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害
皇太極麵色凝重,梁青軍醫躊躇著,本想找著借口回絕,然而此時皇太極卻站起了身,將衣服攏過來遮住赤/裸的傷身,站在我的麵前,居高臨下的看著我,那高深莫測的眼神裏,竟然多了些戲謔。
“大汗,依奴才隻見,還是由奴才照料大汗的傷勢吧。”梁青軍醫見勢,連忙抱拳說道。
“無礙,就由她照料即可,照料好了重重有賞,如若不然,隻有死路一條。”皇太極轉身,不再看我,而我卻雙腿一軟跌在地上,皇太極這是要做什麽?難道他看出來了?我是他看著長大的,他沒理由認不出來的。
梁青看看我,再看看皇太極,隻好答應皇太極的要求。我低頭躊躇著,然後跟梁青軍醫行禮,離開了汗帳。當晚,諸貝勒皆請命攻城,皇太極思及道路狹隘險阻,若傷了將士,即使得了百餘城池也不能彌補為由,故而不予應允。
第二日,我如約到汗帳為皇太極換藥,可是站在帳外我卻不敢走進去,我怕。皇太極分明知道我的身份,卻故意不揭穿,還要我替他換藥,他的葫蘆裏到底賣的是什麽藥啊。正在我躊躇之時,皇太極的鐵山呢侍衛和吉裏已經站到了我的身邊,冷著臉看著我:
“大汗在等著你呢,快些進去吧。”
我看了一眼和吉裏,深吸一口氣。既來之則安之,這裏是皇太極的軍營,他是老大,他怎麽說怎麽算,我一個小小女子能翻天?我倒要看看這皇太極的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
汗帳內,皇太極端坐在案桌後,見我進來,罷罷手,示意汗帳內的守衛退了出去,放下手裏的書,起身看著我,嘴角勾起一抹戲謔的笑:
“怎麽,有膽子喬裝進軍營,沒膽子跟我說話了。”
“我可沒有喬裝,我是梁青軍醫的徒弟,前幾年就是了,這次是梁青軍醫的人手不夠,所以我這個做徒弟的自然要跟著師傅了,大汗還有什麽想知道的嗎?”我仰頭看著皇太極,麵不改色的說道。
他倒是不惱,走到一旁坐下,自顧自的解著扣子。我的臉一燙,抱著藥箱走過去,準備著要換的傷藥。皇太極露出了受傷的肩膀,那傷口依舊是血淋淋的,看的我觸目驚心,手不由自主的抖了。
他緊握雙拳放在膝上,看著他手背暴起的青筋,我就知道他是在極力的忍耐著。我放輕了手上的動作,盡量不碰到他的傷口,直到將紗帶綁好。
“怎麽覺得你跟在沈陽城裏的烏倫珠完全不一樣呢,嘴越發的伶俐了,對我也不曾有在宮內的那種懼怕。”皇太極穿著衣服,側首看著我。
“烏倫珠對大汗從來都不懼怕,是敬畏,因為敬,所以才有畏,而且沈陽城的地小,我覺得壓抑,自然是看到什麽都藏在心裏,怕被人聽了去,如今出了城我還怕什麽。”我收拾著藥膏,抬眼對上他高深莫測的眼眸,隨即低下了頭。他的眼神裏包含著太多的東西,深邃到我無法直視,看著那樣的眼神,我的心裏就有種說不出的悸動。
我害怕看到那樣的眼神……
我收拾好東西,正準備離去,卻聽見和吉裏在帳外稟報,說墨爾根代青有事求見,皇太極側首看了我一眼,應聲,示意讓多爾袞進來。
多爾袞穿著白色的甲胄,進入帳中後單膝點地向皇太極行了禮,見到我時也有些詫異,卻也沒說什麽,隻是抱拳說今日在巡視的時候抓了兩個明廷的太監,來請示大汗該如何處置。
皇太極麵色凝重,思索片刻隻讓多爾袞先將兩個太監收押,日後再做處置。隨後皇太極罷罷手,示意我們可以離開了,我這才跟多爾袞施禮離開。
“大汗可有為難你?”往藥帳走去時,多爾袞跟上了我的腳步,輕聲問道。我回身看著他,搖搖頭:
“大汗現在無暇顧及,而且我是梁青軍醫的徒弟這是他知道的。”我淺淺一笑,突然想起剛才多爾袞說抓了兩個明廷的太監,難道這兩個太監是明朝皇帝派出來刺探軍情的麽?
“我還有軍務要處理,晚上回來恐怕會晚,早些歇息。”他伸手,溫熱的指尖劃過我冰涼的臉頰,若有所思的表情顯示了他的不安。
我點點頭,轉身往藥帳走去。
入夜後的氣溫低的出奇,從藥帳回來,看到多爾袞一臉得意的坐在帳子裏,翻看著手裏的書,見我進來,連忙笑著放下書朝我走來。
“什麽事這麽開心啊。”我好奇的問道。
他一拍我的額頭,然後將回身將桌上的《三國演義》拿給我,上麵的內容我大致看過,不過是周瑜用了一招假文書,讓蔣幹帶去給了曹操,讓曹操誤殺了蔡瑁等人,他給我看這些做什麽。
“這書我看很多次了,而且還是我帶來的,怎麽?”我拿著書,更加的好奇了。
“我突然很佩服周公瑾的計謀,烏倫珠,你且看明日的明廷,腐敗的朝廷很快就會土崩瓦解了。”多爾袞得意的看著我,眼神中難掩傲氣。
到底有什麽事會讓他這麽開心呢?我百思不得其解,他讓看公瑾設計曹操的目的是什麽呢?
翌日清晨,我被軍營中嘈雜的聲音吵醒,身旁的多爾袞早已不在了,我披了鬥篷,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看著帳外那雜亂無章的巡邏軍,甚為好奇。不遠處多鐸走過,我連忙跑了上去。
“多鐸。”
多鐸停下腳步,回頭有些好奇的看著我:“男人的戰場,也不知道你們摻和什麽。”多鐸看到我,似乎有些抱怨,但眼神總是透著關切。
“我可沒閑心跟你鬥嘴,我問你,今兒個是怎麽了?平日裏這軍營裏可不是這樣。”我好奇的問道。
多鐸看了一眼周圍的兵卒,然後俯首在我耳畔低語:“昨兒個我哥抓到的兩個太監半夜裏逃了,你快回去收拾行裝吧,這大軍馬上要撤了。”
還沒等我回過味兒來,問他怎麽回事,他便轉身離開了。我往回走,細想著多鐸的話,這大軍馬上要撤了,為什麽,即便是有袁崇煥與祖大壽堵截,但是也不至於撤軍啊。
我猛然間想到昨夜多爾袞讓我看的《三國演義》,那段故事是公瑾用了反間計讓曹操殺了訓練水軍的蔡瑁,難道今日的太監潛逃和撤軍與反間計有關麽,或者說,這就是一道反間計呢。
我慢慢思忱著,隨後才漸漸明白這就是一道反間計,這出反間計的人就是公瑾,兩名太監就是蔣幹,而曹操就是明朝的崇禎皇帝,恐怕那個蔡瑁就是袁崇煥了吧。
不知不覺間我竟走到了帳子裏,看著案桌上擺著的書,心裏有種說不出的滋味。
身處異世這麽多年,我早該習慣這裏的冷酷與無情,為何我此刻卻有種說不出的悲涼呢,替袁崇煥感到擔憂。
十二月初一,明朝的崇禎皇帝以通敵叛國為由,收了袁崇煥的兵權,將其收押與天牢。隨後多爾袞才告訴我,這崇禎皇帝用人不彰、疑心過重、馭下太嚴,所以皇太極就抓住了他疑心的特點,特地讓副將高鴻中,參將鮑承先二人在關押兩名太監的帳外輕聲議論,說今日的撤兵實為上計,天聰汗單槍匹馬前往袁崇煥駐軍的地方,與袁崇煥祖大壽密語良久才回營,與袁都堂有約,此事就此作罷。
兩名太監信以為真,連夜逃跑,隻是隻是他們不知道,就連他們逃跑五人察覺都是皇太極一手安排的,兩名太監回去後如實稟告了崇禎,崇禎生疑,隨即將袁崇煥下了牢,祖大壽恐自己受牽連,忙帶兵撤回了錦州。
而且不止我替袁崇煥感到不值,就連多爾袞都深感惋惜,卻也感到無可奈何,由此沉默良久。我知道他在擔心什麽,他在擔心將來皇太極若是不信他了,恐怕他的下場會跟袁崇煥一樣。
我是女子,本不該過問政事,因為政事本就無情,令人痛心,可是我既然過問了,便再也無法身退了,隻能迎著頭皮往前走了,即便前方是刀山火海。
隨後諸貝勒又請兵攻城,皇太極恐強行攻城會損了精兵良將,於心不忍,便沒有下令。
天聰三年十二月辛亥朔,八旗大軍經海南行,邊行軍邊狩獵,甚至還攻克好幾座城池。辛酉,遣貝勒阿巴泰、薩哈廉前往□□哈赤的陵墓,修繕陵園。丙寅,皇太極又率大軍回到北京,打敗明兵於盧溝橋,明朝總兵滿桂、孫祖壽、黑雲龍、麻登雲以四萬兵駐永定門南邊,以木柵圍之。丁卯黎明,八旗大軍毀柵而入軍營,沾滿桂與孫祖壽及部下三十餘人,擒獲黑雲龍與麻登雲,還得了六千匹戰馬,隨後又將戰馬賞賜給了有功的將士。
天聰三年十二月戊辰,皇太極遣達海攜帶書信與明廷議和。壬申,八旗貝勒阿巴泰、濟爾哈朗前往通州,進攻張家灣,大勝。丁醜,嶽托、薩哈廉、豪格率四千兵馬圍攻永平,隨後又占領香河、馬蘭峪等一些城鎮,直至四年正月辛巳朔,榛子鎮、沙河驛皆投降於大金,壬午,大軍取永平。
丙戍,八旗大軍進駐永平城,官民夾道歡呼。貝勒濟爾哈朗、薩哈廉守永平。皇太極還任用白養粹為永平巡撫,孟喬芳、楊文魁為副將。隨後,皇太極又率大軍準備進攻山海關,敖漢、奈曼、巴林、紮魯特諸部率兵進攻昌黎,卻失敗而回。台頭營、鞍山堡、遷安等城池隨後也投降大金,建昌參將馬光遠來降。
丁酉,明兵回攻遵化,貝勒杜度出兵敗之。明兵三入三屯營,隨後收複漢兒莊、喜峰口、潘家口、洪家口。庚子,達海率兵進攻漢兒莊,攻下之後命令貝勒阿巴泰守城。辛醜,喀喇沁布爾噶都被明兵所包圍,皇太極遣兵前去救援,援兵還未到達,布爾噶便自己突圍成功。明朝兵部尚書劉之綸領兵逃離,以樹枝為柵,隨即逃亡山中。大貝勒代善帶兵圍剿,派兵勸降劉之綸,然而劉之綸不從,代善隻好率兵突營,兵部尚書劉之綸被亂箭射殺。
壬寅,率兵前往馬蘭峪,摧毀其附近的屯堡。丙午,喀喇沁蘇布遞上書信交予明朝皇帝,信中將議和之利闡述的一清二楚,還勸明朝皇帝愛護邊疆子民,體恤周邊屬國。
四年二月辛亥朔,皇太極下諭於貝勒諸臣,凡是將士驍勇立功者,就不必參與攻城的戰役了。對於皇太極的這道諭令,八旗上下自是看法不一,尤其是此次出征以來毫無功勳的阿敏,又見皇太極對明朝降將麻登雲等禮遇有加,他更是氣的滿臉鐵青,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多爾袞身子打小就弱,這一遇到風雪天氣,不禁受了風寒,卻一直強撐著。我是看在眼裏,急在心裏,每每勸解他應該注意休息時,他卻說如今戰事緊急,顧不得許多,待日後回去了沈陽再慢慢調養,對此我也隻能在他的飲食中做打算。
傍晚,我整理好藥物從藥帳裏出來時,遇到了前來藥帳取藥的和吉裏,他朝我單膝點地行禮,隨後告知我是皇太極舊傷複發,來拿些藥酒,順便傳旨讓我前往汗帳一趟。雖不明皇太極此舉何意,卻也拿著藥酒去了汗帳。
待和吉裏通傳之後,皇太極才應聲讓我進入汗帳,皇太極在地圖前負手而立,見我前來也未曾轉身,隻讓我在汗帳中候著。
我剛待不久,隨即帳外便響起和吉裏的聲音,說墨爾根代青和範先生來了,我有些意外,不知道皇太極的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皇太極轉身,深邃的雙眸從我身上一掃而過,隨即走到案桌後坐下,應聲讓他們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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