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相思
天聰九年九月,出征察哈爾大軍不日即可回歸沈陽,為了歡迎大軍回歸,整個沈陽城都可謂是熱鬧非凡,就連三格格莽古濟都來了沈陽。
秋日裏的風總是蕭瑟的,午後一刮風,天色就暗了下來,仿佛要下雨一般。哈達齊說這花園裏的海棠花開的不錯,本想著去摘些回來放在屋子裏,可是剛出院門就看到和吉裏率領著皇太極的貼身侍衛下了翔鳳樓往宮門處去,一行十幾個人,還都提著長刀。
這皇太極的近身侍衛從來都是寸步不離的跟著皇太極的,而如今怎麽都一個二個的離開了汗王宮呢?我心裏頭甚是疑惑,即便是麵前的海棠花芳香撲鼻,我也無心欣賞。
“側福晉,大汗傳來話說,明兒個大軍回歸沈陽,恐怕不能陪福晉用膳了呢。”哈達齊為我兌著熱水,準備讓我沐浴,我心頭大驚,明兒個大軍就回歸沈陽了?
我忽的想起幾個月前在文溯閣看到的那封密信,信上所言是十四爺獲得傳國玉璽而不報,難不成皇太極以為這十四爺會有什麽反叛之心不成?若是皇太極這麽想的話,那和吉裏帶的人難道是會埋伏在大政殿外,伺機拿下回城的十四爺不成?
我不知為何會萌生這樣的想法,或許事情並非我所想的這樣,或許是我多慮了,可為何我的心裏總有些擔憂呢。
我不顧現在隻是穿了單薄的中衣,急匆匆的就往外走,驚得哈達齊連忙上前拉住我,為我裹上鬥篷:“福晉這是怎麽了,一晚上都魂不守舍的。”
我憨憨一笑,連忙回身前去沐浴,可我這心裏頭總是忐忐忑忑的,很是不安,我從未有過這樣的擔憂……
大軍歸城時,天氣晴好,皇太極一大清早便率人前往了大政殿。我站在院子裏,抬頭看著這萬裏無雲的天空,心口劃過一抹冰涼,明明就是太陽高照,為何我卻感覺周身寒冷無比。
哈達齊拿來鬥篷為我披上,關心道:“風大,福晉莫傷了身子。”我側眸看著哈達齊,眼前的哈達齊依舊是初見她時的那副從容隨和的模樣,可我卻覺得她有些陌生了呢?
午後剛過,阿古岱就從院外慌慌張張的跑來,見到我時,氣喘籲籲的說不出一句話來。我將哈達齊支開,連忙為阿古岱斟上一杯水問道:“慢點喝,大政殿的事如何了?十四爺怎麽樣?”
喝過水的阿古岱連忙順著胸口,福身行禮後才道:“這十四爺差點被大汗事先埋伏的人拿下了呢。”阿古岱的表情讓我極為震驚,我猜的果然沒錯,連忙拉著她的手追問:
“後來呢?怎麽樣?”
“說也奇怪,這十四爺竟然自己上繳了傳國玉璽,還說什麽之前未報是怕有心之人起了歪念,故而隱瞞不報。咱們大汗可樂壞了,直說墨爾根代青深謀遠慮,還說晚上要在翔鳳樓宴請諸位遠征貝勒與大臣。福晉,這下子您就不會為十四福晉擔憂了吧。”阿古岱摸摸額頭上的汗珠,嘿嘿的笑著。
我懸在心裏的大石總算是落地了,當時說是讓阿古岱前去盯著,有什麽事邊去稟告烏爾赫尼,這樣一來她也就不會知道是我在擔憂十四爺了吧。
剛與阿古岱說完話,這哈達齊就進了屋,福身行禮後才說晚上大汗要在翔鳳樓宴請出征察哈爾的貝勒高官們,便不過來用晚膳了,我點頭應下,這十四爺聰慧,到是讓我安心不少,這烏爾赫尼果然沒有選錯人。
這心裏的大石落下,心情自然也就好了不少,才想起昨日對這後院中盛開的海棠花我並未好生的欣賞,故而便攜了阿古岱前往了後花園,想要再次欣賞一番這秋日裏的海棠。
“福晉,起風了,奴才回去為您取件鬥篷來可好?”在八角亭稍作,突然起了風,這阿古岱忙道要回去取鬥篷,得了我的應允後才轉身離開。
今日心情大好,以至於現在看這花園中的任何景致都覺得美麗無比,八角亭亭下的那顆海棠樹上的海棠花特別嬌媚,就連我都忍不住想要進前,與之親近一番,也忽略了身後傳來的腳步聲。
溫柔的懷抱將我緊緊擁著,我大驚,撫上海棠花的手微微用力,竟將海棠花摘落,殘破的花瓣洋洋灑灑的落到了地上,被風一吹,不知飄向了何處。
這懷抱很溫暖,溫暖的我一時竟然癡迷了,可是這懷抱的溫暖,卻跟皇太極的懷抱完全不一樣,而且身後的人似乎還穿著甲胄……
我連忙轉身推開眼前的人,麵前的人略帶詫異的看著我,雙手扶在我的肩上,嘴角微微上揚,似若星辰的眸子裏竟滿是欣喜的笑意,身上純白的甲胄襯托了他修長挺拔的身姿,他輕點我的鼻頭,柔聲道:
“怎麽,一年不見,竟不認識自己的男人了?”
我看著麵前的人,心口有些莫名的疼痛,疼的我幾乎快要窒息一般,他的笑竟讓我有些無措,滾燙的眼淚隨即滑下了眼眶。我在疑惑,為何會這樣,為何眼前的男人會讓我如此心痛難耐……
“怎麽了?別哭啊,我答應你的都做到了,我不曾讓自己受傷,出征這麽久,我一直惦念著你。”他溫熱的指腹劃過我的麵頰,帶走了我的眼淚。
“你……你是誰?”我輕聲問道,他微微一愣,臉上的表情有些錯愕,直剌剌的看著我:
“你不認得我了?烏倫珠,我可是你的男人啊,我們自幼便在一起,你可不許跟我開這個玩笑。”
我心慌莫名,連忙後退一步,烏倫珠?難道麵前的男人是烏倫珠的丈夫墨爾根代青不成?忽然想起來大金時烏爾赫尼也曾將我錯人成了烏倫珠,這就難怪多爾袞會錯認了。
“墨爾根代青吉祥。”就在此時,哈達齊的聲音在身側響起,我連忙朝蹲身行禮的哈達齊望去,這不是阿古岱回去拿鬥篷的麽,怎麽哈達齊卻跟過來了呢。多爾袞頷首應聲,示意她起身。
“側福晉,這阿古岱身子突然不適,故而讓奴才前來送鬥篷。”哈達齊起身,將鬥篷為我披上,然後再向多爾袞福身行禮道:“啟稟墨爾根代青,這位是大汗新納的科爾沁格格,是布木布泰福晉的姐姐哈日珠拉。”
多爾袞微微一愣,隨即恍然,抱拳行禮,麵上竟然有些不好意思,輕聲道:“側福晉與我妻子烏倫珠極為相似,故而錯認,多有冒犯之處,還請見諒。”
我淺淺一笑,福身行禮。忽想起布木布泰曾說這烏倫珠被賊人擄去生死未卜,看墨爾根代青這模樣,隻怕他還不知道此事,想到此處,我心裏不禁有些擔憂,忙道:
“其實烏倫珠她……”
“福晉,這墨爾根代青還有去見大汗呢,奴才陪您回屋吧。”還未等我說完,哈達齊便連忙接過我的話,朝著多爾袞微微福身,我知哈達齊的用意,這樣貿然告訴他烏倫珠的事,肯定會發生意外,想罷,也九隨著哈達齊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走出幾步回眸,卻看到多爾袞還站在停下的海棠樹下,海棠花瓣隨風肆意紛飛,我回眸,便再也沒有回過頭,可心裏卻滿是擔憂。看他剛才的模樣,想必他與烏倫珠感情篤深,若是讓他知道這烏倫珠至今生死未卜,還真不知道他會是個什麽樣子……
剛到傍晚,便聽到外頭傳來一陣吵雜的聲音,連忙走出院子,卻看到哲哲領著呼吉雅與布木布泰慌慌張張的直奔翔鳳樓而去。
“姑姑,這是怎麽了?”看著哲哲那慌張的臉色,我疑惑的問道。
“姐姐,這莽古濟格格在筵席上惹惱了大汗,惹的大汗都差人要拿下她,這大阿哥的嫡福晉是莽古濟格格的女兒,她來求姑姑,讓姑姑去救救她額涅。”布木布泰走到我身側,在我耳邊低語。
我忽的想起前些日子皇太極就在說這莽古濟格格是如何目中無人的,不分什麽場合都說皇太極忘恩負義,自己如今高高在上,便可以斬掉當初的左膀右臂之類的。想必這回在筵席上,這莽古濟格格又舊事重提了吧。
待我們與哲哲到達翔鳳樓時,廳中亂作一團,侍衛更是將莽古濟格格牢牢束縛著,這莽古濟格格發絲有些散亂,眼神也是分外的淩厲,豪格陪著自己的福晉跪在廳中不停的求情。
皇太極負手而立,背對著廳中眾人,看著廳中眾人此時凝重的表情便知道皇太極此時的表情該有多難看了。
“大福晉,大福晉,求求您求求大汗,救救我額涅吧。”葛祿玳跪爬到哲哲的麵前,滿臉的哀求,不停的磕頭。哲哲走近皇太極福身行禮,恭敬道:
“大汗,今兒個是出征大軍歸來的日子,何必大發雷霆呢,聞大汗獲傳國玉璽,該可喜可賀才是,如今這樣的局麵,倒是讓這些個貝勒們看笑話了不是。”
“你自己問問她都做了什麽!我還能不能饒她!”皇太極轉身看著哲哲,一臉的怒不可遏。哲哲還未開口,這莽古濟格格便開口了:
“皇太極,你自己做的事你自己心裏清楚!我不過是要為我的弟弟討回公道罷了,我的兄弟為了你皇太極出生入死,到最後卻成了你的犧牲品,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這個汗位當初是怎麽來的!”莽古濟大聲吼道,雙眼盛滿怒氣。
“把她給我拖出去!”皇太極怒吼著,一腳踹翻了麵前的案桌,侍衛再也無法愣在原地了,隻好押著莽古濟就往外走。
“大汗。”千鈞一發之際,終於有人製止住了皇太極,我循聲望去,抱拳上前的正是那位在花園中將我錯認的墨爾根代青,他抱拳上前輕聲道:“大汗息怒才是,這三姐姐定是有口無心,大汗繼承汗位自然是順應天命,。五哥也是因為禦前露刃,多次衝撞大汗才被削職,這三姐姐肯定是受了旁人的蠱惑才會衝撞了大汗,還請大汗饒了三姐姐吧。”
皇太極看著為自己鋪台階的多爾袞,臉上的怒色稍有減緩,也隻好罷手,讓侍衛先下去,莽古濟格格卻依舊不曾消氣,也不像皇太極行禮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翔鳳樓。
多爾袞轉頭看著莽古濟格格離去的背影,視線最終落在我的身上,他麵含淺笑,然後回身坐下。
“罷了罷了,此事就此作罷,豪格,葛祿玳,你們去瞧瞧你們額涅,勸她好自為之。”皇太極坐下後便吩咐豪格與葛祿玳去找莽古濟,這豪格雖說是莽古濟格格的女婿,可是卻不難看出他對這個姑姑和嶽母並不待見。
“哈日珠拉,你在想什麽?”回來的路上,哲哲看我想事出神,不免好奇的問道。我看著她,含笑搖頭,我怎麽能告訴我心裏在想多爾袞,方才他名義是在為大汗鋪台階,為皇太極著想說話,可是我總能感覺到他的真心並非如此,他的那句繼承汗位自然是順應天命明顯就是另一層含義的,可這其中到底有什麽含義,卻又說不上來。
作者有話要說:我的眼淚不值錢,竟然被剛剛見麵的瞬間感動哭了,我這是腫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