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反奸

轉眼間便到了年下。

瑞雪兆豐年,今年的雪比往年似乎都要多,屋脊上積滿了皚皚的白雪,也不知這雪會化到什麽時候。海蘭送來了濟真從肅親王府傳回來的密信,說是貴太妃常差人到肅親王府中走動。

我將密信置於火燭上讓其燃成灰燼,長長的舒了一口氣,海蘭連忙遞上熱茶,低聲道:“福晉,這丫頭的消息可有用?”我側眸看了她一眼,緩緩道:

“你去備些東西,明兒個我要進宮去見貴太妃。”海蘭應聲退下,卻聽到多爾博的聲音,他剛剛學會走路,便獨自一個人走進了暖閣,朝我跑了過來,我擔憂他會摔倒,連忙上前將他抱在了懷裏:

“怎麽還不睡啊?”

“我想額涅了,額涅陪著我睡好不好。”多爾博偎在我的懷裏懇求著說道,我淺淺一笑,抱著走向了床鋪:

“好,今兒個就跟額涅睡,我的乖兒子。”我捏捏他的鼻頭寵溺的說著。其實我本該無欲無求才對,有疼愛我的丈夫,還有這麽可愛的兒子,本應該過著平淡的日子才是,可是如今多爾袞位高權重,有多人想拉他下馬,所以因為有了他們的存在,他不能過安穩的日子,而我,布木布泰擔心著我會利用她的兒子報複她,娜木鍾也想方設法放挑起我跟布木布泰的戰火她好從中得利,男人那邊日子不好過,我這邊也得小心翼翼的,真不知這樣的日子什麽時候才是頭啊。

翌日一早,我便帶著海蘭預備好的東西進宮去見娜木鍾。

“喲,這到了年底了,妹妹怎麽還忙裏偷閑的來見我。”見我到來,娜木鍾揚起了笑臉,連忙拉著我進入殿中。

“正因為到了年底了才要來拜見貴太妃,前些日子已經見過兩宮皇太後了,自然也是要來見見貴太妃的,怎麽,貴太妃不歡迎麽?”我從容的笑著說道,娜木鍾連忙吩咐人端來瓜果茶點,然後笑道:

“勞妹妹記掛的在心,隻是妹妹啊,我都叫你這麽些年妹妹了,你也同從前一樣,叫我姐姐就是了。”

“奴才不敢,規矩可壞不得。這母後皇太後因為皇上喚了我一聲額涅便已經開罪於我了,如今再叫貴太妃姐姐,隻怕我這腦袋可就得搬家了。”我打趣的笑著,娜木鍾直勾勾的看著我,略顯無奈:

“雖說當年我與妹妹有些過節,好歹我們並無血親,可正宮的那兩位,明明是妹妹的親眷,卻親疏有別,如今還事事提防,不過這母後皇太後到死恐怕都不知先帝會是因為聖母皇太後而死的了。”

我驚訝的看著娜木鍾,她尷尬一笑,罷手道:“我倒是忘了,妹妹曾說與你不相幹,罷了,我也是嘴欠,妹妹就當沒聽到好了。”

“既然貴太妃連番提起,那便說說吧,不然也枉費貴太妃一番想要告訴奴才的苦心了。”我淡然的說著,時間是治愈傷口最好的良藥,如今的我並不排斥再提起皇太極,反而學會了坦然,過了便不會再來,已經牢牢地存在與記憶中的東西,既然忘不了,那便適應著他的存在。

娜木鍾會心一笑,便開始講訴了那年她所聽到了一切:

崇德八年八月,崇政殿內燭火搖曳,殿外的風聲驟起,似乎在等待著暴風雨的來臨。皇太極端坐在崇政殿的龍椅上,麵無表情的看著麵前跪著的布木布泰,許久,他才開口道:“你知道你錯在哪裏麽?抬起頭看著朕,告訴朕,你的心是什麽顏色的。”

布木布泰微微抬首,望著麵前的皇太極,半晌才緩緩開口:“血的顏色。”

“那為何你會這樣毒!”皇太極抓起了桌上的茶碗扔到了布木布泰的麵前,茶碗的碎片飛濺起來割傷了布木布泰的臉頰,皇太極怒不可遏的看著她,漲紅了臉,額上冒出了細密的汗珠。

“我為什麽會這樣毒!我也想知道,我不過是想要得到應該屬於我的一切,親人的關愛,丈夫的疼愛,我有錯麽?”布木布泰直視著他為自己辯解著,皇太極怒視著她,緊握著雙拳:

“信不信朕殺了你!”

“信,我怎麽不信!你連福臨都可以從我身邊奪走,為什麽不信你會殺了我!我的兒子,卻叫著那個女人額涅,皇上可曾顧慮過我的感受,現在說說殺了我,其實你早就殺了我了!”布木布泰起身站著,不服輸的看著已經的滿臉怒容的皇太極,繼續開口道:

“有著皇上的寵愛那又如何,姐姐還不是死了,死在我的手上,皇上寵愛八阿哥又如何,他同樣早夭,皇上愛著宸妃,可宸妃呢,她的心裏可從來沒有過皇上,皇上你不知道,在你將她冷落的時候,他們兩個人可是夜夜相見啊皇上,就連皇上在為她的離世而鬱鬱不振時,她逃之夭夭卻逍遙快活。”

皇太極身子一顫,伸手撐著案桌,另一隻手緊緊地捂著胸口,不可置信的看著布木布泰:“你說什麽!”

“我說宸妃根本沒有死,而是逃出了皇宮!”布木布泰淡然的說著,皇太極漲紅了臉,血液從嘴裏噴出,點點落在麵前批閱的奏折上,點點猩紅,分外醒目。

“你……你……滾出去!”皇太極用手指著殿門,怒吼道。

布木布泰看著他,得意一笑,卻在轉身的片刻眼淚滑下了眼眶,她用力的抹去,大步流星的離開了崇政殿。皇太極癱坐著龍椅上,接著又是一口鮮血噴出,他眼前一陣模糊,他似乎想到了什麽,強撐著身子走出了崇政殿,獨自一人上了翔鳳樓,往關雎宮走了去。

漆金的匾額還在,屋內的擺設也一樣未動,皇太極看著屋中的一切,扯下了帷帳,將屋內擺放的瓷器砸個粉碎,聽到動靜的哲哲連忙率人前來,看著黑暗中癱坐在關雎宮中的皇太極,忙吩咐人將他攙扶到自己的宮中去。

“海蘭珠……”皇太極呢喃著,可聲音卻越來越小,哲哲沒有聽清,再問時皇太極也不再答話,哲哲隻好將他在清寧宮內安置好。

然而這一夜,皇太極睡去後便再也沒有醒過來……

“按照貴太妃的說法,先帝是聖母皇太後氣死的,是麽?”我原本我會毫無感情,可當我聽完娜木鍾的敘述後,心還是被狠狠的紮了一下,疼痛過後,留下的便是無限的惆悵。

“自那日後我對這個莊妃的看法就變了,原本以為她是與世無爭的,卻不料她的心卻是這麽狠毒,害死了自己的親姐姐不說,還害死了自己的丈夫,而皇後卻一直護著她,妹妹,你說若是母後皇太後知道她的所作所為之後,還會像如今這樣護著她麽?”

“貴太妃的意思是想將此事告訴母後皇太後,然後讓她眾叛親離?”我試探的看著娜木鍾,她從容點頭:

“我也不瞞著妹妹了,我實在是看不過那個女人,她壞事做絕,竟還能享受榮華,我不甘心,最起碼這太後也應該是妹妹才對啊。”娜木鍾直剌剌的看著我,似乎是告訴我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我。

“貴太妃莫要笑話了,我如今是攝政王側福晉,貴太妃的玩笑切勿再開。皇太後的事我自有定奪,到謝謝貴太妃告知我這麽多實情了。”我起身朝她施禮,簡單寒暄兩句之後,這海蘭便適機說府中有事,我便起身離開了娜木鍾的西殿。

“福晉跟貴太妃聊了好些時辰呢,此刻我們要回府麽?”海蘭在我身邊低語著,我沉默不語,隻管自己走著,剛出慈寧宮不過片刻,這身後便傳來太監的傳話,說是聖母皇太後有請,我看著海蘭,從容一笑,吩咐她先出宮,自己便跟著傳話的太監,從偏門進到了慈寧宮東殿。

東殿內除了蘇墨兒以外再無旁人此後,布木布泰端端坐著,似乎已經等候我多時了,朝她行完禮問完安,她才讓我坐下,吩咐蘇墨兒去泡茶。見到殿內隻剩下我們二人時,她才開口道:“側福晉方才是從西殿出去的,福晉一早進宮便隻是見貴太妃麽?”

“原本還想著來跟太後娘娘請安的,可是府中有事,隻得先行離去了。”我含笑著說道,布木布泰直剌剌的看著我,依舊是麵無表情:

“咱們明人不說暗話,說說吧,這貴太妃都跟你說了些什麽,是不是想要拉攏你,讓你吹吹攝政王的耳旁風,然後立她的兒子做皇帝麽?”布木布泰的語氣似乎是在命令我說實話,我看著她,微微福身行禮,按照我早就想好的說辭回她的話:

“不,貴太妃是告訴奴才先帝駕崩之謎,她說……”我故意停下,微微抬眸看著布木布泰,緩緩道:“她說先帝是被聖母皇太後氣死的,讓奴才找個適當時機告訴母後皇太後。”

布木布泰頓時滿臉的怒氣,一拍桌子怒道:“她竟然敢信口雌黃!任意栽贓!難道她忘了是他在先帝的湯藥裏下毒的事了麽!不光是先帝,就連你當初的湯藥她也動過手腳了。”

我的心一驚,可麵子上卻是故作鎮定。果然……先帝的死沒有那麽簡單,隻是我卻想不到會跟她們兩個人都有關係,娜木鍾沒有對我講實話我已經猜到了她還隱瞞了什麽,可我卻想不到當初給哈達齊喝的湯藥中,竟然也被娜木鍾參雜了毒藥,娜木鍾此人,不除難解心頭之恨。

布木布泰起身走到我的身邊,居高臨下的看著我:“怎麽,你信了她的話,所以打算去告訴母後皇太後麽?”

“奴才還在斟酌中,母後皇太後的身子不好,奴才擔心她會受不起這個打擊。”我對上她的眼眸,從容的笑著。

“那也就是說你要站在娜木鍾那邊,跟哀家做對,想要幫著博果爾登上皇位是麽?”布木布泰的眼睛中閃現過一絲殺機,似乎我若是站到了娜木鍾那邊,她就會殺了我。不過該死的都沒死,我怎麽可能這麽輕易的就去死呢。

“若是奴才打算站到貴太妃那邊的話,便不會將實話告知太後了。”

“哦?想想也是,你但凡有一絲的良心,也會為皇上考慮,他好歹也叫過你一聲額涅不是麽?”布木布泰輕蔑的笑著,在我身邊的椅子上坐下,看著蘇墨兒端茶進來後,這布木布泰才算露出一絲和善之意:

“這世子也兩歲了吧,福臨也時常說起這個幼弟,還說日後還得找最好的師傅教他呢。”布木布泰含笑著說道,然後看著我:“雖然你現在身份換了,可你依舊是哀家的妹妹不是,福臨也叫你一聲額涅,不如日後你還同幼時那樣,叫哀家一聲姐姐,如何?”

“太後心意奴才心領了,不過準備之禮還是不要逾越才好。”我附上笑臉,恭敬的說道。

“哪裏的話,自家姐妹毋需多禮嘛。”布木布泰笑道,臉上的表情也分外和善,看不出是真心還是假意。

“不過太後,這奴才有句話不知當說不當說。”我思索片刻,有些為難的開口,布木布泰有些疑惑,忙道:

“妹妹說吧。”

“據說貴太妃時常差人到肅親王府走動,如今這肅親王手握兵權,雖說出征在外,可一旦回京,必定會受到尊崇,一旦到了那時,那些擁立肅親王的人恐怕會再次蠢蠢欲動,萬一這肅親王偏到在了貴太妃那一邊,這攝政王的位置又是極為**,隻怕肅親王一時會受了蠱惑。”我看著布木布泰小心翼翼的說著。

她低頭思忱片刻,隨即道:“這不是還有皇叔父攝政王在嘛,再說了福臨喚你一句額涅,你也不會看著他的皇位被人搶走吧。”

“有皇叔父攝政王那又怎樣,如今肅親王征戰歸來,立下赫赫戰功,難道皇上不會封賞於他麽?他原本就與攝政王不睦,隻怕他日後會仰仗著赫赫戰功,又是先帝長子,隻怕會更加目中無人,就連攝政王恐怕都無能為力了。”我無奈的說著。

“那妹妹的意思是想怎樣呢?”布木布泰直勾勾的看著我。

“太後娘娘可以設想一下,這肅親王從前也是想做皇帝的,隻是迫於無奈放棄了皇位之爭,如今肅親王手中有著一半的軍權,又跟貴太妃聯手,到時若真的火拚起來,攝政王肯定吃虧,到時若是十一阿哥做皇帝還好,隻怕到時是肅親王是做了皇帝。太後娘娘應該知道,因為烏拉福晉的死,肅親王一直怪罪於母後皇太後與你,隻怕到時我們都成了階下之囚,便再也無翻身之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