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離
婚禮在緊張的籌備中,可是我卻沒有半分喜悅,反而是想逃離呢?察哈爾壓抑的天空,格外的難受。
明日就是大婚,卻在今天傍下起了瓢潑大雨。豆大的雨點打在氈帳上,緩緩滑落。我坐在帳子裏聽著外頭的聲響,士卒巡邏的腳步聲也因為大雨所淹沒,顯得格外沉寂。
托婭不在,我就覺得特別的孤寂,其實我早已經習慣了有托婭的日子了,隻是我不能忍受她待在我身邊,把我的事告訴別人。
晚飯後,林丹汗就派人冒雨送來了明日大婚用的婚服,我借身子疲倦之由打發走了所有的人,一個人坐在地氈上,看著**安靜擺放著的嫁衣,陷入了沉思。
已經沒有機會了,林丹汗已經不會實現他的諾言,我選擇來到察哈爾,不過是因為他當初答應我的,隻要我有心上人他絕對會取消婚約,可事到如今,他隻怕是忘了。
或者……
他並不是忘了,而是故意而為。托婭效命於他,自然會告訴他的心上人是大金的阿哥,再加上濟農他們投靠大金,讓林丹汗顏麵盡失,倒也難怪林丹汗不會遵守諾言了。
但是,我絕對不會成為他們利益紛爭下的犧牲品,我命有己不由天,既然我躲不過,我總能逃的開吧!
一個炸雷在天空中響起,驚的我抓在手中的瑪瑙墜子落到了地氈上,轉頭看著緊閉著的氈帳門,心中打定主意,一定要離開才可以,事不宜遲,立馬就走。
馬棚處,我趁著大雨躲開了巡視的兵卒,還有馬棚的守衛,找到了我的獵鷹。還記得當年吳善在那達慕大會上送給我之後,我就一直帶著它,直到這次來到察哈爾,我都一直帶著它,以備不時之需。
今晚的草原大雨滂沱,我牽著馬,偷偷的溜出部落。
本來以為可以溜之大吉的時候,卻看到在不遠處的雨幕裏站著一個熟悉的人影,她拿著包袱等著我。
“托婭。”我跳下馬背,走到她的麵前,有些驚訝她的出現。
“奴才不能再伺候格格了,這次就當是為格格送行了。”托婭跪到地上,用力的磕頭。我連忙將她拉起來,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隻是沉默著。
“這裏是奴才為格格備好的衣物,還有些幹糧。草原上有狼,您要當心啊。”托婭抓著我的手,一臉的囑托,我點點頭,看著包袱裏準備好的東西,抓住鞍環翻身上馬。
正在此時,卻聽到了身後傳來兵卒與馬蹄的聲音,嘴裏一直在叫著我的名字。見此狀況,托婭連忙催促我快走。獵鷹如同離弦之箭一邊,長嘶一聲狂奔出去,然而當我回過頭時,卻隻是看見了一片黑暗,也隻聽見了馬蹄聲與兵卒的喊聲。
那一瞬間,我似乎聽見了托婭的慘叫,隻是那無邊的黑暗,托婭……她是生是死……
不過,我現在擔心的不是托婭的生死,而是我是否逃出他們的追捕。
不知在草原上遊**了多久,早已經將身後的追兵甩的老遠,然而我卻在草原上迷了路,狼的聲音伴隨著雷聲一聲聲的回**在天際,回**在我的耳邊。我緊緊的抓著韁繩,在草原上馳騁,想要逃離被夜幕籠罩下的莽原,也想要逃離由於狼嚎所帶來的恐懼……
獨自在草原上遊**,寂寞而又恐懼……心髒緊收,指骨都捏的發白。風撩起了我的發絲和裙擺,即使已經入夏,卻還是能感受到刺骨的寒冷。
豆大的雨點打到我的身上,有點疼。我揮舞著馬鞭,想要快點找到有人的地方,好讓我避避雨,可是怎麽都找不到。雨水順著發絲貼在臉上,衣衫也緊緊的貼在身上,格外的難受。
緊攥著的手漸漸的失去了力氣,腦袋一陣陣的犯暈,獵鷹馱著我在雨裏奔跑了一夜,早已疲憊不堪,不知道是它累了,還是我累了,一個跟頭從馬背上摔下來,暈了過去。
…………
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渴求活著,一直在迷霧中打轉,找不到出路。迫切的心情,似乎會融化周遭一切的寒冷。
“額吉,額吉,她醒了。”幼女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如同春日裏的陽光一般,格外的溫暖人心,又如同草原上會唱歌的小鳥,聲音格外的清亮好聽。
我終於看見了生命飛光亮,然後拚命的奔跑著,終於看到了迷霧的盡頭,一襲白衣的多爾袞站在那裏,朝我微笑著伸來了雙手:
“烏倫珠,過來。”
當我看到他時,似乎找到了一種歸宿感,拚命的朝他跑去,然而投入懷裏的那一刻,我卻發現抱著我的,竟然是皇太極。驚慌失措的我連忙將他推開,卻被他步步所逼:
“把遺詔拿出來!拿出來!”他深邃的雙眸直剌剌的看著我,向我伸手,直逼的我往後退。
“姑娘,姑娘。”又是那個幼女的聲音,急切而又關心。我猛然睜開雙眼,看著陌生的氈帳,發著呆……
這是哪裏?我……死了?還是回到了現代?
因為夢境而狂跳的心髒漸漸平複,我是有多怕他……我輕撫著心髒,微側頭,發現了穿著粉色衣服的女孩子,模樣不過十二三歲,一雙眼睛烏秋秋的隻轉,非常美麗。
我環視著整個氈帳,我還在蒙古,那我是回到了現代……還是還在察哈爾?
“姑娘,你終於醒了。”那個女孩子開口叫道,然後端過一旁的奶茶放到我的麵前,將我扶起來,此時氈帳門開了,一個中年女人走了進來:
“格日樂,去把煮好的牛肉湯端過來,這位姑娘昏睡了這麽久,肯定餓壞了。”那個女人在我麵前坐下,吩咐著那個叫格日樂的女孩子。隻見她甜甜一笑,立馬起身離去。
“這是在哪裏?你們是誰?”我看著那個女人,一臉戒備的問道。她慈愛的微笑著,將奶茶遞到我的麵前:
“你已經昏睡了四五天了,是我男人在草原上發現你的,當時你發燒昏迷在那裏,周圍除了已經斷氣的馬,什麽都沒有。”那女人雙眼瞟瞟門外,繼續道:“看姑娘的穿著,應該不是一般牧民的孩子,姑娘家在哪裏?可有些什麽人?”
我看著眼前這個略微精明的女人,心中一愣,她是不是知道些什麽,為什麽她會這麽問?我看著她期待的眼睛,然後半真半假的說著自己的身世:“我是大金的人,被他們擄來的,後來我逃了出來,不知道這裏是哪裏?離大金還有多遠?”
“這樣啊。”這個女人放心的長舒一口氣,拍拍胸脯:“這裏是察哈爾的敖木倫,不知道大金在什麽地方,姑娘即使要回去,也得等身子養好之後再走吧。”
我聽著她的話,緩緩點頭,看著她起身離開氈帳。
原來還是在察哈爾,原來還沒有逃走,隻是可惜了獵鷹,竟然……雖然感到痛惜,但是隻要想到我已經逃出了林丹汗的掌控之中,我就有種如獲新生的感覺。
我一定要離開這裏,一定要,隻是……獵鷹死了,我該怎麽去大金,怎麽去找多爾袞呢?
天聰元年六月乙亥,皇太極率領八旗大軍進攻錦州,隻因進攻朝鮮回來後,還未休整兵馬,便疲於進攻,又恰值溽暑,士卒無心戀戰,死傷甚多。庚子,皇太極率八旗大軍班師回朝,至丁未回到沈陽。
而後不久,天大旱,遼東顆粒無收,一鬥米竟然能賣到八兩銀子,銀子到多的事,卻是哄抬了市價,為此,有錢的人當然不愁吃喝,但是沒錢的人就隻能淪為盜賊,以偷搶為生,皇太極勃然大怒,後下旨壓下了糧價,將淪為盜賊的窮苦百姓打些板子放了,卻還是要放倉賑災。
秋七月,蒙古敖漢瑣諾木杜棱、塞臣卓禮克圖,奈曼袞出斯巴圖魯都帶領著自己所管轄的部落投靠皇太極。
八月辛亥,察哈爾阿喇克綽忒部貝勒巴爾巴圖魯、吹爾紮木蘇率領自己的部眾投靠大金,而後,明熹宗駕崩,由自己的弟弟信王朱由檢即位,也就是曆史上所提到的崇禎。
崇禎即位,便離大明朝覆滅沒多遠了……
冬十一月庚午,察哈爾大貝勒昂坤杜棱投降大金。辛巳,薩哈爾察部往大金送來朝貢。
十二月甲午朔,察哈爾阿喇克綽忒貝勒圖爾濟伊爾登投降大金。
敖木倫有上千牧民分散而居,我所在的家裏,便是敖木倫的大夫家裏,半年以來,我以他們的遠房表親寄住在他們家裏。因為逃離了察哈爾本部,林丹汗下令到處追捕,幾乎每兩天都會有兵卒拿著畫像到此處詢問,直到年下依舊不曾斷絕。因此,格日樂的阿兀要我留下,如果我被他們抓住了,還不知道該如何處置,留在他們家裏,等他們不再來查的時候再走,這樣,他們也不會擔心了。
大雪覆蓋了整個草原,睡到半夜還會被氈帳外呼嘯的北風嚇醒,偶爾風雪太大,還得擔心氈帳是否會卷跑。我很懷戀大金的土炕,很想念大金的人,想念多鐸,想念……多爾袞……
天聰二年二月庚子,皇太極以前往喀喇沁使臣屢遭察哈爾多羅特部殺害為由,決定親自率領八旗進軍察哈爾,一來是為了給當初錦州敗北洗刷恥辱,二來就是向蒙古宣告,如今的大金該有多強盛。
那日,我正與格日樂從牧場回來,卻聽見遠方傳來了雜亂的馬蹄聲,旌旗也異常淩亂。格日樂害怕的躲在我的身後,看著那軍隊走進。領頭的人率軍將我和格日樂重重包圍,他獐頭鼠目,一雙賊眼咕嚕嚕直轉,他揮舞著馬鞭,在我和格日樂身邊來回遊**。
“好漂亮的兩個女娃。”那個男人伸手摸摸濃密的長須,露出賊笑。格日樂緊緊的抓著我的衣袖,瑟瑟發抖。
蒙古袍子遮住我發抖的雙腿,我緊握著格日樂的手,佯裝鎮定的看著那個男人:“不知道您是哪位巴圖魯,這是打仗剛回來麽?”
看著他們盔甲淩亂和旌旗焚毀的模樣,白癡都知道他們是吃了敗仗的一方,然而我卻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這句話激起了那個男人的憤怒,一馬鞭揮過來,重重的打在我的臉上,火辣辣的疼。
“哪裏不知禮數的丫頭,竟敢這麽跟我們台吉說話!”他身邊的人指著我們怒吼道。
“烏……烏倫珠,我怕。”格日樂雙腿一軟,癱坐到地上,惹得那群男人一陣嘲笑。我拉著格日樂,卻怎麽都將她拉不起來,那群人手裏提著寒冰冰的刀,這讓我也倒吸一口涼氣,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他們最起碼有上百人,而我們就是兩個女娃娃,要怎麽逃出去?
我輕輕的抱著格日樂,告訴她一會兒不管發生什麽,隻管往前跑,然後自己起身,看著領頭的男人。
“我們是前麵牧場裏放牧的丫頭,家裏人還等著我們回去呢,還求求各位,放了我們吧。”我跪在地上,朝他們磕頭,以拖延他們的時間,轉移他們的視線,好讓格日樂快些離開。
“古魯台吉,咱們兄弟出來打仗很久沒碰過女人了,不如就讓這兩個女娃給兄弟們開葷吧,反正一時半會兒大金的人追不上,就讓咱們爽爽吧。”那個名為古魯台吉身邊的男人,用一雙色迷迷的眼睛盯著我和格日樂,時不時的還在摩拳擦掌,準備過來大幹一番。
我頓時大驚,這個男人心裏在想什麽!有追兵還不知道逃命,竟然還能想到玩女人,簡直不敗才怪!我心裏憤憤不平,卻也在想辦法脫身,我實在難以想象,如果古魯台吉答應了這個男人的要求,我和格日樂會是一個什麽樣的下場!
不!絕對不可能!
“那正白旗的小娃娃真是凶悍,追了老子這麽遠,終於將他甩開了,不如就在這裏,讓弟兄們歇歇腳吧。”古魯台吉點頭,那個男人連忙下馬,吩咐人過來將我和格日樂拖開。
正白旗的小娃娃,他是在說多鐸嗎?我的心裏似乎燃起了一絲希冀,我可以見到他們了!是嗎?
“你們在做什麽!放開我!”當我還沉浸在那份快要見麵的喜悅中時,卻早已被他們拖開,我用力掙紮著,抬腿踢開了前麵拉著我的士兵,卻被那個男人狠狠的甩了一馬鞭。
“不知死活的丫頭,等會子就讓你死的很難看!”那個男人惡狠狠的說道,連忙衝過來撕扯著我的衣服。
另一邊的格日樂,早被他們脫光了衣服,他們的笑聲將她的慘叫淹沒。昏暗的天空,積雪漸漸融化露出的草地,本該是充滿生機的時候,卻充滿了絕望,叫天不應,叫地不靈!
我還在掙紮著,即使那個男人的耳光一個接著一個落在我的臉上,我依舊在拚命掙紮,直到衣服完全被撕碎……
震天的呐喊聲從遠處傳來,抓住我的男人連忙鬆手,隨著古魯台吉四下張望。他們顧不得被撕碎衣服的我和格日樂,隻是聚到一起戒備著。
我連忙抓緊被撕碎的衣服,爬到格日樂身邊,然而……
隻見她麵色慘白,渾身沒有一絲衣物遮羞,潔白的雙腿間,血液在緩緩的往外流。她瞳孔渙散,無神的望著天空,眼角還有未幹的淚痕……
“格……格日樂……格日樂……”我將她緊緊的摟在懷裏,緊緊的摟著,生怕一不小心她就會從我手裏溜著。
“額吉……額吉……”格日樂小聲的呢喃著,眼淚瞬間又滑下了眼角。我捧著她的臉,將她摟在我的懷裏。我惡狠狠的回望著那個古魯台吉還有那個始作俑者,我絕對不會放過你們!絕對不會!
我緊捏著拳頭,瞟到不遠處的一把刀,我抱著格日樂,緩緩的伸出手朝那把刀摸索過去。卻看到了草原那頭出現了招展的旌旗,白旗底上印著龍,是那麽的熟悉……
我定睛望去,那群人越來越近,那個領頭揮舞著大刀的人,竟然是那麽的熟悉……
是他!
竟然是他!
那一刻,我心中五味雜陳,辯不出是何味道,我忘記拿刀,隻是抱著格日樂,呆呆的看著他,直到他的出現,直到兩隊人馬的廝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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