賽馬

回到營地時已過傍晚,燈火點點,如同安靜的畫卷,似夢似幻。

剛進氈帳,就看到海蘭在鋪褥子,旁邊還有一套新的騎裝,草芽綠的顏色,與我簡直就是格格不入。見我進來,海蘭連忙行禮,說這套騎裝是哲哲傍晚時送來的,說過幾日就要回去沈陽了,這套衣服是送來給我,要我為他們表演馬術時候穿的。

我看著放著的衣服,心裏燃起一抹愁慮,哲哲到底是打的什麽算盤,不過是一場馬術,無端端的送什麽衣服來。

那天。

海蘭為我梳了辮子髻,其餘的頭發都編成小辮攢在腦後。草芽綠的袍子束上腰帶,四麵開叉的服飾方便了既方便了行動,又方便了騎馬,外麵又套了一件左衽的褂子,整個人看上去格外的清麗。

“這身衣裳好似給你為你定做的一般,好像那些漢人家的姑娘。”見我穿著這套新衣服出來,多爾袞連忙抓著我的肩,一臉的讚賞。看著他讚賞的表情,我也覺得開心不少。女為悅己者容,隻要多爾袞說我好看,我就滿足了。

會場上,皇太極與李世緒相談甚歡,哲哲招呼著李夫人及她的女兒花容。我坐在多爾袞身邊,與音尼雅閑談著。我總感覺有股莫名的目光在注著我,我抬頭巡視一圈,最終將目光定格在阿敏身上,他抓著酒甕,嘴角勾起一抹邪笑看著我,那眼神似乎在說逃不掉的。

我的心瞬間慌亂,連忙低頭,緊緊的攥著腰帶上的鼻煙壺。多爾袞似乎注意到我的異樣,順著我的眼神望去,直剌剌的看著阿敏,伸手握上我的手,側頭看著我:

“有我在,莫怕。”

我點點頭,嘴角勾起一抹苦笑。

不知是誰在此時提議,讓朝鮮使者派人與大金的人一同賽馬,勝的一方便可得到皇太極親手涉獵的虎皮。話說罷,正黃旗的侍衛便將洗剝好的白虎皮呈上放在李世緒與皇太極的麵前。

那白虎皮色澤極好,尤其是皮毛斑紋分布,若是將虎皮攤開來,倒像是活著的老虎,讓人不敢近前。早就聽說皇太極涉獵了一隻白虎,卻隻有今日才能得見。據說當日猛虎下山,皇太極讓人布好陷阱,隻等老虎入陷,便雙箭齊發射瞎它的雙眼,再讓人將其虎皮活活剝下,才能讓虎皮保持柔軟。

當日聽海蘭說起時,驚的我渾身是汗,先不說猛虎是多麽的可怕,那活剝虎皮搞不好也會弄出人命,到真的隻有這些野蠻人才幹的出來,若是給那些漢人一百個膽子,或許都是不敢活剝虎皮的。

對於那虎皮,八旗貝勒無不眼饞,紛紛請命與朝鮮使者賽馬,可是皇太極卻不開口,也不指派由誰出場,急的諸位貝勒團團亂轉。

而朝鮮那邊,李世緒端坐著,不曾開口說半句話,身邊站著的崔時鎬在李世緒耳邊低語兩句,便走到會場上抱拳說道:

“小的無能,願意與大金的勇士一戰。”崔時鎬眼眸如水,眉宇間透著一股秀氣。白淨的臉龐倒跟女子有些相似,隻是那分明的喉結告訴我們他是個男人。他修長的身姿略顯單薄,站在會場上,顯得有些薄弱,惹得阿敏笑出了聲。

“哈哈哈……這樣一個男人也配與我們大金的勇士一戰!哈哈哈……簡直就是好笑,你那副模樣,在家拿拿線頭,做個替人縫補的女人還行,做男人還差了些!”阿敏的笑聲逗笑了在場的所有人,但是多爾袞對那個崔時鎬倒是一臉的讚賞。我看著他,輕聲問為什麽這樣的看他,多爾袞道:

“你瞧瞧那個崔時鎬,在眾人羞辱之下他還能做到麵不改色,這種人值得讚賞。”多爾袞嘴角勾起一抹微笑,起身抱拳:“大汗,多爾袞願意與這位崔將軍賽馬,請大汗恩準。”

“多爾袞,你當真要與這酷似女人的男人賽馬,贏都贏得不光彩!”阿敏借機譏諷起多爾袞:“果然是年幼的娃娃,當心還未爬高就摔下來。”

阿敏一語雙關,一麵指多爾袞沒有本事,隻能與實力薄弱的人賽馬,二來暗指多爾袞借機討皇太極的好。我有些鄙視阿敏這樣的小人,隻會背後捅人刀子,一點都不配做這大金的貝勒,還讓他統領一旗。

“那二貝勒你說,派誰人與崔將軍對戰呢?”皇太極轉頭看著阿敏,眼神分外凜冽。看的阿敏一愣,忙起身道:

“濟爾哈朗,我的弟弟濟爾哈朗。他一直勤練武學,多次隨臣出征,定能為大金爭光。”

“濟爾哈朗……”皇太極低語片刻,隨即抬頭,頷首同意阿敏的說法,讓濟爾哈朗上前與崔時鎬站在一起。這也奇怪,阿敏生的不好看,這濟爾哈朗卻是一副白淨秀氣的模樣,比阿敏耐看多了,而且待人有禮,就衝這點,濟爾哈朗都比阿敏強!比阿敏更適合做大金共議國政的貝勒。

“大汗,以妾身拙見,不如讓烏倫珠也去賽馬吧。”此時哲哲突然起身提議到,我頓時就感到了詫異萬分,不可思議的望著哲哲。崔時鎬與濟爾哈朗賽馬,為什麽她要將我牽涉其中?我的輸贏並不影響大局,哲哲的用意何在呢……

多爾袞有些質疑的望著哲哲,又看看我。皇太極眉頭微蹙,看著哲哲:“為何?”

“聽在布木布泰說,烏倫珠的騎術在科爾沁可是數一數二的,如今我科爾沁依附大金,自然也要為大金盡份綿薄之力。烏倫珠就代科爾沁與小貝勒和崔時鎬將軍一同賽馬。”哲哲上前福身行禮,隨即走過來拉著我走到濟爾哈朗他們麵前,意味深長的瞧了我一眼。

她是什麽意思!

我愣在原地,望望左右的濟爾哈朗和崔時鎬,和兩個大男人賽馬,並不是哲哲的真正用意,那哲哲的用意會是什麽呢?

“烏倫珠騎術不精,不配與貝勒和將軍賽馬,姑姑定是說笑的。”我忙解釋道。我弄不清楚她真正的用意,我是絕對不會擅自賽馬的,而且我一介女流,即使是我願意,那些個八旗貝勒們也是不會容許的吧。

“烏倫珠這是不給姑姑麵子麽?”哲哲回頭看著我,眼神有些奇怪,看的我一愣。

“大福晉言過其實了吧,這烏倫珠格格騎術能有多精,怎麽配與濟爾哈朗貝勒賽馬。”一旁不語的莽古爾泰突然開口道,抓起酒甕仰頭將酒倒入口中,隨即抓起烤好的羊腿咬上一口,滿嘴都是油。

哲哲一時語塞,身子僵直,看著我的臉色也有些不對。是我的推辭不給她麵子,讓莽古爾泰有機會諷刺她,讓她難堪,恐怕這個仇她是會跟我記下了。

“三貝勒此言差矣。”我望著莽古爾泰,緩緩道。不管怎麽說,不要得罪人,我才有好日子過。所以無論如何,也得幫哲哲這次,就當我是為剛才拒絕她賠不是吧。

“騎術精不精,賽馬過後就知道了。”我轉頭看了眼多爾袞,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就當是為多爾袞攢些麵子吧,不能以後落人口實,說他娶了個懦弱的福晉。

待八旗士兵布好障礙之後,我與濟爾哈朗,崔時鎬已經整裝待發了。駕馬站在會場上,望著遠處擺放的障礙,麵麵相望。隻待皇太極一聲令下,我們三人策馬揚鞭,一同衝向那邊布好的障礙。

崔時鎬與濟爾哈朗的馬絕塵而去,我卻落在最後。我所騎的馬就是前些日子多鐸送過來的馬,毛色極正,通身黑色,找不出一根雜毛。我給它取了個名字,叫:黑鷹。

雄鷹在天空中盤旋著,我輕撫著黑鷹的馬鬃,伏在它耳邊低語:“贏不贏,就靠你了!我是絕不會虧待了你的。”

拍拍馬鬃,一夾馬腹,黑鷹就如同離弦之箭一般朝著濟爾哈朗與崔時鎬追去。黑鷹起身跳躍,一次竟然越過兩道柵欄,這讓我也有些出乎意料。

或許是因為勝券在握,所以我有些得意,為了秀出我的馬上功夫,我特地抓緊馬鞍上的鞍環,跳下馬背,跟上黑鷹的腳步奔跑,再縱身跳躍到另一邊……

因為這樣,另一邊看戲的諸位貝勒們都鼓起了掌,不知道他們是嘲笑還是真正的讚賞。

未穿越前,我是澳大利亞馬術場上最優秀的騎手,這麽多年與馬打交道下來,我的騎術一點沒有後退,反而進步不少。但是畢竟我跟黑鷹磨合不久,最後一次跳躍險些被腳蹬絆住,被馬拖死。還好崔時鎬眼疾手快,將我拉上了馬。

不過黑鷹就是黑鷹,即使我險些被拖死,我終究是有驚無險的第一個跑回來。當我滿頭大汗站在會場上時,眾人看我的眼神有些不太對勁。我心想這回糟了,本來是讓濟爾哈朗與崔時鎬賽馬的,我參合進來本就是不對,如今歪打正著奪得第一,不僅讓李世緒的臉上掛不住,更讓皇太極的臉上也掛不住,這下可如何是好……

皇太極直剌剌的看著我,眼裏倒是沒有怒氣,隻是看我的眼神與平時不大一樣。但是哪裏不一樣,卻又說不上來。

“烏倫珠格格的騎術果然精湛,到真沒料想到,格格不過十五歲。”崔時鎬上前,抱拳笑道。

“多謝將軍稱讚。”我微微頷首,福身向他行禮,正欲往多爾袞身邊走去,卻被皇太極叫住:

“烏倫珠。”

我連忙回頭,福身行禮。這樣正式的稱呼還真是甚少聽到,還記得之前與皇太極見麵,他都稱呼我為丫頭……丫頭……

皇太極微微擺手,身邊站著的侍衛連忙將白虎皮奉到我麵前,我看著送虎皮的人,一時不知道該不該接。皇太極嘴角勾起一抹微笑,緩緩道:

“事先說好,誰贏得賽馬,這虎皮就歸誰,君無戲言。這虎皮,是你的了,還不謝恩。”

“大汗……”我剛想回絕,可是一想到在這麽多人的麵前駁回他的旨意會讓他掛不住臉,本來讓濟爾哈朗輸了賽馬就已經讓他很沒麵子了,如果再駁回……肯定是吃不了兜著走。

“謝大汗賞賜,不過……”我看了一眼身邊的崔時鎬,嘴角勾起一抹微笑:“方才崔將軍救了我一命,我想用這虎皮做謝禮,望大汗成全。”

皇太極含笑點頭,應允了我的請求。倒是崔時鎬一臉的訝異,說什麽賞賜之物不宜亂送。

“如今朝鮮與大金聯盟,一張虎皮而已,還望將軍收下吧,一來是為了報答您的救命之恩,二來,是望朝鮮與大金世代修好,勿起戰亂。”

崔時鎬認真的看著我,點點頭,伸手接過虎皮,單膝點地朝皇太極與李世緒行禮。

回到氈帳,多爾袞似乎有些不開心,一直悶悶的坐著不說話。我讓海蘭去泡了茶,自己替他收拾著明日回去沈陽要帶的東西。

“那個崔時鎬……”過了許久,多爾袞突然開始喃喃自語起來,不過卻提的是崔時鎬。

“崔將軍怎麽了?”我有些好奇的發問。多爾袞抬頭看著我,走過來一把將我摟在懷裏,按在**,撅起了他的嘴:

“你看他的眼神不一樣,我心裏不舒服。”

我咧嘴一笑,輕點著他的鼻頭,摟住他的脖子:“話可不能這麽說,他長的好看嘛。”

“我不好看麽?”他追問道。

“你也好看……”我此話一出,稍微愣了一下,這個家夥是在吃醋?不過隨後我就感覺到現在的姿勢格外的曖昧,放開手想要將他推開,卻不料他將我的手反扣著壓在頭頂,他低頭看著我,漆黑的眸子如同一汪深不見底的潭水,格外的讓人著迷。

他灼熱的鼻息噴灑在我的臉上,死死地盯著我,眼神就是不肯從我身上挪開。

“多……多爾袞……”

他依舊目不轉睛的盯著我,灼熱的鼻息變得有些急促,我看著他漸漸湊近的唇,霎那間閉上了眼睛,期待他落下的嘴唇……

“格格……”正在此時,海蘭出現在了帳子裏。我連忙用力將多爾袞推開,看著微愣的海蘭,瞬間臉就紅到了耳根。海蘭忙福身行禮,嘴角勾起一抹淺笑:

“還請墨爾根代青恕罪……奴才無心之失……奴才這就離開。”海蘭不等多爾袞大話,立即起身走出氈帳,落下了帳簾。

我摸摸胸口狂跳的心髒,撲通……撲通……好大的聲音……多爾袞認真的看著我,抓起我的手放到唇邊:

“我們,成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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