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穿越

夜很長,沒有一絲風,就連呼出的氣體也灼熱無比。

我輕輕挪動身體,手腕上傳來火辣辣的痛感。

意識漸漸恢複,我聽見周圍有人在我麵前晃來晃去,臉上帶著麵具,手裏拿著的鈴鐺叮呤當啷的響個不停,嘴中還念念有詞,唱的人頭疼腦脹。

高台下圍著很多人,對台上的人指指點點。灼熱的太陽光烤的我頭皮發燙……

馬蹄聲由遠至近,我模糊的視線裏出現幾個騎馬的男人。聽見兩聲咻咻的聲音,接著就是釘入木頭的聲音,我身體淩空,重重的摔在地上,疼得我直冒眼淚……

冷峻的臉龐出現在我的視線裏,傳統的蒙古族的帽子,石青色的袍子,兩條辮子垂在兩邊。深邃的眸子直剌剌的看著我,布滿老繭的手掌撫上我的臉龐,割的我生疼。

“你是何人,此乃獻給天神的禮物,若是帶走她,天神會降罪於科爾沁的。”戴著麵具的男人領著身後一群帶著麵具的人將這個男人圍住,厲聲問道。

科爾沁……意識模糊的我,細細的向著這幾個字,到底這是哪兒……

在哪兒……

農曆十月二十五。

我和Johnny駕著車來到了內蒙古的錫林郭勒草原,樹葉凋零的胡楊林,車過處揚起的黃沙盡顯了蒙古大漠的荒涼,蜿蜒的河流倒影著昏暗的天空。

導遊告訴我們很快就能到達巴特爾大叔家。隻因為我們說要來內蒙古買馬,導遊就很熱情的告訴我們這裏誰家馬養的最彪悍,速度也最快。

到達巴特爾大叔家的時候以至中午了,百米見方的氈帳住著巴特爾大叔和他的妻子。巴特爾是典型的蒙古漢子,身材彪悍魁梧,即使已年過半百,卻依舊健朗。

夜晚的內蒙古草原寒冷無比,天空中壓著一團黑壓壓的雲層,分外的壓抑。我穿著巴特爾大叔他妻子給我的棉衣,披散了頭發,散步在氈帳前的胡楊林裏,刺骨的寒風撲麵而來,我望著荒漠無垠的草原,頓時陷入一種孤寂的心境。

胡楊林前麵有條河,夜晚的河水泛著墨綠色的光,我坐在岸上,目不轉睛看著波光粼粼的水麵,陷入了沉思。

一周前的今天,我還在澳大利亞的跑馬場上閃耀著光芒,而現在,我卻隻能獨自坐在錫林郭勒草原上,看著這冰涼刺骨的河水。

“你要是走出了這間跑馬場,那就別回來!”經紀人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我昂首挺胸走出辦公室,將身後的幾個碧眼金發的人拋在那裏。

作假,贏錢……我怎麽能做違背良心的事,可是代價卻是我再也不能踏上澳大利亞的馬術場。

我是贏了,還是輸了……

我也不清楚。

身後傳來沙沙的聲響,這大晚上的,莫不是有狼?我心頭一緊,忙回頭看著那凋零了樹葉的胡楊林,沒人亦沒狼,那到底是什麽東西發出的聲響呢。

我無奈苦笑,許是近日來一直睡不好,出現幻聽了吧。

我這麽安慰著自己,起身拍拍袍子上的沙土,朝亮著燈火的氈帳走去。

“芸玳。”

身後響起男人顫抖的聲音,那語氣無奈中帶著一絲痛心,低沉纏綿的嗓音聽的我心頭一顫,緩緩回身,看著身後模糊的身影。

比我高出一個半腦袋的男子在我麵前若隱若現,雪白的右衽袍子,微敞的領口裏呈淡黃色的底子,箭袖遮了半個手背,腰帶上綴著淡黃色的佩帉。這身裝扮,像極了清朝時那些男人的裝束。

模糊的麵頰我看不到一絲表情,我心口一窒,險些摔倒。

他想伸手拉住我,卻被我後退一步躲開,不料腳下一滑,整個人就跌下了河。

驚魂未定的我拚命的拍打著水麵,大呼救命時,刺骨的河水不停的往我嘴裏耳朵裏灌,根本無法叫喊出聲……

我要死了麽……我會死在這裏麽……

那一刻,我看見那個男人化作了耀眼光芒,我緊閉眼睛,失去力氣的身體漸漸下沉……

“我是何人,我是救烏倫珠格格的人,我絕不會讓任何人欺負烏倫珠格格。”青衣男人將我摟在懷裏,刺鼻的煙草味撲麵而來,將我嗆得清醒不少。

他抱著我翻身上馬,勒緊了馬的韁繩。我被這連續的動作驚呆了。我好歹也那麽大個子,他抱著我說上馬就上馬,而且我還不認識他!

我剛要掙紮,卻對上了他深邃近似幽藍的眼眸,寧靜而神秘,冷峻的臉龐有著說不出的**。他捏著我的下顎,淺淺笑著:

“烏倫珠格格,有我在,沒人敢欺負你。”

我瞪大了眼睛,聽著身後人的叫囂,感覺著他撥轉了馬頭,帶領著他的隨從揚長而去。

“你放開我。”我用盡全身的力氣,將他推開,卻不料跌下疾馳的馬背,重重的摔在沙地上,疼得我直冒冷汗,我伸手扶住腰,輕輕的閉上眼睛……

完蛋了,摔倒腰了。

所有的人都在此刻勒住了馬的韁繩,急促的腳步聲在身後響起,想要將我攔腰抱起,卻因為我痛苦的低吟而鬆開了手。

“你這丫頭,怎麽這般膽大,即便是成年人都不敢輕易從馬背上跳下去,更何況你這個不到十歲的小娃娃。”那男人心疼的嗓音有種特別的感覺,心頭一熱,似乎也忘記了腰疼:

“十歲的……娃娃!”我大驚,牽動了腰上的疼,他這是什麽意思?他眼睛有問題吧,我怎麽可能是十歲的娃娃,不是他有病就是我在做夢……

我一定在做夢……

可是腰上的疼提醒我分明現在就是現實,而且我也聽到剛才發出的是稚嫩的童聲……

我震驚無比,隻感覺一陣天旋地轉,心口也憋悶著一口氣,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眼前的黑色很濃,總也找不到盡頭,隻有不停的摸索前行,猛然間眼前閃過一到白光,我忙睜開眼,看著雪白的氈帳頂子,身下是柔軟的地氈。我摸索著爬起來,卻扯動了的腰傷,疼的我立馬閉上了眼睛。

“格格。”稚嫩的女童聲音想起,小小的手掌抓住我的手臂,扶著我躺下:“哈屯1吩咐了,格格的腰受了傷,這段日子要好生休養著,切莫要亂動。”

我睜眼,看著眼前這個滿頭小辮子的丫頭,灰色的蒙古袍子,一雙眼睛骨碌碌直轉,楚楚可憐。我回想著她的話,又想起先前救我的那個男人,不禁推了她一把:

“你是誰!”

“格格……”女童倒在地上,抬頭看著我,水靈靈的眼睛裏閃爍著波光,甚是可憐:“奴才……奴才……托婭。”

托婭……看著她的模樣也不像是壞人,我卻這樣用力推到她,不免心頭閃過一絲罪惡,有些不好意思的叫她起來,氈帳的門推開了,穿著粉色袍子的女人出現在我麵前,滿臉心疼的在我身旁坐下,溫熱的手掌撫上我的麵頰:

“我可憐的孩子……是額吉2對不起你……”

我閉上眼,把頭偏到一旁。我的心頭劃過一絲酸楚,回想著在澳洲的那幾年,我很少跟媽媽見麵,回國後跟媽媽的感情又生分了不少,別說這樣親昵的抱著,就連坐在一起吃飯看電視,都覺得有些尷尬。

此時氈帳門又推開了,嘴裏說著救我不讓人欺負我的那個男人走了進來,負手而立,居高臨下的看著我們。麵前自稱我額吉的女人起身行禮,隨後退到一旁。

可汗?這是什麽稱呼?難道是我穿越了,所以才會見到這些稀奇古怪的人,那我這是穿越到了什麽時代,但願不是滿清,尤其是已經穿成了篩子的康熙朝……

“阿丹珠哈屯,我雖不是科爾沁的可汗,卻是蒙古的可汗,所以打今兒起,烏倫珠格格雖身在你科爾沁,卻也是我林丹聘下的女子,待到她成年時我便來娶她,過些日子便會將聘禮送來。”那個男人修長的身姿擋住我所能看到的光線。

他說什麽!他要娶我!我大驚,瞪大眼睛瞪著他。比起被眼前這個神經病聘下,我還是去滿清康熙朝吧,眼前這都是些什麽人啊,說我是十歲不到的小娃娃還要下聘,絕對是腦殘無疑。

“是,可汗。”阿丹珠頷首行禮,側頭看著我。那個叫林丹的男人側眸看見一旁畏畏縮縮的托婭,將她拉到我的麵前:

“記著,從今日起你好好的伺候著烏倫珠格格,等將來長大了,必有重賞。”

托婭看著那個男人,跪在地上不停的磕頭……

天啦,誰能告訴我到底穿越到了什麽時代!為什麽眼前的事我怎麽都看不下去呢。我再度閉上眼,不去看這裏所發生的一切,卻不料強有力的手臂將我托起,冰涼的鏈子就套進了我的脖子裏,我連忙睜開眼,看著脖子裏掛著的那條銀鏈子,墜子上是刻有祥雲圖案的上好紅瑪瑙石,下頭綴著流蘇,精致美麗。

“帶著它,直到你嫁給我那天才能把它取下來。”林丹的語氣低緩,嘴角微微上揚。

我隻是呆呆的看著他,在心裏送他三個字。神經病。

我還沒弄清楚這裏是哪裏,什麽年代,這個神經病竟然就給我找好了婆家,還等長大了就娶,簡直是病的無藥可醫。

半個月後,那個叫林丹的男人見了科爾沁的首領土謝圖汗奧巴後便回去了察哈爾。也許到了這裏,我才能想明白很多事,知道這是哪裏。

熟知中國曆史的人也許並不陌生察哈爾和科爾沁這兩個名字。察哈爾與科爾沁都位於漠南蒙古,察哈爾原駐牧於阿爾泰山,強盛於明朝時期,成為蒙古各部的中心,其汗為蒙古各部的“共主”,世襲蒙古汗位,然而那個叫林丹的男人便是察哈爾的最後一任可汗。

科爾沁是元太祖成吉思汗把二弟合撒兒分封在今額爾古納河、海拉爾河流域呼倫貝爾大草原、外興安嶺一帶的廣袤土地,成為“東道諸王”之一。而目前的科爾沁的可汗是科爾沁右翼的奧巴,也就是我現在這個身份的叔叔,稱土謝圖汗。但是科爾沁又分左右兩翼,雖然有大汗,但平時這兩翼的事物皆有兩翼內部的首領處理。像曆史上九部聯軍攻打建州女真的明安台吉,孝莊文皇後和孝端文皇後都是出自左翼的,但是來自右翼的女子卻是少之又少。

而現在我所處的時代,應該就是在大清前幾年,因為在問托婭是皇太極還是努爾哈赤做皇帝時,她卻說現在努爾哈赤是大汗,隻有明朝有皇帝。

努爾哈赤是大汗的話……那也就是說不是滿清康熙朝,還是明朝,而且還是一個經常打仗的時代……

我每天聽著馬蹄和駝鈴的聲音醒來,被托婭扶著去看外麵連綿起伏的山丘和一大片蔥蔥鬱鬱的胡楊林,喝著可以苦出鳥的中藥養著傷,我同時也在祈禱什麽時候能回去二十一世紀,我可不想剛出狼窩又入虎穴,沒被金發碧眼的人逼死,卻被戰亂害死,劃不來。

“烏倫珠,烏倫珠。”少女的聲音在門外響起,托婭連忙跪倒門口,對著進來氈帳裏的少女磕頭。

“好些沒了啊。”那少女徑直走過來坐到我的身邊,拉著我的手笑著問道,她身後跟著的小女孩跪在我的麵前磕頭,我向托婭投去目光,她會意一下,連忙端著馬奶糕走過來:

“布木布泰格格,這是哈屯剛剛給格格送來的馬奶糕,說是布木布泰格格您最喜歡的。”托婭跪在那個叫布木布泰的少女麵前,恭恭敬敬的說著。

“還是姨母最懂我的。”布木布泰接過馬奶糕:“蘇墨兒,這烏倫珠妹妹剛好不久不能,不能吵著她,去,跟托婭這丫頭到外頭聊聊,我單獨陪陪烏倫珠。”

“是。”小巧可愛的女孩子恭敬的朝我跟布木布泰蹲身行禮,拉著托婭走出了氈帳。

蘇墨兒……蘇墨兒……這個名字好熟,在哪裏聽過?我看著那少女離開的背影,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