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府庶子李遲玄娶了個鄉野丫頭,這個消息成為了十裏街坊的幾日快談。

有人嫉怨那林農戶一家的福氣,覺得哪怕那李家庶子是個啞巴,這林家大女兒林暮雲也算半個山雞變鳳凰了。

畢竟不是誰都能嫁入南澧城米鋪之最的李家。

彼時,他人眼中的鳳凰林暮雲正在婚房內和自己的夫君大眼瞪小眼。

李家庶子不得寵,一場婚宴被李府嫡子李郜升辦成了和貨商的交流會。

早早被趕回來的李遲玄坐在木製的簡樸方凳上,過長的婚服蓋住他大半個手背,手掌置在膝頭,看上去一副乖巧樣。

實則那五官極其陰柔,一雙丹鳳眼狹長漆黑,薄唇毫無血色的抿著,似乎對這婚事極其不情願。

林暮雲心中感歎了一句自己這未來夫君的模樣,覺得這人放在現代絕對是一頂一的美男。

是的,林暮雲是穿越過來的,從小穿到大那種,對陌生世界的不適應早就在時間流轉中消磨幹淨。

可這個穿越似乎和她知曉的不一樣,別人都是回古代的某個朝代或者國家,而她是穿書。

這是一本叫做《嫡女盛世》的小說,說的是架空時代裏,嫁給李遲玄大哥李郜升的女主大殺四方,休夫種田的故事,典型的大女主爽文。

現代的林暮雲是一個孤兒,所以在無人提醒的情況下導致沒日沒夜看這本小說,直到猝死的可憐人,放在現代誰都覺得她不愛惜身體,死的情有可原。

實際上她隻是覺得書裏麵的內容剛好和她專業對口,覺得有趣這才看到深夜。

作為一個現代雙一流大學的研二農業人,來到了一個以小農經濟為主的時代,林暮雲隻覺得自己死的很安詳。

更不用說嫁了個家裏麵還有米鋪的男人,她恨不得把所以的專業知識搬出來,把米鋪開往全世界!

隻可惜,自己嫁的相公是啞巴,是不得寵的庶子,還是設定裏滅了她原本家庭的仇人之子。

這些全部都是前些日子,李府大夫人找上門時,腦中忽然間湧入的記憶告訴林暮雲的。

林暮雲也是那個時候才知道自己在這一本書裏,但卻並不清楚後期是不是有自己這麽一個角色,隻是夜夜做夢,都有人在耳邊輕喃——讓李家付出代價。

然後林暮雲長大,順應劇情般的沒人敢娶,孤寡到了二十二歲,被李夫人一眼相中,打包嫁人。

俗話說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林暮雲任勞任怨的自己掀開薄紗似的蓋頭,湊到李遲玄身邊,眨著一雙晶亮的眼睛看他。

李遲玄後仰,被突如其來的冒犯嚇到,眼中帶了些薄怒。

林暮雲諂媚的笑:“若夫君不樂意行房,那今夜我去塌上睡,可好?”

庶子雖然不受待見,但基本上該有的都有,房裏既有架子床又有貴妃榻。

一句話說中小少爺的心思,李遲玄思緒一動,視線在林暮雲的身上掃幾下。

比李遲玄大上三歲的林暮雲偏瘦,卻比尋常女子高挑一些,膚色不似富貴人家的女兒般白皙,但紅潤透亮,一雙狐狸眼水汪汪的。

沒看幾眼,李遲玄便垂眸站了起來,用實際行動回答了林暮雲,他沉默的自行脫去外衣,躺在床的外側,蓋上薄被,兩眼一閉。

不樂意正好。

林暮雲擦了下額頭的汗,被厚重的婚服壓的不舒服,麻布繡的衣服難看又悶熱,這個婚除了能造福家裏人之外,一點也不值當。

要不要趁人睡了去洗個澡?

架子**的人傳來了均勻的呼吸聲,林暮雲猶豫了幾秒,毅然打開房門喊下人抬熱水洗澡。

門打開又關上,李遲玄閉著眼,認知到自己的房裏有人在走動,頓時不適應的眉頭輕蹙。

林暮雲在做什麽?

過了幾分鍾,有什麽落在了床邊大開的窗戶,那東西叫了一聲,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伴隨著一句輕喃的“乖”,窗戶關上了。

李遲玄最終還是煩躁的睜開了眼睛。

一睜眼就看見新婚妻子站在窗邊,把大開的窗戶關上了,外頭跑進來的風消散了個一幹二淨。

林暮雲被起身的李遲玄嚇了一跳,那雙狹長的眼睛看著自己,莫名滲人,她擺出茫然的表情,解釋:“風大,我關窗戶。”

劣質的借口沒引起李遲玄任何反應,他深深的看了眼林暮雲,又躺下了。

林暮雲感到了一陣莫名,眼珠子一轉,猜想這小少爺可能有自己做什麽都要告知一聲的習慣。

於是出門去偏房洗澡前,林暮雲試探性的扔下一句,“我去偏房沐浴。”

李遲玄煩躁的用手蓋住眼睛,“嗯”卡在喉嚨上不進不出。

月朗星稀,夜中低飛的信鴿被擒住,早先被關上的窗戶打開,一個人跨入房中。

來人暗藍衣白腰帶,一雙劍眉皺著,把信鴿腳上綁著的布條拿出,往前一遞,“主子,這是剛剛從你房內飛出信鴿腳上的信。”

原本**躺著的李遲玄從**坐了起來,穿上靴子後接過布條,沙啞的聲音從喉嚨冒出,他在讀布條上的內容。

“試過了,真啞巴,以後斷然不會受委屈,他罵不過我罵不了我,也告不了狀,勿念。”

話中的沾沾自喜四處洋溢,李遲玄一板一眼的讀都無法遮擋。

藍衣男子聽完,愣住了,對林暮雲的大膽不禁咂舌。

這信顯然是李遲玄新婚妻子傳給家人,或者是其他掛念著她的人的,都是新嫁娘了,還敢當著夫君麵送信,嘖,不是個安穩的。

即使覺得這林家丫頭不一般,他還是不敢隨意揣測,隻是暗自觀察主子的臉色。

可惜李遲玄站著的位置不沾光,臉上一團黑,看不清表情,“她和大夫人立得字據找到了嗎?”

吞了口口水,藍衣男子又從衣內拿出一張紙,再次遞過去,順道說明:“大夫人房裏找到的,藏的很好。”

李遲玄“嗯”一聲,展開手上的字據,有了上一次說出來的經驗,他這次學會了不出聲。

?為百兩銀子與十裏街一房契,今林暮雲與李府大夫人莫濃雲立下字據,自願嫁於李府庶子李遲玄為妻,並同意用美色牽製李遲玄,致使李遲玄無法得到李府家產一分一毫。

今通過立字據以證上述言語有效,否然,則收回銀兩與房契。

——林暮雲

昌舜年五月初八】

林暮雲三個字上還有一個大大的紅色拇指印。

李遲玄目光放在那“美色”二字上,瞪眼,巴不得把那兩個字戳破。

裝了十年啞巴,就真被人當成啞巴了?還是說別人真的以為會從啞巴身上套到什麽便宜?

李遲玄覺得還是不能為了躲李府的手段而裝一輩子啞巴,十年前到今天,他準備的已經夠多了,李府定會為他們之前做的事情付出代價。

門外傳來腳步聲,李遲玄的聲音也跟著冒出,“把這紙放回原位,順便派人去林家掌事的米鋪試探下。”

不知道是不是藍衣男子的錯覺,他總感覺主子的聲音似乎更沙啞了一些。

藍衣男子悄悄爬窗離開時,林暮雲抱著床被子回來了,並沒有注意到窗欞微動。

床榻上的人似乎換了一個姿勢睡,倒也還算安穩,沒把人吵醒,林暮雲便在立屏外的貴妃榻上鋪被子,也逐漸進入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