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險惡家仆

“來吧,走運的小子。”

都頓拎起雷加肮髒的衣領,粗魯的將他拖出了豪華車廂,長臉上的笑容就好像一隻叼住羊腿的狼。“你不會指望我像抱娘們兒一樣抱你出來吧?”

雷加的後腦撞到了車廂的門框上,感到一陣沉悶眩暈的震**。沒等這種眩暈結束,身體又被蠻力拖拽到地上,手臂的外側傳來尖銳的疼痛,額角上冒出了殷虹的鮮血,嘴巴裏全是血腥的甜味。但雷加咬緊牙關,沒有發出一絲呻吟。

“都頓!”

春雨夫人板起臉來,斥責道:“你這樣做太過分了,他是傷者,需要精心嗬護。”她本想走下馬車將雷加攙扶起來,但想到之前在車廂裏發生的事情,還是決定離雷加遠一點為好。

都頓無所謂的聳了聳肩,“如您所願我的夫人,我會把他放在我的馬背上,然後送到最近的村鎮裏,找個上好的醫師來嗬護他,不過這恐怕需要錢,要知道,那些鄉下人可不像您這般品格高尚。”

春雨夫人不太情願的點了點頭。雖然說森岩主城裏擁有更好的醫師,但以雷加目前的傷勢來說,顯然不太適合路途顛簸。她轉身朝阿克力使了個眼色,阿克力嘟囔了一聲,從腰間掏出一個鼓鼓囊囊的錢袋,雙手捧到春雨夫人的手上。

春雨夫人打開錢袋,從中抓出一把金燦燦的錢幣,“十枚金幣夠用嗎?”

“當然夠用了。”

都頓促狹的咧嘴一笑,意味深長的說道:“不夠的話我再倒貼點就是了。”

春雨夫人聞言又抓出一把,阿克力急忙上前阻止。

“夫人,您別信都頓的話,他是絕不可能倒貼的,何況,在這種偏僻的地區,十枚金幣幾乎可以買下一座村莊了,怎麽會不夠呢?”

都頓的臉上立刻掛出一副被羞辱的表情,厚顏無恥的說道:“阿克力,你總是一有機會就來汙蔑我,整個火鳥家族,誰不知道我都頓是忠厚老實之人,你一個小小的馬夫,不要欺人太甚!”

“你說錯了!”

阿克力粗蠻的回敬道:“我總是一有機會就去幹你媽,整個火鳥家族,誰不知道你媽床單的顏色?”

“你!我**……”

都頓終於忍受不了阿克力粗魯的髒話,自己也跟著對罵了出來。隻不過偷奸耍滑是他的強項,比武、對罵都是他的弱項,才罵了一句,他的瘦臉就憋成了醬紅色,整個身體都氣的哆嗦起來。

阿克力悠然的撓了撓自己下頜的胡須,“聽森岩城的妓女們說,你**那玩意兒隻有嬰兒指頭那麽大,尿尿都找不到把兒,我勸你還是別自討沒趣了。”

“你!”

都頓快要氣的吐血了,但即便這樣,仍不敢對阿克力發起決鬥挑戰。

“好了,都夠了!”

春雨夫人峨眉緊鎖,“我不想再聽到任何一句汙言穢語了。”家仆們說髒話並不是不可饒恕的罪行,更何況許多貴族領主也常常出口成髒,春雨夫人通常會自動過濾掉某些詞語,但這次實在有些無法忍受了。

都頓憤憤不平的說道:“夫人,我請求您處罰您的車夫,是他首先使用髒話來攻擊我的。”

阿克力朝春雨夫人微微躬身,“非常抱歉夫人,我的行為確實惡劣,但我隻對您道歉,不會對都頓道歉的。”罵了就是罵了,他絲毫不打算為自己推脫。

春雨夫人冷冷的對都頓說道:“處不處罰是我的事情,你現在隻需拿上錢,帶這位傷者去最近的村鎮。”

都頓還想說些什麽,但春雨夫人把二十幾枚金幣全都塞進了他的手中,他立刻圓滑的露出了一個微笑,“如您所願,我的夫人,我這就動身。”說著,伸手去抓雷加的衣領。

阿克力看到那麽多錢落在都頓手裏,忍不住張了張嘴,但他發現女主人衝他做了一個微小的否決手勢,就立即把到舌尖上的話咽了回去。

雷加頑固的昂起頭,擋開了都頓伸過來的手臂,依靠剛剛積蓄的些許力氣,自己艱難的站起身來。

都頓錯愕的笑了笑,“喲,想不到還是塊硬骨頭呢!”

春雨夫人有些擔憂的望著雷加,她稍微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提著裙擺從華麗的車廂裏走了下來,她從衣袖裏掏出一方白色絲綢手帕,遞到雷加的麵前。“拿著,擦擦額頭上的血。”

雷加漆黑的雙眸緊緊的盯著春雨夫人,停頓了好一會兒才緩緩抬起手臂,接過那方手帕。

手帕的做工非常精美,邊角處用銀絲繡著兩隻對稱的魚,絲綢柔滑的質地更是雷加從來都不曾觸摸過的,上麵還帶著花朵般的膚香和昧暖如春的體溫。

雷加心底裏突然升騰起一絲不忍,這樣昂貴、潔白、無瑕的手帕,用來擦拭自己臉上的血汙,簡直就像是把一個美貌的姑娘,送給醜陋的野獸享用似的。

他握著絲綢手帕愣在原地,一時不知道該如何處理。

春雨夫人繼續說道:“你是個啞巴,所以我沒辦法得知你的名字,但這沒關係,我可以告訴你我的名字。人們稱呼我為春雨夫人,我統領著奔流王國十分之一的國土,以及森岩國王上層貴族夫人的頭銜,如果你的生活有困難,或者需要幫助,等你傷好之後,可以隨時來找我,春夏之季我在奔流,秋冬之季我在森岩,記住了嗎?”

雷加抿住雙唇,輕輕的點了點頭。這個動作極其輕微,既像是回應春雨夫人的真誠,又像是對她的善良致謝。

春雨夫人又關切的望了他一眼,然後才提起裙擺,轉身跨上了馬車。“阿克力,走吧。”

“是,夫人。”

阿克力跳上馬車,一甩手抖動韁繩,兩匹母馬立刻嘶叫一聲,快步小跑起來,不一會兒,整架馬車就消失在雷加的視野裏。

“走吧小子,別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了。”

都頓在雷加背後推了一把,趁雷加重心不穩,將他架到了馬背上,又狠狠的在他腿彎處踢了一腳。“要不是你,老子能被阿克力那個混蛋這麽羞辱嗎?”

尖尖的靴頭踢中了雷加的腿筋,帶來撕心裂肺的疼痛,他堅強的咬住牙,一聲都沒有吭。他明白,即使是春雨夫人那樣善良的主人,也會有惡毒的仆人,他對春雨夫人心存感恩,但絕不會對都頓心存半分好感。

“不過話說回來,要不是你小子,我也賺不到這二十枚金幣。”

都頓得意的搖晃了一下自己的錢袋,“春雨夫人真是蠢到家了,聖光保佑她一直這樣蠢下去吧。”

雷加原本就不指望都頓會把金幣留給他,但聽到都頓如此評價春雨夫人,臉上忍不住露出了憤怒之色。

都頓沒有注意雷加的表情,而是得意洋洋的翻身上馬,調轉馬頭,帶著雷加往相反的方向奔去。

馬匹奔跑的速度很快,顛簸帶來的眩暈感也非常劇烈。雷加忍住嘔吐的感覺,努力的保持著身體的平衡,免得從馬背上摔下去。如果摔下去的話,以都頓的為人,絕對不會管他。

就這樣連續狂奔了十幾分鍾後,都頓突然勒住馬頭,離開大路,拐到了密林裏一條野獸踩踏出來的小路上。

幹燥的草葉被馬蹄踏成了粉末,枯萎的褐色藤蔓攀附在突兀的岩石上,路旁樹枝上麵的葉子都落光了,枝條本身也都已經幹枯死去,隨著幹冷的強風刮過,枯死的樹幹也紛紛開裂。

雷加心中疑惑,隨即意識到這絕對不是去城鎮的道路。

這時,高空中突然傳來一聲熟悉的烏鴉唳叫,讓雷加的心咯噔一沉。

烏鴉會跟隨將死之人……

一想到這裏,雷加的皮膚就陣陣刺麻,心裏突然明白過來都頓絕不是隻搶走金幣那麽簡單——

“放我……下來……”

舌頭上的麻痹效果已經減弱了許多,雷加努力把每一個字都咬清楚。

“喲,原來你小子不是啞巴啊?”

都頓似乎對此並不十分在意,他頗為輕鬆的說道:“不管你是不是啞巴,再過一會兒,你都說不出話來了。”

“你這個……無恥…之徒!”

雷加緊咬這牙關,恨不得跟都頓同歸於盡。

“多謝!”

都頓洋洋得意的說道:“這個詞是對我最好的讚美。”

“怪不得你媽跟森岩城所有的男人都有一腿……”雷加咒罵道。

都頓狡詐的臉孔立即扭曲了起來,他凝聚起七階鬥氣,揚起拳頭,重重的搗向雷加的肋側。

雷加猛的挺起身子,從馬背上躍起,借著重拳錘擊的慣性,翻身滾落到滿是枯草的地麵上。都頓的鬥氣打斷了他至少三根肋骨,地麵的撞擊也讓他的五髒六腑都錯了位,鮮血從口鼻中湧了出來,淌的滿地都是。他嚐試著站起身來逃走,可四肢的關節沒有一處可以支撐身體。

都頓勒住馬韁,停了下來,朝雷加陰陰的笑道:“哎呀,我本想多送你一程,沒想到你已經迫不及待了。也好,那就在這裏了結吧。”他拎著蒼鷺劍,從馬背上跳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