證明
仁慈的上天顧念他在人世間受苦難的孩子,所以春天來的特別的早,不過圍場裏的牲畜卻越來越少。
我是頂尖是騎手,自然對牲畜也是很了解的,再加上讓蘇赫巴魯大叔找來了一些給牲畜治病的書籍,讓托婭念給我聽,再整理成漢字,然後運用在實際中,因為有琪琪格的額吉和蘇赫巴魯大叔幫我,所以在第二年春天的時候,圍場的牛羊翻了兩三倍,而且更加強健。
冬天的時候,因為備足了草料,所以這個冬天這些牛羊再也沒有生病,也沒有掉分量,就連琪琪格的額涅都說是上天有好生之德,在冥冥之中幫助我們。所以答應了琪琪格有足夠的奶喝,有肉吃的願望都一一實現了。
五月。
今年的夏季,沒有很熱,反而很涼爽舒適,我趕著圍場裏的羊到西河那邊的草地上放牧,晴朗的天空,吹著和煦的風,看著如雲朵般在草原上的羊群,到還真有種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的情景。
我在地上鋪了布,躺在草地上,優哉遊哉的哼著歌。身後傳來馬蹄聲,我看著天氣,肯定是琪琪格來給我送午飯了,我起身,卻看見馬背上坐著的是一臉不開心的托婭,她跳下馬背,走過來在我麵前蹲下,將手中的食包遞到我的手上。看著她那委屈的表情,我也沒有打開食包,隻是直剌剌的看著她:
“誰欺負你了?”
“格格……奴才知道一件事,您聽了可別難受。”托婭躊躇片刻,輕咬著下唇,一本正經的看著我。我點點頭,示意她快說。她雙手緊緊地捏著衣擺,然後抬頭看著我:“方才給格格你送食物過來的時候,蘇赫巴魯將軍過來了,這兩天台吉要差他送賀禮去左翼,所以他這兩天不會過來的。”
“嗯,給誰送賀禮?”我忍不住發問,這個丫頭說話也不知道說重點,害的我還得再問一次。她看著我,低下頭:
“是……是烏爾赫尼格格……她……她要嫁人了。”
“嫁人?”我有些驚訝,這烏爾赫尼才十四歲,怎麽就能嫁人啊,不過轉念一想,這烏倫珠之前不也隻有七歲的身子嘛,林丹汗都能聘下,而且這個年代,十四歲嫁人正合適吧。我抬頭看著托婭:“你可知道嫁的是誰?”
“是……是……”托婭看著我,一副不知道怎麽開口的模樣,當真是讓人著急,看著我的臉色微變,托婭連忙小聲的說出了烏爾赫尼的新郎:“是……十四阿哥。”
十四阿哥?!我有些驚訝的托婭,不敢相信我的耳朵,記得前些年在大金的時候,烏爾赫尼就說巴特瑪想把她指給多爾袞,如今到成了真的了。我淺淺的笑著,看的托婭有些莫名其妙的。我起身,看著那緩緩移動的羊群,心裏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像是吃番薯的時候沒有咽下去卡在喉嚨裏一樣的難受。
“格格,您沒事吧。”托婭關心的問道。我含笑搖搖頭:“自然是沒事,我能有什麽事,好了,我先吃東西,你回去幫琪琪格吧。”說罷,把托婭一個人留在那裏。
人總是會長大的,總是會成婚的,或許再等兩年,林丹汗也會兌現他的承諾來娶我,也許,他早就忘了……
我人生可能也就這樣子了,在這個熟悉而又陌生的地方,等待著我回去現代的日子……或許,再也回不去了……就這樣,孤孤單單的一輩子……
五月十八日,天氣晴好,我依舊放牧於西河岸。
蘇赫巴魯大叔已經四天沒有過來了,真不知道這次烏爾赫尼跟多爾袞的大婚,有多盛大,恐怕這次最惱的應該是布木布泰吧,她是最在意多爾袞的,真不知道她在這次的婚禮上會做出什麽樣的舉動呢。
我坐在地上,望著那一望無際的莽原,看著那碧藍天空上的朵朵白雲,無比的愜意。
“烏倫珠。”
是我出現幻聽了嗎?我竟然在閉目養神的時候聽到了多爾袞的聲音。我無奈的笑著,已經兩年了,他也要成婚了,當年也不過是小孩子玩鬧的情誼,如今他即使在科爾沁,也應該在左翼,陪著他的新娘子。
“烏倫珠。”多爾袞的聲音再次響起,伴隨著他聲音落下的還是他的腳步聲,我連忙回頭,看著居高臨下站在我麵前的多爾袞,驚訝的站起來,看著站在離我五步之遙的多爾袞,兩年不見,他已長高了不少,隻是白色的袍子上血跡斑斑,發辮散亂,臉上也布滿汙垢,若不是那雙不曾改變的眼神,我幾乎都認不出他來了。
我驚慌的衝過去抓住他的手臂,看著他身上的血跡:“怎麽回事?受傷了嗎?”
他直勾勾的看著我,嘴角勾起一抹微笑:“沒受傷,不是我的血,是狼的血。”
“什麽?”我訝異的看著他,不明白他這話的意思,可是他這個時候不是應該在左翼嘛,怎麽會在這裏,而且渾身都是血汙:“多爾袞,到底怎麽回事,你不是應該在烏爾赫尼家裏嗎?怎麽會在這兒?”
“我來到蒙古後沒有看到你,所以向他們打聽了你住在那裏,想來找你,但怕被他們知道了阻止,所以我一個人牽了馬來找你。我在草原上遊**了三天,期間被狼襲擊,不過草原上的狼還真是凶猛,我費了好大的勁才把它打死,因為太餓了,還烤著吃了呢。”多爾袞揉揉我的額頭,故作輕鬆的說著,可是卻聽的我膽戰心驚的,我何德何能,能讓他不顧危險的來找我。
“你……你不是科爾沁的格格嘛,怎麽穿著奴隸的衣裳,還來放牧。”多爾袞抓著我的肩,有些疑惑的說道。我含笑搖頭,拉著他走向自己的馬:
“說來話長,以後告訴你吧。跟我回家去,你肯定是餓了,還有再看看有沒有受傷。”
突然他停下腳步,拉住我。我疑惑的回頭看著他,他嘴角的那抹笑意格外的溫暖,他揚起我們牽著的手,我這才發現,我與他竟然十指相扣。他站到站到我身邊:“小丫頭終於溫馴了,走吧。”
我有些心虛,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可是卻被他緊緊的握著,怎麽也放不開。沒辦法,隻好任由他牽著,然後上馬。多爾袞果然長大了,與他共乘一騎時,他雙臂緊緊圈著我,我故意遠離他的束縛,可他總是貼上來,好幾次拿眼睛瞪他,他都很賴皮的笑著。
回到家的時候,多爾袞看著那兩座氈帳,有些疑惑,看著我的時候再也忍不住發問:“出了什麽事?你怎麽會住在這種地方!”
我什麽也沒回答,找來托婭,吩咐她去弄些吃的和一些幹淨的衣服拿到我的帳子裏來。看著洗完澡換了身衣服的多爾袞,有種不倫不類的感覺,看著他瞪我的表情,我也隻好忍著笑,把吃的拿給他。
“為什麽會住在這樣的地方,你不是土謝圖汗的嫡親侄女兒麽?”多爾袞看著我,疑惑的問道。我隻是淺淺的笑著,沒有正麵回答他的話:“你先吃東西,然後我讓托婭給你帶路,把你送回左翼去。”
“你便這麽容不得我,想把我這麽快送回去。”多爾袞有些生氣的看著我,順手將麵前的奶碗打翻,氣氛頓時尷尬了起來。我不過是在擔心左翼那邊會因為找他而鬧得天翻地覆,希望他早些回去,以平息這些亂局而已,這家夥竟然想多了。
“我不要命的來看你,你怎麽能趕我走!”多爾袞緊緊握著我的手,略微生氣的看著我。我輕彈他的腦門兒,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我不是趕你走,你獨個兒來找我,恐怕他們現在已經鬧成一團亂了。”
正在此時,蘇赫巴魯在帳外向我行禮,我有些訝異,今天難道不忙麽?他還有時間過來。不過看到他,我心裏也有了主意,忙起身走出去:
“蘇赫巴魯叔叔今日要去左翼麽?我有個事兒想麻煩叔叔。”
“格格有什麽事呢?”蘇赫巴魯看著我,眼神不自覺的瞟進了我的帳子,不禁有些驚訝:“這個不是……”
“沒錯,若是今日叔叔要是去左翼,便把他帶回去。”看了一眼多爾袞,低頭思忱片刻,緩緩道:“於我,半個字兒不能提及,隻說是你在草原上遇到的,然後送回去的。”
“嗯,我記下了,那稍時我便過來接走十四阿哥。”蘇赫巴魯行禮,轉身進入另一個氈帳,我看著多爾袞站到我的麵前,眼裏有著不解和怒氣,直剌剌的盯著我,看的我心裏發怵。
“這樣看著我做什麽。”我低頭,捏著腰間的腰帶。
“你當真還在還記仇!心裏當真容不得我!既然這般不想見到我,我走便是了。”多爾袞冷哼一聲,險些將我推到,我想叫住他,可是怎麽也開不了口。
算了,我不是什麽好人,他的將來一片光明,有我沒我都一樣。我沒有去追多爾袞,反而一個人進入了氈帳。一陣混亂的馬蹄聲後,這裏又恢複了沉寂,可是剛沉寂不久,帳外便又是一陣馬蹄聲。匆忙的腳步衝進我的氈帳,我還沒有反映過來,就被抱進了一個結實的懷裏。
“我要你的心裏有我!我要你的心裏有我!”多爾袞一臉嚴肅的看著我,語氣裏帶著一個男人應有的專橫霸道氣勢,如同潭水一般深不見底的眼眸直勾勾的看著我。我被他這氣勢嚇住了,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隻是對上他的眼眸。
“你……可是我……”
“沒有可是!無論是現在還是將來,我要你的心裏有我!我對你,你難道不明白嗎?我拿自己的命在證明啊!你當真還要記我的仇!容不得我嗎?”他抓著我的肩膀,本來緊緊捏著肩膀的手,突然鬆了。我看著他的眼神,心裏有種說不出的感覺,許久,我才開口:
“那你記著,我叫芸玳,沈芸玳,不是烏倫珠!”我一本正經的看著他,關注他所有的表情。他雖然有些不明白為什麽我會這麽說,卻還是鄭重其事的點點頭:
“我記下了,但是你也要記得,娶烏爾赫尼的是大金的十四阿哥,不是我多爾袞。”他也一本正經的說著,堅定的眼神頓時讓我心暖不已。這個時空,除了多鐸那般在乎我以外,也就隻有多爾袞,會一直守護著我了吧,這也算是在這陌生的地方,給了我一點點安慰。
“我隻希望你不要負我。”我第一次主動伸手抱住了多爾袞,靠在他的肩頭。不過我真的覺得隻要有他在,便踏實了不少,即使將來對他沒有愛情,那也會依賴他一輩子吧。
蘇赫巴魯叔叔把多爾袞帶回了左翼,後來聽蘇赫巴魯叔叔說,送親的儀仗隊相當恢宏,回去大金之後,□□哈赤又殺九畜,祭天地以示慶祝。
可是與他分別後,我每每都會從夢中驚醒,夢中的多爾袞正在與狼搏殺,渾身是血,然後朝我走來,嘴裏一直在呢喃著:“我對你,你難道不明白嗎?我拿自己的命在證明啊!”
寂靜深夜,我望著帳外的天空,心口一陣陣泛涼,從我出生到現在,敢拿命來對我的,恐怕隻有多爾袞一人吧……
這樣的少年,能不讓人感動嘛……
可是曆史上他的結局……想到此處,我的心口一陣抽痛,那種恐懼油然而生,我不能讓曆史上演……絕對不能……也許隻有這樣,我才能回報他對我的心意吧。
正月底。
那日的西河草原迎來了一個不平凡的人,把我趕出家門的那蘇圖竟然帶來了棉衣和食物來看望我。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我看著他,訕訕地笑著,那蘇圖也不惱,自顧自的在帳子裏坐下,倒了杯奶茶。
“格格。”托婭站在我的身後,瑟瑟發抖。我握緊托婭的手,讓她別怕。
“兩年多不見,妹妹到真是長大了,越發的標致了。”那蘇圖用那雙猥瑣的眼睛上下打量著我,嘴角勾起一抹邪笑:“察哈爾與大金,所以為了咱們科爾沁的利益,妹妹也不會介意去大金的吧,聽布木布泰說,大金還有個等著娶你的十五阿哥呢。”
我的心頭一顫,我是不喜歡那蘇圖,可我很欣賞他的選擇,大金比比蒙古更值得依靠,他做對了。
“你把我當禮物,想送往大金麽?不過我已經被你們趕出了家門,你們家族的事,於我,沒有半分關係。”我在他麵前坐下,替他將碗裏的奶茶續上,然後一臉微笑的看著他:“況且,家族裏又不止我一個女兒,小台吉還是另選他人吧。”
“你以為是我來找你麽?是你的姨母博禮哈屯,是她要將布木布泰送往大金,特地尋你與她的女兒去做個伴。”那蘇圖露出他原本的性情,臉上掩蓋不住他的陰狠:“你是右翼的姑娘,你比布木布泰更有資格在大金站穩腳步,為右翼帶來福利,如果你能成為大金的福晉,那麽我便去跟阿兀說,讓你回家。”
“已嫁做他人,還回那個無情的家做什麽,以這個為利,我到情願在西河待一輩子。”我看著那蘇圖,終究沒有改變我的笑臉。無欲無求,便不能為他所用,也不會受製於人。
“若是身後沒有一個能夠撐的起的娘家,嫁做他人也隻會受屈受辱,你自己看著辦吧!”那蘇圖怒不可遏,起身離去。我自顧自的倒著奶茶不去理會他。托婭見那蘇圖離開,連忙蹲在我的身邊:
“格格,跟著格格這麽久,覺得格格長大了呢。”
“托婭,謝謝你這麽些年一直陪著我,即使被趕出家門,我答應你,隻要有我一天好日子,我便不會拋開你!”我緊緊握著托婭的手,鄭重其事的許下自己的諾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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