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較量

將阿茹娜送回給了巴德瑪之後,想著阿古岱被我拘禁在屋子裏,一時間便想不出該做什麽了。看著秋色滿園的花園,忽覺得寂寞無比,心口空****的,再加上這悲涼的秋風,就有著說不出的落寞了。

忽然,前方出現穿著黑衫子的人,我呆愣的站著望著他,一時間也不知該退還是該進。皇太極負手上前,俯首看著我緩緩道:

“怎麽去的這樣久。”

我怔著,沒有答話。剛才回駁他的話一瞬間襲上腦海,我說他老不修……看著他直勾勾的眼神,我的臉有些微微發燙,一直低著頭。從科爾沁來大金的時候,額吉就告訴我,大金這個地方不比科爾沁,即便是有姑姑妹妹在,說話也要在腦子裏過一遍,萬不能讓人抓著把柄,如今倒好,得罪的竟是一國之君。

“我走著去的,當然久了。”我一直垂頭說話,不再抬頭看他。

皇太極站在我的麵前,不曾離開,隻是俯首看著我,淺淺一笑:“你這丫頭怎麽這樣有趣,我等你是告訴你,最近範先生又送來幾本漢書,我想著你幼時喜歡這漢人的玩意兒,所以特地將書放在了文溯閣。”

我有些驚詫,他在這兒等著我,就是為了告訴我這個?他沒再多說什麽,也沒有多待,說完便轉身走向了前院。我傻傻的看著他偉岸的背影,他就這樣饒過我了?讓我去文溯閣看書,會不會有什麽陰謀呢?

本想找個知心的人說說話,可是才發現,自己的妹妹對自己並沒有想象中的親熱,姑姑對我也像是隱瞞了什麽似得,就連伺候著自己的阿古岱也是一個讓我全心信服的丫頭,想想倒真是有些悲涼。

不過,既然沒人信得過就不必相信他人,隻信自己就好。這樣想罷,心裏倒也覺得安慰了不少,想起皇太極說文溯閣裏有範先生送來的漢書,不禁產生了好奇,忙邁開步伐朝著文溯閣走去。

文溯閣內的暖閣禁閉,似乎那裏是皇太極平日處理朝務與接見八旗大臣的地方,書架上擺著由漢字,女真文字與蒙古文字記錄的書籍,而且還有很多書籍是專門從明朝那邊過來的,想必這些便是皇太極說的那位範先生送的了吧。

溜達一圈之後,竟發現沒我中意的書籍,離開文溯閣之後本想去哲哲那裏,央求她讓我出宮去玩兒,卻看到巴德瑪帶著阿茹娜站在哲哲的院門口,阿茹娜瘦小是身子上還背著藤條,一直躊躇著不知是否該進去。

“哈屯怎麽在這兒?”我看著她,好奇的問道。

巴德瑪回身看著我,朝我微微施禮柔聲道:“格格,方才阿茹娜回來說她無意中衝撞了大福晉的二格格,惹了二格格生氣,故而帶她來給大福晉與二格格賠罪來了。”

我看著阿茹娜委屈的小臉,有些心疼,她漆黑的雙眸盛滿了眼淚,似乎方才巴德瑪也狠狠的訓斥過她了。

“不過是小孩子之間的玩鬧,哈屯不必如此的。”看著阿茹娜的表情心瞬間有軟了,不禁出言阻止,不過這巴德瑪似乎不太領情,依舊態度冷淡:

“格格好意,我這裏就先受領了,我們是外族,本就該小心行事,如今得罪了大汗喜愛的二格格,我們這些外族人實在擔當不起,還望格格帶著我們去見大福晉,給我們一個贖罪的機會。”

見她這麽說,我也不知該如何反駁了,隻得帶著巴德瑪去見哲哲。因時至傍晚,哲哲便一直在小廚房中親自準備晚膳,故而讓我先替她招呼著巴德瑪,再將馬喀塔帶過來。

“你怎麽這樣愛叫舌根子,我又沒將那丫頭怎樣,你何苦我額涅,對你又有什麽好處。”來的路上,馬喀塔撅著小嘴一臉的不悅,就連我的解釋也當作是耳旁風,見她如此執著,也隻好隨她了,是不是我告狀,等會子她自有分辨。

門口候著的丫頭見我帶馬喀塔來,忙撩了簾子讓我們進去,屋內已經點上了燭火,馬喀塔站在門口,看了看南炕上的哲哲與北炕上坐著的巴德瑪母女,悻悻的走過去:“額涅,你叫我來所為何事啊?”

馬喀塔話音剛落,那邊阿茹娜倒是跑來噗通一聲跪在馬喀塔麵前,隱隱的哭著:“奴才午後無意中冒犯了,還望格格責罰,奴才已經背來了藤條,您盡管打吧。”阿茹娜哭訴著,雙手捧著藤條埋著腦袋,不敢看著馬喀塔。

哲哲依舊有些生氣了,雙手緊握成拳,看著馬喀塔,有些生氣,馬喀塔看著麵前跪著的阿茹娜,倒是沒做多的思考:“這可是你讓我打的!”剛說完就拿過了阿茹娜手中的藤條,狠狠的劈在了阿茹娜的背上,阿茹娜疼得縮緊了身子,倒在了地上,放聲大哭。

“馬喀塔!”哲哲怒道,衝過去奪過馬喀塔手中的藤條就朝她的背上招呼著,馬喀塔疼得大哭,連忙藏到了我的身後:

“姐姐,姐姐……你救救我吧,本來就是這小蹄子犯錯,我責罵她兩句怎麽了。”馬喀塔大聲爭辯著,卻不料哲哲更是火上加火,勢要從我身後將馬喀塔拉出來。

“姑姑,姑姑,馬喀塔還小,經不起這頓打啊!”我慌亂之中連忙抓住哲哲的手臂,不停的朝她搖頭。

“這丫頭就是被我怪壞了,如今才這樣無法無天!妹妹還小,你怎能下得去手,前因後果我都聽阿茹娜說了,她不過是撞了你一下,你用得著欺負人家,辱罵人家麽!”哲哲指著馬喀塔,氣的紅了眼,眼淚在眼眶打轉,似乎一不小心眼淚就會奪眶而出。

“奴才錯了,奴才錯了。”阿茹娜哭著跪端正了,不停的朝著哲哲磕頭:“大福晉就別打格格了,一切都是奴才的錯,奴才不應該在園子裏亂逛,更不應該撞倒格格。”

我聽到阿茹娜的話,瞬間就覺得不對勁了,我看著一直不動聲色坐著的巴德瑪,和一直隻會放低自己身份認錯的阿茹娜,總覺得這其中有什麽問題。

“姑姑,難道您就真的要在大庭廣眾之下懲罰馬喀塔不成?”我看著哲哲,輕聲說道。此時屋子裏除了兩個孩子的哭聲,便什麽聲音都沒有了,忽聽屋外來報,說是大汗駕到。這不動聲色的巴德瑪才微微動容了一下,連忙起身,見皇太極進屋後朝他行禮。

皇太極見著屋子裏的情形,眉頭微蹙,走到南炕上坐下,他麵色凝重,看看跪著的阿茹娜與藏在我身後的馬喀塔,低聲問道:

“在院門口便聽見了吵鬧的聲音,說說吧,出了什麽事了,非得弄得兩個孩子哭的這般慘。”他垂首扶膝,輕撫著拇指上的翠玉扳指,漆黑的眸子直勾勾的看著哲哲,再看看一臉平靜的巴德瑪。

還未等哲哲開口,這巴德瑪倒先開口了:“啟稟大汗,是奴才的女兒不懂事,午後無意衝撞了二格格,惹二格格生氣,奴才身份低賤,隻能攜帶女兒來向二格格請罪,求的大福晉與二格格原諒。”

我聽這巴德瑪說的話,瞬間恍然大悟。這個女人果真如初見時那般預料,不是個簡單的人物,輕描淡寫兩句話,倒是將所有責任都推給了馬喀塔。如果馬喀塔不原諒阿茹娜,馬喀塔就成了不識禮數的孩子,這也就讓哲哲這個做母親的喪失了掩麵,若是不原諒,這馬喀塔又會成為不識大體,刁鑽蠻橫的孩子,同樣會讓哲哲臉上無光,雖說是兩個孩子之間的無意衝撞,卻成為了兩個母親的較量。

而此時的哲哲也明顯犯了難,一直垂首不肯說話,馬喀塔似乎見到自己阿瑪來,膽子大了些,連忙跑到皇太極的麵前抱著他撒嬌:“阿瑪,這小蹄子午時弄壞了您送我的鏈子,所以我才生氣的。”

皇太極吐氣,一臉嚴肅的看著馬喀塔將那條斷掉的金鏈子拿出來放在自己的麵前,眉頭微蹙,看得出來,這是給他出了一個很大的難題。

“巴德瑪哈屯也太過自責了,我早說是孩子之間的玩鬧,過了就過了,一條鏈子也不值幾個錢,還要帶著阿茹娜來賠罪,著實讓人看了過意不去,快讓小格格起來吧,地上涼。”見屋子裏沉默的片刻,我連忙走到巴德瑪的身邊,直勾勾的看著她。

巴德瑪微愣,略微詫異的看著我,似乎她未想到我會出來說話吧。見她思忱的片刻,我忙將阿茹娜從地上拉起來,拍拍她哭紅的臉頰,抹去她臉上的淚痕:“額吉沒有怪你了,讓我看看打的重不重?”

皇太極朝馬喀塔闔眼頷首,馬喀塔瞬間會意,雖有不情願,卻依舊來到阿茹娜的麵前,冷冷道:“我給你賠罪,方才下手重了些,不過我也挨鞭子了,算咱倆扯平了。”

阿茹娜依舊有些怯懦,卻還是點點頭,看著麵前這兩個孩子和好,我懸著的心也算是落地了,這場尷尬的局麵,總算是有驚無險的度過了,到多虧了皇太極的及時出現,不然這僵局還真不知該如何打破呢。

哲哲本想著留下巴德瑪一起用晚膳,可巴德瑪卻推脫說已經討饒,不敢再多待,依此為由帶著阿茹娜離開了哲哲的院子。

見巴德瑪離開,這哲哲才算是鬆了一口,直那眼睛瞪著馬喀塔:“沒用的東西,一天到晚隻知惹事。”

“罷了哲哲,這事過了就算過了,不再提及就是。”皇太極緩緩說道,冷若冰霜的臉上依舊沒什麽變化,側眸看著哲哲輕聲道:“我一向知你端莊嫻淑,今日怎這般失態,若非這呼吉雅及時上報,你究竟會鬧到何種地步。”

“望大汗恕罪,隻怪哲哲教女無方,如今這般蠻橫,著實讓妾身生氣的緊。”哲哲連忙蹲身行禮,略帶自責的說道。

皇太極罷手:“若不是這丫頭腦子轉的快,將矛頭指向那竇土門福晉示意她挑事,就連我也不知該如何解決。”

“我哪兒是腦子轉的快啊,若不是她故意陷害馬喀塔,我也不至於如此,不過好在馬喀塔沒受傷,姑姑的顏麵也算是保住了,大幸大幸。”我看著麵前的馬喀塔,含笑寵溺的摸摸馬喀塔的頭,經過此事之後,真希望她可以改掉她這蠻橫的脾氣,刁蠻高傲可以,可蠻橫就隻會成為被人利用的工具了。

“不過,一經此事,我斷言這竇土門福晉不是什麽善類。哲哲,你是我欽定的嫡福晉,我希望你不負我重托。”皇太極眉頭依舊緊鎖,看著哲哲,以此寬慰著她。

哲哲再次福身行禮,謝過皇太極。

就連皇太極都看出了這女人並非善類,若是真娶了這女人,恐怕這皇太極的後宮,將會讓他更加頭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