚順著他手指的方向過去看了看,他那朋友開的是一家泰國菜,墨綠色邊框的玻璃窗外的牆角處剛好有一個探頭正對著十字路口。

如果這個探頭一直對著這邊的話那應該是可以拍到的。

何錦生來之前就和餐廳老板講好了要看監控,這會老板直接帶著他們進了辦公室,找人調了錄像帶給他們看。

陳晚給了時間點,技術小哥滑動進度條,很快就找到了那一截畫麵,雖然隻在畫麵的斜下角,但還真原原本本的被拍到了。

何錦生和飯店老板有其他事情聊,就沒有陪著她一起看視頻,交代了幾句在外麵等她就和老板一起出去了。

模糊的畫麵角落中有一輛黑色的奧迪駛了進來,視頻中的老人原來一開始是騎著自行車的,一直穩穩當當地騎在了街道的邊緣,在奧迪車的前麵。

奧迪就像一個巨大的鋼鐵巨獸,而自行車和它比起來簡直脆弱如紙片。

沒過幾秒,十字路口,奧迪經過老人時突然的轉向刮蹭到了老人的自行車,自行車傾覆,老人猛地跌了下來,躺在地上。

整個畫麵出現的又快又急,陳晚心下一揪,有點不忍心再看。

旁邊和他一起的技術小哥也和她一起被嚇了一跳。

錄像帶繼續,大概是奧迪轉向時沒有太大的衝擊力,等了等,那老人竟沒什麽事繼而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

自行車倒在一邊輪子打著圈的轉,奧迪駕駛位側很快也下來了一個男人,快步走上去看樣子是在詢問老人有沒有事。

遺憾的是監控隻有畫麵,沒有聲音,陳晚隻能眼睜睜看著屏幕中事態的變化,老人和那年輕男人從一開始的急切的詢問轉變到後來的情緒激動。

不過四五分鍾左右,兩人就開始爭論,年輕的男人甚至擺手推攘老人,周圍過去的人開始越來越多,畫麵中擠滿了人,有拿手機拍視頻的,有大聲討伐的,指指點點的。

監視器畫麵裏有些模糊,看不清楚。

直到有人拿起電話報警,警車出現在畫麵中,人群才得到點控製,道路慢慢重新疏散開來,重新露出人群中的老人和年輕人。

聽不見聲音,陳晚也很無奈。

警察很快的處理現場,這麽一場小車禍並不能給這座像機器一樣不停運轉的城市產生什麽影響,十字路口沒過多久重新恢複一開始喧嘩熱鬧。

陳晚怕有什麽細節漏掉和技術小哥再倒回去看,看了幾遍怕自己有什麽遺漏,還是爭取了技術小哥的同意,把這視頻拷了一份到她U盤上。

說好在門外等她的,等陳晚弄好了出來打算找何錦生時,找了一圈都沒發現人影,還是看她太迷茫了熱心的前台小姐給她指的路。

泰式餐廳,木製的梨花凳隨處可見,金藍紅三色的標誌點綴了整個餐廳,大廳前還有一副富貴的大象圖,不知道是誰畫的。

陳晚轉了個彎,走過大廳,遠遠就看見何錦生和他那個朋友在主廳外麵陽台上倚著欄杆在談著什麽,走進了才發現兩人手中都夾著煙在吞雲吐霧。

何錦生身上常年帶著煙草味,他抽煙抽了很多年她知道。

但她這次回來之後他抽煙大多數都會主動避著她,就連跟她一起住酒店的那幾天她也沒真正見過他抽煙的樣子,這還是這麽久以來第一次再看到他抽煙。

熟悉的姿態和五年前有著相似的模樣。

餐廳老板正對著她,先看見她朝他們走過來,心照不宣地對何錦生笑了笑,調侃了幾句,然後率先離開,給他倆留下空間。

何錦生轉身看見是她,兩根手指捏住煙頭最後猛地吸了一口。

還剩大半截他也沒管,直接把煙頭放到旁邊的垃圾桶上的用手碾了碾等熄滅了火星扔了進去才向她走過來。

何錦生:“弄好了,怎麽樣?”

陳晚點點頭,嗯了一聲:

“網上視頻是真的,但車確實是撞上了的,應該不是碰瓷,不過聽不到聲音具體的情況還不確定,我想下去問問周圍的人。”

昨天那麽多人圍著,周圍的商家肯定有知道情況的。

何錦生抓住重點,詫異的看了她一眼:

“你去?”

她不是主編嗎?他怎麽不知道月華社這麽缺人,連主編都要跑前線了?

陳晚揉了揉鼻子:“反正我來都來了嘛,順便而已。”

許辭被她留在S市,部門老人也都在S市開會,新人都要跑今天的新聞,唯一因為昨天出事而沒事做的王鳴又被她派去了警察局。

現在可不就剩她了。

餐廳在二樓,一層樓而已,陳晚幹脆走了樓梯,何錦生跟在她後麵有些煩悶。

她怎麽這麽多事,快一個星期沒見了,還以為能抽個時間跟她好好聚一聚呢,至少吃個飯啊。

高台階,旋轉的密閉空間,腳下是一層木釉質的地板,踩上去吱吱作響,陳晚走在前麵,下了兩三步階梯,還是沒忍住回頭看他:

“你當初到底是為什麽開始抽煙的啊?”

陳晚印象中他很早就開始抽煙了,明明是從小一起玩到大的人,卻不知道什麽時候起這人就開始默默的抽上了煙。

等她發現時,這人早已經駕輕就熟了,整天吞雲吐霧的像個老煙槍。

以前也不死心問過他可這人始終沒給個答案,那時候她心裏又滿滿的都是他,他想做什麽她攔不住也就隨便他了。

隻當他一時興起玩個新鮮,卻沒想到一抽就抽了這麽久,現在說不定他的肺早已經像新聞裏說的那樣全都變黑了。

昏黃的樓道裏,頭頂細細的水晶燈閃閃發亮,周圍是琉璃的鏡片,手邊是古木色的欄杆,為什麽開始抽煙?

何錦生停下邁台階的腳步,眯著眼睛沒有搭話。

為什麽抽煙?她問他?是誰當初說抽煙的男人有魅力的?

何錦生:“不喜歡?”

陳晚愣了愣:“啊,沒有,就是問問。”

何錦生透過旁邊鏡子看她:

“我記得你說過你喜歡的。”

陳晚更加怔住了,她?她怎麽不記得她什麽時候說過喜歡的?

再說,誰會喜歡別人抽煙啊……

尷尬地撥了撥頭發,兩步並作三步,跨出最後一步台階。

總算出來了。

車來車往的十字路口,人聲嘈雜,熙熙攘攘。

四周馬路邊開了不少店鋪,昨天新聞鬧的那麽大,肯定有不少人注意到了。

陳晚掏出包中隨身帶一個小小的錄音筆按了啟動,再掏出一個筆記本和筆拿在手上徑直走向最近的一家小超市。

何錦生對她手中的錄音筆比較感興趣:“你怎麽還隨身帶這個啊。”

“以前當記者的時候習慣了。”她漫不經心的答。

做記者的,隻靠手中的筆很多時候來不及把受訪者所表達的意思全部記下來,錄音筆就成為必不可少的工具。

更何況陳晚剛踏入這個行業那幾年距離前輩那種過耳不忘的本領更是差得遠,出采訪錄音筆都是必不可少的。

每次都是等采訪結束後都是自己回去再慢慢的對著錄音一遍一遍的改稿子。

記者這個職業她雖沒做多久,但畢竟也有那麽幾年年,這玩意又挺好使的,隨身帶著的習慣就一直沒改。

小超市的老板娘是位四十多歲的婦女,中年女性,職業原因擅長與人打交道,工作時間長,工作地點距離現場近。

事故中通常采訪這類人都能準確得到想要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