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找到他,行動就可以到此結束了,如果我找到他,行動就可以到此結束了……沒錯,刑明想的和我想的應該是一樣的,地下室裏如果關了個人,行動就可以到此結束了。
那那條黑暗走廊的盡頭,那道沉重的鐵門之後,一定藏著無比恐怖的東西。
哪裏可能是個黑漆漆的監牢,四周都是黑色鋼筋鑄成的鐵柵欄,地麵上濕漉漉的,都是水,角落裏有蟑螂,老鼠,時不時發出吱吱吱的叫聲。
而那個人,被囚禁在這裏的那個人,可能被長長的鐵鏈鎖著,倒在牆壁的最角落裏,蓬頭垢麵,瘦骨嶙峋,還有可能被拔掉了舌頭,多處骨折,滿身都是傷痕,都是血,隻能發出喑啞的□□。
又或者,又或者,幹脆是一個溫度極低的停屍間,四處都散著白茫茫的冷氣。
那個人,那個人早就已經死了,渾身冰冷,麵色蒼白的在那個冰窖裏躺了很久很久。
約摸半個多小時的路程,向陽左手捏著右手,手指都捏紅了。
車停在了半山別墅門口,小成是真的連車都沒敢下,再三囑咐了她拿了書就快點回來。
門口依然駐守了整整兩排的黑衣保鏢,但看見向陽過來,伸手攔住了,“向小姐,我們沒有接到君哥的指令,說您今晚要回來,要不要給他打電話確認一下?”
“好啊,那你打”向陽睥睨了他們一眼,“我可告訴你們了,你們家君哥,現在在談一個很重要的合作,要是攪黃了我可付不起責,我都在這裏住了快一個多月了,裏麵哪一個地方我不清楚啊,我就是回來拿一本書!下周就考試了,不及格你幫我考啊!大驚小怪!”
她凶了他們一通就大大方方的走了進去,黑衣保鏢們麵麵相覷,也不敢攔她。
她“啪”的一下按亮了客廳的燈,“蹭蹭蹭”的上了二樓,又“啪”的一下按亮了臥室的燈,翻箱倒櫃的尋找,發出了巨大的聲響……
片刻之後,女孩沉了沉眼眸,微微掀開了窗簾的縫,見下麵那兩排人都沒有什麽動靜。
她脫掉了鞋子,輕手輕腳的出了門。
靜靜的下了樓梯,悄悄的走過了那條黑漆漆的長廊,第二次來到那道帶著密碼鎖的鐵門前。
四位數的密碼,二十四種排列組合方式,也就是說最慢都隻需要試二十四次。
門外密碼鎖嘀嘀嘀的聲音響起,門內正在洗漱台前刷牙的男人微微皺了皺眉頭。
他輕輕的關掉了水龍頭,嘩啦啦的水聲戛然而止。
靜靜的側了側耳朵,確定了聲音的來源,溫柔的笑了笑。
他拿起了旁邊金色邊框的眼鏡,穿上了淺藍色格子的西裝外套,對著鏡子略微整理了一下發型。
走到客廳,從酒櫃下麵的抽屜裏拿出了一雙白色的手套。
戴上手套,拿著抹布,有條不紊的將門把手、茶幾、灶台、紅酒瓶子、書桌等所有可能留下他指紋的地方都細細的擦拭了一遍。
然後換了個沙發罩,換了套床具,將自己日常用了杯子、碗筷等扔進了垃圾桶。
在打包好這些垃圾的那一刻,他抬了抬眼睛,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麽,從垃圾袋裏將一個喝水用的杯子拿了出來,在水龍頭下麵衝洗得幹幹淨淨,又工工整整的放回了茶幾上。
正在此時,輸入密碼的滴滴滴聲突然停止了,男人順起垃圾袋走到了臥室裏麵,開了衣櫃後麵的一個暗格,裏麵是一部升降電梯,他靜靜的側身站了進去。
鐵門打開的那一刹那,電梯的門合上了,櫃子的門也合上了。
整個過程行雲流水,不慌不亂。
進入這裏,向陽的第一反應是驚訝,因為這裏實在和她想象中的樣子相差太遠太遠了。
純白的歐式裝修,開放式的廚房,沙發,茶幾,電視,臥室,書房,洗手間,這隻是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地下生活套間,酒櫃裏裝得滿滿的都是高檔紅酒。
難道真的和沈君說的一樣,這裏不過就是個酒窖而已?
向陽也不能在這裏久留,隻四處查看了一圈,沒有找到人,就準備撤了。
路過茶幾的時候看見了那個杯子,拿了條手帕出來,小心翼翼的包著它放進了袋子裏。
小成在門口等了約摸二十分鍾,正在他準備進去看看的時候,女孩就拎著一袋子東西蹦蹦跳跳的出來了,還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看什麽看啊,除了書,我再拿一點我喜歡的東西,不行啊!走啦!”
看著下麵的車駛了出去,站在屋頂上的男人仰頭閉眼,深呼吸了一口氣。
晚風吹在了他的眼鏡上,也輕撫在他的臉上,這張臉,是沈君的臉。
審訊室的白熾燈很亮,但是空間卻特別小,隻有一張桌子,兩把椅子,和一個監控器。
刑明對他還算是客氣的,沒有用手銬銬他,還給他倒了杯熱水,隻是晾了他很久。
一個小時,兩個小時,三個小時……十二個小時……二十四個小時……三十六個小時……四十六個小時……直到距離拘留時間還剩兩個小時的時候,他才拿著文件走進了審訊室。
“不好意思,沈總……”他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哈欠,坐在他對麵的椅子上,“最近特別忙,好不容易抓到犯罪嫌疑人,先去睡了個覺,不介意吧……”
“刑警官,如果你拿不出什麽證據,我肯定會起訴你的”
“證據我當然是有的”刑明彎了彎嘴角,將文件裏夾著的一張發黃的老照片放到了桌子上,推到了他麵前,“沈總,這個人是你吧……”
照片上是個小男孩,坐在公交車上,穿著潔白的小寸衫和藍色背帶褲,戴著一頂黃色的小圓帽子,還背著一個方方正正的書包。
“這張照片,是從哪裏來的?”
“我沒有必要告訴你照片是從哪裏來的,你隻需要知道,這張照片是真的,將來上了法庭,是可以作為物證呈堂的,易雲山發現的那具屍骸死於十八年前,你今年二十五歲,十八年前也就是七歲,而這個照片的位置,正好在易雲山附近的公交路線上,七歲,你隻身一人去易雲山幹什麽?”
沈君看了一眼,沉默了片刻,敲了敲桌子,“可以抽煙嗎?”
刑明從懷裏掏出了一包中華,連著打火機一起向他推了過去。
男人沉悶的點了支煙,尼古丁與焦油的味道在這個狹小的空間裏彌漫,溫暖的感覺包裹住身體,他放鬆了不少,長舒了一口氣,眼圈飄過眼鏡,起了層薄薄的霧。
他淡淡的開口,聲音不疾不徐,“你們警察真的越來越讓我失望了,就算這個男孩是我,你們能證明什麽?一個七歲的男孩到易雲山去玩?然後開槍打死了一個人,凶器呢?證據呢?你不覺得很扯嗎?”
“沒錯,這張照片確實什麽都證明不了”刑明非常痛快的承認了,“我隻是找了一個合法的理由把你從慕慎行麵前帶回來而已,像他這種與職能部門有深度合作的商人,都是良好市民,是不會與沾上命案的人產生什麽合作的,沈總這些天精心布局,可能都要被我攪黃了”
“嗬嗬嗬嗬嗬嗬……刑警官要是抱著這個目的,那確實就是您想多了,一個合作案而已,這個合作夥伴不行,再找下一個嘛,我們做生意的,當然是價高者得了,您這麽有空,不知道一年前綁架我的那個綁匪抓到了沒有?我可是非常信賴您的”
“快了,馬上就抓到了”刑明不動聲色的喝了口水,“我們也查到了那個綁匪的一些情況,不知道沈總這個當事人,有沒有興趣聽呢?”
“那個綁匪的名字叫做向夜,是跟著一個叫做山武的毒販長大的,從前,長期盤踞在易雲山那個三不管地帶,十年前,警方多次掃**易雲山,山武帶著向夜以及手下其他幾名得力幹將,坐船偷渡去了緬甸北部,金三角,這十年,向夜在那個地方大展拳腳,成為了老大”
“隻可惜,他運氣不太好,位置還沒坐穩,就遇到了我,一年前,我追著他們一夥人從湄公河來到了濱城,但奇怪的是,跟了一路都有跡可循,眼看馬上就能將這群十惡不赦的魔鬼捉拿歸案了,他們卻突然消失了”
“很快,沈氏地產CEO沈展的私人住宅出了一起綁架案,沒有人知道是什麽原因,在警察兩次開槍要擊斃劫匪的時候,沈展和他夫人,兩名人質自願擋在了前麵,混亂之中,發生了一起小型爆炸,劫匪趁亂跑了,可繼任的沈氏集團CEO沈君,卻從此性情大變,賣槍販毒,無惡不作,所以,我們懷疑……”
“刑警官……”沈君將抽完的煙頭暗滅在了煙灰缸裏,“這裏是警局,警察說話是要有證據的”
“隻是講個故事,沈總那麽激動幹什麽”刑明喝了口水,繼續說道,“我雖然盯了那個叫向夜的很長時間,但是從來沒有見過他的臉,基於沈氏集團沈君如此反常的表現,產生了一個很大膽的想法,於是我們找到了一個人”
“這個人,就是向夜多年前在易雲山收養的一個妹妹,叫做向陽”話說到這裏,沈君的臉上雖然沒有任何表情,但是他又點了支煙。
“非常幸運,十年前向夜去金三角的時候沒有把她帶走,她雖然童年過得不太幸福,但是樂觀,獨立堅強,行為果敢,非常有主見,最重要的是她也和她的的名字一樣,希望成為一個向著陽光,掃黑除惡的英雄,她也不負我們所望,成功混到了那個毒販身邊”
“那個毒販非常謹慎,小心,從來沒有人能這麽輕易的接近過他,可笑的是,向陽做到了,那個毒販明明知道她是臥底,知道她是警察,還是義無反顧了,可憐一片癡心啊,這副兄妹相殘的戲碼,沈總不妨猜猜看,會是什麽結局呢?”
“嗬嗬嗬嗬嗬……“聽完他講的故事,沈君不明就裏的笑著,這怪異笑聲從他滿滿書卷味的眼鏡裏透出來,危險極了,“這我哪裏能知道啊,不過啊,刑警官這手段未免也太惡劣了一些,殺人誅心啊,正麵玩不了,就挑別人最軟的地方下手,就不怕遭報應嗎?”
“嗬嗬嗬嗬嗬……”刑明靠在椅子上也陪他笑了兩聲,突然,他撩了撩舌頭,笑聲戛然而止,眼睛牢牢的盯著他,像盤著一條吐著毒杏子的眼鏡蛇,輕輕的說道,“毒販……都是畜生,誅心喝血最爽了”
餘臨敲了敲門,拿著一遝文件進來了,“老大,二號審訊室的結果出來了”,刑明斜著眼睛多看了他那張人畜無害的臉一眼,沉著臉跟著餘臨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