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盡日暮,天色從淡淡的藍色漸漸都朦朧了,馬路邊的路燈與商店門口的霓虹也才剛剛亮起。
二十四小時有人值班的警局依舊燈火通明,刑明穿著灰色的風衣踏進了門檻,還沒有走到自己的工位上,迎麵而來的餘臨就遞了一份文件給他。
“老大,上次的行動報告出來了,您看一眼,沒問題的話,我就上報了”
他接了過來,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一邊喝著杯子裏的水,一邊翻了一遍手裏的文件,拿起桌子上的筆簽了字,遞回給了他,漫不經心的問了一句,“對了,向陽今天來過了嗎?”
“啊?”說起這個,餘臨有些不知道怎麽開口了,“沒有,但是這種身份暴露的臥底,按照慣例我們有同事一直在注意她的行蹤,她不僅沒有重返警局的意思,而且還,還……”
“還什麽啊?”
刑明放下了手頭上所有的東西,扭頭很認真的問了一句,餘臨哽咽了一下,將手機拿出來,打開了一個頁麵遞給了他,男人看了一眼,頭都差點冒煙了,又喝了口水,站起來就往外走。
“老大”餘臨的話從後麵追了上來,“她本來就不是什麽正經渠道上來的警察,現在任務失敗,你給她爭取到當警察這個身份,已經是開了後門了,現在她自甘墮落,在花街重操舊業,擺明了是不想做這個警察了,我們沒有必要……”男人行色匆匆,根本就沒有理會這番話。
今天晚上的花街非常熱鬧,人流量比平日裏多了一倍都不止,而且,絕大多數都是衝著這裏曾經的頭牌小玫瑰來的,他們也是一兩個小時之前剛剛收到的消息。
玫瑰小姐重出江湖,並且在花街擺下了酒局。
還揚言,今晚誰能喝到讓她滿意了,她就陪誰出去度蜜月一個星期。
不僅僅是濱城裏流連於煙花之地的富二代震驚了,連花街的主管都不太敢相信。
畢竟這位玫瑰小姐最擅長的就是吊人胃口,在花街幹了這麽多年了,除了冷興和沈君,還沒有誰真正的入過她的眼睛,從前那些想成為她入幕之賓的富二代們,總是隻能玩那麽兩三天。
主管再三與她確認,得到了肯定的答複之後才給所有的會員發了消息。
畢竟,有錢啊,不賺白不賺。
甚至還在最短的時間內,將玫瑰小姐姐這番豪言壯語做成了電子海報展示在了花街的大門口。
活動已經開始一個小時了,人都已經喝趴了一輪了。
低音炮裏動感十足的音樂,舞廳裏紅紅綠綠的追光燈,桌子上一打接著一打送上來各種品種的酒,還有穿著流裏流氣,圍在桌子前拚了命幹酒的男人們。
“加油,加油,加油,加油……”
性感火辣的女人們也圍成了一團,吵吵鬧鬧的給這群男人們加油鼓勁。
向陽就翹著二郎腿坐在對麵的卡座上,看著這群為了爭奪配偶拚盡全力的雄性動物,時不時抿一口手邊黃綠色的雞尾酒,揚著嘴角淡淡的笑著。
很快,圍著桌前拚酒男人們就喝吐了三五個。
後麵還排著隊的人已經等得不耐煩了,嫌棄得將他們推到了一邊,頂替了他們的位置。
林菱小姐姐想到了一個絕妙的主意,從人群中躥了出來,高聲嚷嚷道,“哎哎哎!光喝酒多沒有意思啊,姐妹們,不如我們來下注吧,看看這一輪誰能堅持到最後,我先出一千塊,就賭寧公子!”
這個提議一出來,女人們都嘰嘰喳喳的隨聲附和,拿著現金首飾拍在桌子上下注。
向陽從頭至尾都沒有說什麽話,坐在卡座上,抿著雞尾酒淡淡的笑著。
“喝,喝,喝,喝……”
這一輪開始還沒有十分鍾,花街的保安就被幾個穿著正黑色西裝的人踹了進來。
所有人都突然安靜了,看著從門口走進來的人。
約摸數十位黑衣人站在了門口的兩邊,沈君黑著臉從正中間走了進來。
向陽冷哼了一聲,放下了手裏的雞尾酒,走到了最前麵,“沈總,這……幾個意思啊?都是出來玩兒的,您可別壞了我的生意”
“生意?什麽生意!你要做什麽生意,你要在這種地方和誰做生意!”沈君吼到脖子都粗了,“我從前和你說的話你都聽到狗肚子裏去了是不是!我讓你不要再畫成這副鬼樣子了,我讓你不要再來這種地方了!我讓你不要再做這種烏七八糟的事情了!教訓不夠?嗯?”
女孩倒也不怕他,走到了他麵前,直勾勾的盯著他的眼睛,“沈君,你還真拿你自己當我哥哥了?從前你養著我,配合你演幾場戲,玩玩罷了,現在結束了,咱們橋歸橋,路歸路了,我在這兒幹了那麽多年了,客人那麽多,從來沒有見過像你這樣玩不起的人,還要來砸我的場子啊?”
“不管你信與不信,我真的是你哥哥!是我把你養大的,是我……”
“哥哥?你算是什麽勞什子哥哥!”女孩衝著沈君大吼了一聲,沈君都有點蒙圈了,“我吃不飽飯餓肚子的時候你在哪裏?我和大街上的乞丐搶被子蓋的時候你在哪裏?我偷東西吃差點被人打死的時候你又在哪裏!你說你是我哥哥,你把我養大,那你又為什麽不要我!為什麽要丟下我一個人!”
“我……我……”
“你什麽你啊!你說啊,你當年為什麽不要我,為什麽要丟下我!說啊!”
像是觸到了心底裏的某根弦,向陽眼睛都紅了,聽見她聲音略帶了哭腔,沈君頃刻就慌亂了,天大的火都先憋進了肚子裏,連忙給自己解釋,“不是的,小陽,我沒有丟下你,跟我回家,我解釋給你聽”
“我沒有家,從來就沒有!”她甩開了他將要伸過來的手,重重的抹了一把濕潤的眼眶,“沈總,如果沒有別的什麽事的話,請你帶著你的人離開,別妨礙我做生意”
“今天隻要有我在,沒有人可以把你帶走”
“你這樣有意思嗎?有意思嗎!”
“你要怎麽樣才能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
“好啊”向陽回過了頭,嚴肅正經,一點都不像在開玩笑,“你想要解釋的機會是吧,也沒有什麽特別的,在場的所有人其實都和你一樣,想要一個和我單獨相處的機會,話我既然已經說出去了,誰能喝到我滿意我就跟誰走,當著這麽多人的麵,我總不能給你開後門吧”
聽見這樣的話,沈君冷笑了一聲,抬了抬手,身後的一個黑衣人按亮了燈,黑布隆冬閃著追光燈的場子瞬間暴露在了明黃色的燈光下。
沈君斜著眼睛,像狼一樣環顧了一周,翹著二郎腿坐在了桌子前麵。
“這個簡單,喝到你滿意就和我回家是吧,我答應你”他自顧自的拿著開瓶器開了幾瓶酒,清脆響亮的聲音回**著,聽得人心裏有些發慌,“方才是誰喝得最起勁了?一起來”
在場的其他男人都低著頭瑟瑟發抖,像小雞見了老鷹一樣不敢抬頭。
約摸一分鍾過後,還是沒有人敢動,沈君無奈的攤了攤手,“現在要怎麽算?”
向陽簡直氣不打一處來,“你們不是吧,喝酒而已,他又不會要你們的命!你們看他長得這麽瘦瘦小小的,肯定喝不了多少的!我告訴你們啊,我要是跟他走了,你們就這輩子都見不到我了”
她說了這麽一通,也還是沒有人動,畢竟,比起女人,性命還是重要得多了。
啪的一聲,沈君將腰間的槍拍在了桌上,所有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向陽看著那把槍,鼓足了勇氣才敢說的話,“你……你幹什麽,我告訴你,別鬧出人命!”
“他們不是不聽話嗎?我來幫幫你,我妹妹這麽點人格魅力都沒有了嗎?讓你們喝酒你們敢不喝?給你們一分鍾,一分鍾過後我一秒崩一個!”
“你有病吧,沈君!別人不想和你喝!”
“他們不想喝,你就不能和我回家,我是在幫你,也是在幫我自己”
“我……我……”
完了,完了,這貨就是個瘋子,根本不按套路出牌,誰知道他會玩這麽大,刑明,刑明,你要是再不來,這裏就血流成河,我這出戲就沒有辦法收場了。
“我來和你喝”這個雄厚有力的聲音像救世主一樣從門口飄了進來。
主角們都到了,向陽心裏都暗暗的鬆了一口氣。
刑明穿著灰色的風衣,沉著臉,沒有任何表情,坐在了沈君對麵。
他第一眼就看見了桌子上的槍,“沈總,持槍是很嚴重的違法行為”
沈君似乎早就猜到了他會來,看到他也並不驚訝,非常輕鬆的拿起了桌上的槍把玩了一圈,“刑警官是說這個嗎?模型而已,需要拿回去檢查嗎?”
“我下班了,不談工作,隻談……女人”刑明眯著眼睛笑了笑,開了自己麵前的幾瓶酒,“規矩我都懂了,喝酒是吧……你贏了,她跟你回家,我贏了,她跟我回警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