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察覺
布木布泰直剌剌的看著我,眼神顯得有些不可思議,片刻才笑道:“我從來都覺得姐姐心地純善,見不慣這些打打殺殺的事,卻不料姐姐也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我掩唇輕笑,道:“妹妹這話就不對了,心底純善是一回事,說出這話來是另一回事。這莽古爾泰與莽古濟自己作下的禍事,難不成還得為他們求情不成。”
我的話音剛落,這屋外就傳來蘇墨兒焦急的聲音,說是這葛祿玳聽說莽古濟被皇太極下了獄,特地跑來求哲哲救救她額涅,這會子正在哲哲的屋外把頭都磕破了,哲哲特地讓蘇墨兒過來找我們幾個側福晉過去商量一下。
待我與布木布泰到哲哲屋外的時候,葛祿玳還在不停的給哲哲磕頭,嘶聲力竭的痛哭著,求著哲哲救救她額涅,她發髻散亂,哭的梨花帶雨好不可憐。看著她此時的模樣我心中甚為好笑,這葛祿玳之前的嘴臉在我腦海裏揮之不去,她目中無人的模樣簡直讓人恨的牙癢癢的,或許她從沒想過會有今天,皇太極真的動了怒了。
“嫡福晉莫要再求了,即便是你跪死在這兒,這大汗的旨意也是不會收回的。”娜木鍾看著她奚落道,葛祿玳當日的話是口口聲聲指的是蒙古,並非單指科爾沁,所以也就得罪了這位高高在上的察哈爾福晉娜木鍾了。
葛祿玳聽到娜木鍾的話,回頭看著她,眼神中的怨毒似乎想要將娜木鍾碎死萬段一般。我淺淺一笑,走到娜木鍾的身邊,拉著她的手往屋子裏走去:
“姐姐莫要與她搭話,她願跪著便跪著吧,也不知這姑姑找我們來所謂何事。”我回眸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葛祿玳,嘴角勾起一抹嘲笑,可憐人必有可恨之處,她落到今日這個下場也是她自找的,還能怪誰。
見我們都到齊了,這哲哲臉上的愁緒才稍稍減緩了一些,側耳聽著屋外葛祿玳的哭喊,哲哲便又是皺起了眉頭,歎了口氣無奈道:
“一大早便在這裏跪著了,我讓你們來也是讓你們想想法子,如何能把她勸回去,堂堂的大阿哥福晉,這樣跪著成何體統。”
“她的體統自己都不要了,姑姑還管他作甚,不過我倒是聽說這大汗有意將烏爾赫尼的妹妹嫁與大阿哥,這嫡福晉若是再不知體統的話,怕是這日後的日子要難過許多了咯。”我在哲哲身側坐下,故意放大了聲音說給葛祿玳聽,倒也有效,聽到我這話後,這葛祿玳磕頭哭喊的聲音瞬間停止了。
哲哲看著我有些詫異,隨即臉上露出一抹寬慰的微笑,附和道:“那個孩子也聽烏爾赫尼說過,今年不過十四歲,人也長的標致,關鍵是這脾性那更是好的沒話說了,這大阿哥若是娶了她,也是這大阿哥的福氣了。”
我與哲哲的這一唱一和當真是將葛祿玳唬住了,還在屋子裏便能聽見她離開時的腳步聲。我們一屋子的人相視一笑,原本以為葛祿玳求情的事就這樣落幕了,誰料到……
午時剛過不久,這前頭便傳來消息說這大阿哥福晉回府後與大阿哥大吵大鬧,逼著大阿哥將幾房小福晉給修了,還揚言說再敢留著她們,她便會將她們一一除去,豈知她的話竟然惹惱了豪格,竟手起刀落,這目中無人,傲慢一世的葛祿玳竟落得個身首異處,聽的我簡直是心驚膽戰的。
雖然對這葛祿玳是極其厭惡,卻也不曾想她會是這樣的下場,不由得想到了自己,若是日後自己惹惱了皇太極,他是否也會這樣,對我拔刀相向呢?想到此處心口便是一涼,隱隱的有些恐懼。
聽說這葛祿玳被殺,這布木布泰卻是滿臉悲傷的神色,說什麽雖然她脾性不好,卻好歹也是一同長大的,雖不親近,卻也不曾想她會落得這樣的下場,故而她請求皇太極對葛祿玳的喪事大辦,對此皇太極也不曾反對,將葛祿玳的喪事交由布木布泰全權處理。
“福晉,看樣子今兒個大汗還是得留在這兒了,福晉是不是別讓大汗在明間睡了,這若是傳出去……”鋪好床鋪的哈達齊看了一眼在明間批著奏折的皇太極,再轉頭看著我,在我耳邊低語,語氣裏似乎有些擔憂。
我側眸看著哈達齊,輕笑:“我這院子裏就這麽些個人,誰活膩味了竟敢說主子的閑話。”聽我這麽一說,這哈達齊臉色微愣,隨即閉嘴不言,隻是還是有些擔憂的望向了明間。
看著時而蹙眉時而歎氣的皇太極,心裏頭不禁有些動容,自那日以後,這皇太極便一直睡在明間。想想一個後宮嬪妃如此眾多的一個大金國汗,卻甘願睡在我屋子裏明間的炕上,無論是哪個女人,即便是再大的氣,也該心軟消氣了吧,可我卻還是隻能眼睜睜的看著他留下。
即便是我已經完全認同我現在的身份,可是身邊睡著一個完全不信任自己的人,那便是對自己最大的威脅,我不能那麽做,我必須得讓他放下對我戒心,讓他覺得我隻是一個會吃醋的小女人。
睡下之後,我輾轉反側,我心中總是覺得有些不妥,隨即合衣齊聲,掌燈去了明間,看著炕上熟睡的皇太極,在他身側坐下,歎了口氣,緩緩道:
“也別怪我這樣小氣,分明就是你不信我才受到這樣的懲罰,即便你是大金國汗又如何,惹惱了我,我一樣可以罰你,若是你不願受罰,大不了以大金汗的身份治我的罪便是了。”
屋子裏便是片刻的沉默,我正欲起身離開,卻不料腰上纏上了他有力的手臂,稍稍用力我的便落入了他的懷裏,我抬眸,對上皇太極含笑的眼眸,他輕點我的鼻頭,輕聲道:
“我怎麽舍得治你的罪,你這樣冒犯於我也不是第一回了,恐怕這後宮裏的福晉們,唯有你能這樣大膽敢由著自己的性子來了。”
“可大汗又舍不得治罪,那哈日珠拉便隻能恃寵而驕,由著自己的性子來了,大汗這叫搬起石頭打自己的腳。”我笑道,這皇太極臉上的笑意便更深了,將我摟緊,裹上了被子:
“說的到也是,也許隻有在你身上我才能找到一絲樂趣吧,你姑姑跟你妹妹都太規矩,見著她們都顯得約束,這娜木鍾更是像見了君臣一般,後宮是福晉們一個個對我唯唯諾諾的,恐怕也隻有你,才敢將我拒之門外了。”
我心中劃過一絲苦笑,卻也有萬分的疑惑,這皇太極的心裏到底在意的是誰,是我,還是原來擁有這個名字的那個人。
“大汗的心裏有我麽?大汗的心裏有的是現在的我,還是十四年前的我?”我抬頭對上皇太極的眼眸,他微微一愣,眉頭微蹙,擁著我的手微微的有些鬆了。
我頷首苦笑,果然,在皇太極的心裏,原來的那個人怎是我這個替代品所能代替的,現在的我在他的眼裏,不過是擁有她的容貌與名字的一個傀儡罷了……
“這有什麽區別麽?哈日珠拉,永遠都是哈日珠拉不是麽?”
我輕輕的應了一聲,心頭劃過一絲酸楚……
天聰九年十二月辛巳,三格格莽古濟的仆人冷僧機告貝勒莽古爾泰與莽古濟、德格類謀反,罪證確鑿,皇太極隨即下令處死了這三個人,莽古濟的丈夫瑣諾木以因自首而免於死刑,這莽古爾泰與德格類的子嗣皆貶為庶人,而告發莽古濟有謀逆罪行的冷僧機被授予三等副將。
甲辰,以大貝勒代善為首的諸貝勒上奏請旨,今大金天聰汗在位時獲傳國玉璽,應當承應天命,自立為帝,卻被皇太極婉言相拒了。
眼見著快到年下了,皇太極前幾日將馬喀塔指婚給了這個額爾克孔果爾額哲,等過了年便完婚,這馬喀塔雖有百般不願,卻也礙於皇太極的威嚴,隻得從命。
這額哲還是他幼子時見過他一次,當年在察哈爾時他還不待見我,轉眼間他竟然過了九年了。看著這汗宮中的茫茫雪景不禁有些感歎,卻不料在回身之際,看到了眼前站著的多爾袞,烏爾赫尼站在他身側,直勾勾的看著我:
“福晉……福晉近來可好?聽聞福晉身子孱弱,為何還要在這雪地裏站在,莫要受了寒。”
我的心頭一熱,片刻間眼淚便模糊了我的視線,可是礙於此處是在汗王宮,也隻能遠遠望著:“大雪多日,也不知貝勒爺身子可安好?”
“你所看到的,一切都好。”他笑道。
我頷首點頭,努力將眼淚憋回了眼眶,笑言:“那便一切安好。”
這阿敏與莽古爾泰一死,多爾袞的心腹大患便除掉一半,如今他的麵前可謂是再無半點障礙物了,真的就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了。
“姐姐,馬喀塔到處找你呢,沒想到你在這兒。”正在此時,不遠處卻傳來布木布泰的笑聲,她笑著走近,朝著多爾袞微微福身施禮,回身看著我,而她看著我的眼神,竟然有些意味深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