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初潮之夜他發作之時◎

虞妙然萬萬沒有想到會是在這種情況下被風長隱抱在懷中。

街市熱鬧人群熙攘, 兩側風景倒退得極快。

連香氣也不能引誘她,虞妙然捂著惴惴疼痛的腹部,蒼白著娃娃臉, 眼睫閃動,看著風長影緊繃的下頷線, 視線有些模糊。

她……可能要死了……

腹部疼得死去活來,還有血腥味……

是血流到她裙子上了……

虞妙然輕喘了一口氣,額頭慢慢靠在風長隱寬闊的胸膛合上眼睛, 等她再次醒過來的時候,人已經在躺在溫暖的軟帳中, 腹部還放了一塊湯婆子。

風長隱坐在她床邊凳子上, 閉目養神。

虞妙然摸著湯婆子, 眨眨眼睫再休息了一會兒, 啞著聲,“小師父……”

風長隱睜開眼睫,扶著虛弱得好像吊著一口氣的虞妙然坐起身, 看看她蒼白失血的唇畔,替她倒了杯溫水,問她感覺如何。

“我人是還好就是肚子不太好……”虞妙然搖了搖頭, 摸摸自己肚子上發胖的湯婆子, 愁眉苦臉補充,“有點餓……”

幽怨……她的涼粉還沒有吃完呢……

想吃!

風長隱知她饞, 視線落在她因吃了大量辛辣食物而紅.腫未消的唇, 語氣放緩讓她稍等, 很快提了份食盒進來。

虞妙然躺在幾層軟枕上, 看到食盒連氣味都沒有嗅到, 眼睛已經亮起來, 但很快眼角下垂柔弱無骨重新躺回去。

隻是一雙淺碧色的眼瞳悄悄偷看風長隱,看著他將食盒放在桌子上,蓋子一打開香氣飄出,虞妙然立刻嗅到紅糖氣味。

是甜粥!是甜食!喜歡!

等風長隱盛好紅棗紅糖糯米粥朝她走過來時,虞妙然立刻收回視線,做作唉了一聲後虛弱地眨巴大眼睛看著他。

好虛弱好虛弱的……她隨時可能大概也許會虛弱地……餓昏過去……

“小師父……”虞妙然仰著臉蛋很是虛弱。

在她的注視下,風長隱坐下,冷白色手指端著瓷盞,吹涼湯匙中的熱氣再遞到她唇邊。

性格嚴謹的小師父做事總是如此貼心,虞妙然開心低頭張開唇瓣,香甜可口的熱粥碎在唇舌穿過喉嚨暖進肚子裏。

也不知道現在是什麽時辰,虞妙然咬住紅棗心想。

他們已經離開風府,現在是在一間鬧中取靜的客棧,客房內燈籠亮著朦朧光,他們之間甜粥泛著甜香。

他一勺一勺慢慢喂著粥,虞妙然一勺一勺慢慢喝。

很安靜,隻有湯匙輕碰碗沿聲和細微進食聲。

虞妙然偶爾會抬眼透過氤氳的熱氣看著風長隱冷若冰霜的眉眼。

書上說君子遠廚皰,但是誰能想得到這樣仙風道骨的風長隱竟然是個烹飪高手,八大菜係無一不通。

風長隱葷素不忌但飲食清淡,所以最後的成菜最後都進了虞妙然肚子裏。

不過這兩年,風長隱很少進廚房,隻有虞妙然實在饞磨著他才會煮一兩道。

虞妙然將紅糖粥喝得幹幹淨淨,接過漱口水,認認真真清理漱幹淨唇舌口齒。

見風長隱遞過擰幹的濕帕子,她高興把臉湊過去,紅潤的唇瓣尚沾著晶瑩剔透的水漬。

她像隻吃飽喝足懶洋洋等待主人擦胡子的小貓兒。

可實際上精致可愛的貓才是主子。

虞妙然不舒服時,風長隱總是格外好說話。

但是虞妙然又被養得太好,早已不是當年慢吞吞的小短腿,她身體不適的情況幾乎為零。

此時不把握更待何時?

果然,越來越忌諱和她有任何身體接觸的風長隱沒有拒絕,濕熱的巾帕輕輕擦拭著她漸漸紅潤的臉蛋。

虞妙然合著眼睛,她吃完東西才安靜了一會兒,又忍不住碎碎念念心疼晚上沒吃完的小吃。

風長隱寡言少語一如既往,幹淨漂亮的指尖捏著濕帕像是在擦拭珍貴易碎的瓷器。

隻是這個瓷器會說話,他由著她碎碎念念。

她清甜惋惜的聲音偶然會因為巾帕擦過而嗡嗡聲。

等虞妙然躺下,一雙淺碧色眼瞳一眼不眨盯著正替她掖被子的風長隱。

見他要放下掛在銀鉤上的紗幔,她忽然伸手捉住風長隱的腰間墨色玉佩。

虞妙然見 風長隱沒有躲開,隻是垂眼看著自己,換作平時連扯了扯衣角小師父都要老氣橫秋強調句男女有別。

生病還是有點用處的……

虞妙然手中抓緊冷硬冰涼的玉佩,在鮮紅海棠被褥中歪著半張瑩白嬌俏的娃娃臉,淺碧色大眼睛無比專注地盯著風長隱,眼睫輕輕一眨,慢慢彎成一彎月牙。

她不鬧騰時,多了幾分恬靜乖巧,像櫥窗中精致的布娃娃,若貓瞳似琉璃的眼睛染著笑意,“小師父做夢會夢到妙兒嗎?”

風長隱說他從來不做夢。

“啊不做夢?為什麽?可我連著好幾晚夢到小師父誒,小師父真的不考慮夢到妙兒嗎?”

紗幔放半邊,風長隱對她夢到什麽不感興趣,言簡意賅,“睡眠質量好,你若是夜裏多夢,過兩日我開幾覆方子調理調理……”

虞妙然:“……”

一點兒浪漫細胞都沒有。

虞妙然不喜歡苦苦的喝藥,鬆開掌中玉佩,小小一團翻身滾到最角落。

風長隱解下腰間玉佩放在虞妙然枕邊,輕聲,“有需要隨時喚我。”

閉眼睛的虞妙然立刻轉過身,“想喝水吃東西也可以?”

“可以。”

情緒低落的虞妙然開心了,抓起枕邊玉佩,白皙纖細的指尖劃著墨綠色玉佩上的雲紋,“明早我想吃單籠金乳酥、鼓汁排骨、糯米雞,葉兒粑,酒釀赤豆元宵、甜豆花……”

“好。”

“要吃小師父做的……”

“好。”

見小姑娘歡喜了不再提要求,風長隱放下紗幔道了聲晚安。

虞妙然玩著風長隱的玉佩,趴在床沿,看著風長隱吹滅蠟燭,高高興興道,“晚安……”

在房門合上時,小姑娘打著哈欠說:“我今夜也不會夢見小師父的……”

夜裏虞妙然睡得很香,住在她隔壁的風長隱不太好。

屋內漆黑,燃著寧神香。

風長隱盤膝打坐,四周經脈混亂遊走,尤其是腹部猶如一團火焰怎麽也無法平息。

他眉心漸蹙,額覆薄汗,不停念著清心咒,耳旁響著狐妖嘲笑聲,“風長隱……你竟然感染了這種毒……”

你竟然也感染了這種毒……

這種毒……

毒……

邪**之毒……

又響著鏡中妖聲音:“此毒無解,隻能一次一次不斷**瀉身……”

這世間豈有無解之毒?

天地陰陽萬物相生相克,風長隱是絕對不信無法解開。

可他的腦海中浮現出一道小新娘的身影,珠簾鳳冠下眨著淺碧色眼瞳,喊他小師父……

爐灶中燃燒的火焰,鐵鍋中冒氣泡的溫水,不斷被丟進火中的花生殼……

竹林竹節一節節長高,隻有那雙眼睛一如當初。

天鵝湖畔樹蔭下,有人扣著他的手指仰著瑩白娃娃臉問他:“熱毒發作之時就是陰陽和合之嗎? ”

“小師父……”

風長隱暮地睜開眼眸,窗外天色剛亮,囿於胸腔熱毒之氣猛然嘔出,他攤開手掌一團黑血覆蓋掌紋……

慢慢來總能找到辦法解決這種……毒……

風長隱垂眼,擦掉手掌心中的瘀血,敏銳聽到隔壁碰地一聲。

他立刻起身趕往虞妙然的客房,推門一看,床榻內哪裏還有人,那憨睡的身影此刻已經毫無睡相貌滾到地麵。

風長隱腳步一頓,知道她睡相不甚雅觀,未微竟然還能到如此地步。

他大步走過去,連人帶被將睡眠質量很好的小姑娘抱起,待視線落在軟榻上時,抿唇,隻見兩個暖腳的湯婆子被踢到角落,香妃色被單上有一塊凝結的血痕新染著鮮血。

血……

昨夜她綠羅裙上的血沾到他的道袍上,鮮紅濕濡的血染在黑色衣袖上並不明顯,但氣息一旦沾染難以抹去……

風長隱指尖輕點,剛將床榻清理幹淨,懷中卷在被褥中的小姑娘迷迷糊糊睜開半隻眼睛,喃喃自語不太高興,“怎麽又夢到了……小師父都沒有夢到我……”

*

等虞妙然真正醒過來,窗外下著淅淅瀝瀝的雨,她在被褥中連滾了兩圈,聽到敲門聲才擁打著哈欠起身。

懶腰一伸除了腰還有點酸外,她發現自己的寢衣又換了一套。

掀開紗幔想問,想想小師父那除了授課外敬她三尺遠的性格,默默搖了搖頭。

早膳果然是小師父親手做的,虞妙然一嚐就嚐出來了。

風長隱嚴謹心細手巧,總能將食物烹飪出極致的味道。

品嚐美食是虞妙然是最開心的時候,她愉快吃著葉兒粑。

綠色的良薑葉裹著胖嘟嘟的糯米團子,一口咬開,油汁爆出,艾草清香平衡著肥而不膩的臘腸肉餡。

客棧外下著雨,他們今天哪裏也不去,隻要風長隱不抓她功課,虞妙然是不可能自己一個人呆著。

她抱著湯婆子敲開風長隱的房門,搖著手中的棋盤,歡喜道:“小師父,我們來玩盤休閑益智的象棋吧!”

三十二顆棋子,虞妙然喜歡帥,她走紅方。

室內燃著寧神香,虞妙然一嗅就知道是風長隱調的,她屋子也有,不過她不愛各種香料,用得最多的還是拿去祛蚊防蟲。

腹部捂著湯婆子,腰後靠著軟枕,虞妙然的小兵過河吃掉了風長隱的小卒,她開心拿掉。

“小師父,我昨晚又夢到了你……”

“嗯”風長隱將炮棋子左移一步。

“喏,食言了。”明明都說不要夢到了,虞妙然跳出馬保護她的帥,“那小師父有沒有夢到妙兒啊?”

風長隱原本把玩著從虞妙然陣營中吃掉的兵棋,聞言,眸光輕掩,好像又聽到了很多聲音,他冷白幹淨的指尖摩挲象棋上的紅色刻痕。

紅色……像血……

風長隱抿唇正要出聲,棋盤上伸出一隻纖細手指按著紅車越過楚河漢街橫衝直撞……

他胸腔似乎又蔓延開一股難以言喻的灼燒感,耳畔卻聽到拍手聲歡呼:“耶!我贏啦!”

虞妙然感覺小師父有點不太對勁,伸出小手在風長隱眼前揮了揮,“小師父怎麽了?”

勝敗乃兵家常事,更何況她是那麽冰雪聰明!

不丟臉!

她搖晃的手指忽然被冰涼的手掌攥住,虞妙然喜滋滋的臉蛋瞬間呆住,雖然風長隱鬆開得很快,但手指確實被握住,這可真是稀奇……

虞妙然盯著自己的指頭,聽到風雨敲打聲中風長隱問,“還想玩嗎?”

“嗯!”虞妙然用力點頭,“玩!”

*

等虞妙然初潮結束,風長隱用鏡中妖的鏡靈做了麵清心鏡,掛在她的腰間。

他們離開蜀州的那一天,風長隱站在山崖上,俯視古老悠閑的城池。

虞妙然有聽說風長隱的母親是方家曾經最受寵愛的小姐,但是在成婚前期,竟然與不知名馬奴私奔,令家族蒙羞。

一年後懷有身孕獨自回來,老太爺讓人找根繩子吊死,後來一直將養在別院。

因此,風長隱一出生原本是要摔死的,剛好被從門口路過的虛言長老收養。

他一開始在天門山時天資並不佳,直到後來頓悟化形劍意名揚天下,才收到風家的來信。

十二歲時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見到他的生母。

也是在那一年,風長隱在回山門的路上接到了同門求救信號,在夜裏遇到了虞妙然。

風長隱回想起這麽多年的朝夕相伴,心中流過一股暖流,耳後傳來窸窸窣窣的樹枝刮過聲,緊接著是虞妙然咯咯笑聲和一聲狗叫聲?

他蹙眉一轉身就看到一刻也安靜不下來的虞妙然在和熊貓比賽爬樹。

虞妙然掛在一棵參天高的樹梢,另一邊枝頭搖搖晃晃長著一顆黑白圓球。

“小師父!”虞妙然身姿輕盈歡歡喜喜和風長隱打招呼,“你看我厲不厲害!”

虞妙然在樹梢笑得很甜打招呼,忽然聽到刷地一聲。

她一愣,隻見眼前樹枝搖晃,像是終於解脫了生命不能承受之重量感,輕快搖擺……

好像少了點什麽?

低頭一看,樂了,隻見風長隱不止何時飛過來,單手拎著墜落的大熊貓後頸輕袍緩落下。

虞妙然從樹枝上跳下來,蹦到風長隱麵前,揉了揉大熊貓的大腦袋,咯咯笑,“我都沒這樣的待遇……”

離開山崖時順帶拐帶走了一隻天生不足的小熊貓。

虞妙然央著風長隱編了一個竹簍,將洗得白白淨淨和毛絨球似的小熊貓放進了竹簍。

看著軟乎乎份量卻不輕,雖然虞妙然力大無窮但是當然不是她背,是風長隱背著。

他們離開蜀州出城門的那天。

風長隱一身道袍背著酣睡在竹簍裏的小熊貓。

虞妙然似有所感回頭,遠遠瞧見城樓上站著老態龍鍾的老太爺,好像更蒼老了。

虞妙然很大方地揮了揮手,風家老人家看見她招手,扭過臉背過身。

她天生愛笑一點兒也不在意,轉身扯了扯風長隱的長袖。

“小師父,我們接下來去哪裏?”

風長隱垂眸看她,忽而伸手捏了捏她的小揪揪,反問,“你想哪兒?”

“妙兒都聽小師父的,”小姑娘甜甜笑,“不過最好呢,山清水秀景色宜人不能太冷也不能太熱,有點刺激但又不能過分恐怖,哦最重要的是野果要甜果小吃要多美人要……”

“美人?”風長隱捉住字眼。

虞妙然眨了眨眼睫毛,“有道是美人養眼食色性也,就像小師父在妙兒眼中……哎哎哎,小師父等等妙兒嘛……”

作者有話說:

妙兒:我說得有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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