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

黎明悄悄的來臨,哈達齊坐在炕上,臉上的淚痕早已幹了,雙眼空洞的沒有任何焦距。伴隨著天邊亮起的魚肚白,院子裏的公雞也開始打鳴,宣告著新一天的來臨。

哈達齊起身,朝我福身行禮,說去準備早飯,我罷手,示意她離開。自己獨坐在屋子裏,回想著哈達齊講述的有關哈日珠拉的故事。

哈日珠拉在所有人的眼裏,美麗,溫婉,善良,是萬中挑一的好女子,為人處事也是沒得說的。從科爾沁到赫圖阿拉探親時,一直留在四貝勒府上陪著哲哲。這年輕貌美的女子,誰都喜愛,尤其是懂事的女子,誰都想娶回來。

當時在四貝勒府時,就是哈達齊一直伺候著哈日珠拉,對她也是了解甚多,尤其是皇太極跟哈日珠拉的事,哈達齊說哈日珠拉愛慕皇太極的雄才偉略,說將來有一日,四貝勒一定是人中龍鳳,但是礙於哲哲,哈日珠拉一直將那份愛慕埋在心裏不說,隻是默默的關注著。

皇太極為了鞏固自己的實力,與三貝勒二貝勒一同設計,讓德因澤告發大福晉阿巴亥與大貝勒代善有私,自己再將阿巴亥送來的吃食送到□□哈赤麵前,又說大貝勒得了大福晉的食物食之。□□哈赤一怒之下將阿巴亥休離,大貝勒代善也與儲君之位失之交臂。

這阿敏在四貝勒府經常出入,也是見過哈日珠拉的,阿敏多次向皇太極提及,讓皇太極跟哲哲說說,將哈日珠拉嫁他,可皇太極百般推諉,隻說這是哲哲的侄女,他不好開口。

哈日珠拉時常勸解皇太極,說阿敏此人不可靠,他為人自負,不將任何人放在眼裏,將來必定會壞事,皇太極也覺得在理,便私下裏對阿敏留了一手。

對於皇太極的推諉和哈日珠拉的拒絕,阿敏一直懷恨在心,中秋團圓那夜,喝醉的阿敏對哈日珠拉施暴……

哈日珠拉對此難以接受,本打算一死了之,危急關頭卻被皇太極救下,告知她自己的心意,為了讓哈日珠拉養好身子,便在赫圖阿拉城外的莊子上置了處宅子,隻讓哈達齊在身邊伺候。

也是在那裏,皇太極與哈日珠拉度過了短暫而又幸福的日子,然而年下,城內的事越來越多,皇太極又脫不開身,哈日珠拉在日日盼著他的時間裏過著日子,整日食不知味,不久便病倒了。

年前,科爾沁來人,說是要接哈日珠拉格格回去蒙古,皇太極無奈,隻得讓滿珠習禮將哈日珠拉接回科爾沁,隻是他萬萬想不到,哈日珠拉回去科爾沁後病情加重,冬日剛走,春天還沒有來,哈日珠拉便與世長辭了……

也許聽完哈達齊的話,我才明白每次哲哲一提哈日珠拉時,皇太極眼裏便閃爍的柔情,想必哈日珠拉在皇太極的心裏也占了較重的位置吧。

但是明明應該明了的事,為什麽我卻越來越覺得沉重呢,一個更大的疑團繞在我的心上,怎麽都找不到頭緒,到底是因為什麽呢,到底還有哪裏想不明白呢……

秋八月庚午,皇太極頒布八旗將士臨陣賞罰令。

乙亥,又頒布一項選拔秀才的諭令,內容大致是從古至今,治理國家皆是文武並重,文可治世,武可禦敵。現在大金不僅崇尚武學,還要振興文教,希望所有秀才前來應試,不論是女真人,還是漢人蒙古人,隻要是有真才實學的秀才,皆可應試,中試的秀才都會有不同銀錢的獎賞。

獨自走在喧囂的沈陽城內,似乎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我真的在懷疑我是不是真的在這個時代生活了八年。由於我的眼神怯懦,周圍的行人都向我偷來疑惑的目光,我連忙低下頭,快步往熟悉的地方走去。

固山貝勒府的這條街道相對僻靜,這也是因為常有士兵巡邏,所以一般的百姓都不敢靠近,故而靜寂無比。

“你是誰,這是墨爾根代青的府邸,不可擅闖!”剛到門口,就被門口把守的士兵攔住,一個個凶神惡煞的,好像他並不是看守的侍衛,而是這家的主人。

“你可知我是誰?”我直剌剌的看著他,質問著。

守門侍衛鄙夷的看了我一眼,便昂起頭不再看我:“你是誰?不過是一個鄉下村婦,難不成還會是墨爾根代青的福晉?”

我剛想回嘴,才發現自己穿的是粗布衣衫,也難怪他們會是這幅表情了。我麵上的表情沒有變化,隻是看著那守衛:“那勞煩軍爺通傳一聲,就說是蒙古科爾沁博爾濟吉特烏倫珠,要見墨爾根代青。”

對於這個名字,在貝勒府內沒有人會不知道的吧,兩個守衛麵麵相覷,不可思議的看著我,隨即哈哈大笑:“烏倫珠福晉病了多時,一直在府內修養,你這村婦好生大膽,竟敢冒充側福晉,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煩了。”

說這話,兩名守衛便過來架著我,正欲拖走,正在此時,聽到身後傳來嚴厲的斥責:“住手!”

聽到有人說話,兩名守衛連忙放開我,轉身朝喊話的人行禮:“奴才給額爾克楚呼爾請安,給福晉請安。”

我的新一驚,額爾克楚呼爾?多鐸?

“你們這是做什麽!她犯了什麽事。”多鐸的聲音低沉,似乎比之前更加成熟穩重了。

“回貝勒爺的話,這不知好歹的村婦竟然冒充烏倫珠福晉,正打算趕她走呢。”守衛如實的回答著多鐸的問話。

我暗自捏緊拳頭,轉身,看著一臉疑惑的多鐸。他麵上的表情略顯驚訝,呆怔在原地,他身邊的音尼雅也是滿臉的錯愕,快步上前,抓著我的肩膀,摸摸的我臉頰,摸摸的手臂,將我攬入懷裏:

“烏倫珠……烏倫珠……你這些日子去了哪裏?你可知道十四爺因為你失蹤的事快急瘋了,你到底去了哪裏啊!”音尼雅的語氣有些欣喜,緊緊的抱著我,不肯鬆開分毫。

“我這不是回來了嘛。”我放開音尼雅,走到多鐸的麵前:“你哥呢?還有,他們說我一直病著,是怎麽回事?”

多鐸看了看周圍,隻說這不是說話的地方,吩咐了守衛好好看守,然後帶著我進府:

“哥這兩日病了,頭疼的厲害,我也是下朝之後帶著音尼雅過來瞧瞧。”往後院走去時,多鐸說起他過來的緣由,在院門口駐足,側頭看著我:“到底去了哪裏?”

“你哥怎麽會病了呢?嚴不嚴重,請大夫了沒?大夫怎麽說?”我抓住多鐸的手臂,焦急的問道。聽到多鐸說多爾袞病了,我的新瞬間就是一片混亂,如同理不順的麻線。

“哐啷。”

銅盆落地的聲音將我們的視線聚集過去,濟蘭站在門口,手上端著的盆子落到地上,熱水灑了一地,她呆怔著:“福……福晉……福晉……”

“濟蘭。”我輕喚一聲,卻沒想到那丫頭掉頭就往屋裏跑,許是跑的太急,被門檻絆了一跤,重重的摔在地上,我擔憂這個丫頭,連忙疾步往院內走去,摔倒後的濟蘭隨即爬起來往暖閣去,當我走到台階下時,便從屋內衝出一個熟悉的身影。

他怔怔的站在門口,緩緩的一步步朝我走來,我們遙相對望,彼此都沒有開口。此時此刻,千言萬語匯集心頭,隻是不知該如何說起,不知該從何說起。

“你可算回來了……你好狠的心啊,怎麽離開這麽久的時間……”

我眼淚在那一瞬間決堤,正欲解釋,卻在下一秒被攬入結實而又寬闊的胸膛,雙臂緊收,箍著我,似乎想要將我融進身體了,怎麽都不肯鬆開。我身子剛好,這樣被他箍著,險些暈厥過去,知道多鐸和音尼雅說外頭,先到屋裏去,多爾袞這才放開我,拉著我進屋,卻怎麽都不肯鬆開我的手。

濟蘭送上茶點,待我詢問過她有無大礙之後,才讓她退下。多爾袞拉著我靜靜的坐著,多鐸與音尼雅也沉默著不肯說話。多爾袞一直握著我的手,伸手捋捋我的發絲,一本正經的看著我:

“這些日子你到底去了哪裏?為何一點消息都沒有,你可知我日日都在擔心著。”

我低頭不語,隻是將袖子撩起,手臂上隱約可見還有寫嫩粉色的疤痕,即使在養傷期間,皇太極送來的都是最好的傷藥,那些舊傷依舊留著抹不去的疤痕。

“這是……”多爾袞看著我的手臂,一臉驚訝的看著我,握著我的手,手指撫上那些早就養好的傷疤,滿眼的疼惜:“是誰……到底是誰!”

“是阿敏。”我小聲說道,抬頭看著多爾袞。阿敏是留不得了,皇太極對阿敏也已經是忍無可忍的了,肯定會找機會下手的,不如就讓多爾袞出力,不僅能讓他取得皇太極的信任,還能報仇,也算是了結了他心裏的心結了。

“到底怎麽回事?”多鐸也驚奇的問道。

我將上次跟皇太極說的話再次說給了他們聽,聽完後兄弟兩個眉頭緊蹙,一時間誰都沒有再開口。過了許久,多爾袞才才將濟蘭叫進來:

“濟蘭,福晉的身子就交由你照看,吃穿用度,要比平日好一倍,若是有人敢違抗,你盡管來告訴爺。”

“多爾袞,這不好吧。”我拉住他,搖頭拒絕。他嘴角勾起一抹溫柔疼惜的笑意:

“沒什麽不好的,你受了如此大的折磨,我怎肯讓你再受半點委屈,等著吧,阿敏的好日子,到頭了!”多爾袞呆呆的看著我,眼底那抹血色竟讓人有些膽寒。

是我看錯了麽……我越發的覺得多爾袞跟以前不一樣了,現在的他更加穩重有城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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