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聚義堂
黃瀨又哭了。
金發的孩童站在原地掉眼淚，身上的衣服髒兮兮的——他剛被同班的男孩子推進了沙坑裏摔了一跤。
唯也最看不得的就是黃瀨的哭臉，連忙掏出手帕幫黃瀨擦滿臉的眼淚鼻涕。
“唯也……嗚嗚嗚……為什麽他們都欺負我！”
其實男孩子們欺負黃瀨的原因也很簡單。
小時候的黃瀨麵孔還沒長開，五官還稚嫩，與其說是有男子氣概，倒不如說是可愛更多。幼兒園的孩子哪裏能分得清男女差別，看到可愛的孩子，覺得喜歡，就總是會想些方法引起對方注意，比如欺負就是一個不錯的途徑。
不過這時候的唯也，顯然也弄不懂為什麽班上的男孩子都喜歡欺負黃瀨，隻能踮起腳摸摸黃瀨的腦袋，用最簡單的思路去揣測：“因為他們都是壞人！”
黃瀨聽了更委屈：“那些壞人，下次還會來欺負我嗎？”
“誒？這個……”唯也想了想，重重點頭：“可能會來！”
“那、那怎麽辦！！”黃瀨一扁嘴又要哭：“我不想被推進沙坑裏，他們還總是把我的蠟筆藏起來！！”
“沒關係！別哭！”唯也自豪的拍拍胸口：“隻要有我，他們就不敢欺負你了！你隻要一直和我在一起就好！”
“真的嗎？”
“嗯！”唯也點頭：“我幫你打跑那些壞人！”
說著，唯也伸出手：“拉鉤！”
黃瀨也遲疑著伸出手：“可是……”
“約定的事，我一定不會反悔的！下次他們欺負你!我一定會保護你的！”
黃瀨露出笑容，點頭：“嗯！約定好了哦！”
那一天的放學後，又有三個孩子來欺負黃瀨，唯也自然站了出來。
小孩子打架其實是十分可怕的，他們不知道留手，也不明白有些地方不能碰，可幸好他們一旦見了血，就會害怕。
幾個小孩子看唯也嘴角流血，嚇得哭出來，連滾帶爬的逃回家去了。
唯也則是看著他們逃走的背影，滿意的笑起來。
看吧！約定他有遵守！沒有毀約！
但是黃瀨又哭了。
他啪嗒啪嗒掉眼淚，給唯也擦嘴角：“流血了！嗚嗚嗚流血了！唯也！去醫院！”
“沒關係的啦！”摸摸被自己的牙齒刮傷的嘴角，唯也安慰黃瀨：“不疼了。”
可黃瀨哭著喊著，非要去醫院。
兩個小孩子找到老師，老師被唯也眼角和嘴角的淤青嚇了一跳，可無論怎麽問，唯也都不願意說打架的理由。
會害的黃瀨也被罵的。
黃瀨被罵的話，又會哭。
不想黃瀨哭。
也不想黃瀨難過。
因為，黃瀨還是笑起來的樣子最好看了。
不願意說話的唯也，自然受到了更多的責難。
回家後還被爸爸媽媽訓斥了一頓。
可唯也並不覺得委屈。
——隻要黃瀨高興就好了。
那天之後，再也沒有小孩子來欺負黃瀨了。可從那天起，黃瀨粘唯也就越發粘的緊。
不管唯也去哪兒，都總是巴巴的跟著，就算是去廁所都不例外，要是唯也摸摸他的頭給個鼓勵的笑容，黃瀨就能高興一整天。
後來，唯也在生日那天，收到了一份來自黃瀨的禮物。
“我存了好久的零花錢才買到的！”黃瀨緊張的遞上禮物盒，兩眼放光的看著唯也。
唯也期待的抱著禮物盒：“現在能打開嗎？”
“嗯！”
小心翼翼撕開包裝紙，唯也打開了盒子。
那是並不華麗的禮物——一塊卡通手表，奧特曼的頭像印在表盤裏，電子計時器正在跳動，旁邊有代表日期的幾個數字。
……手表？
看唯也呆住，黃瀨以為唯也不喜歡這份禮物，便連忙磕磕巴巴的解釋：“那、那個……我呢……在商店裏看到這個的時候……一、一下子就想起唯也了！唯也！hero一樣！超級帥的！”
唯也聽的不好意思，忍不住撓撓發燒的臉頰：“嗯……嗯！”
黃瀨第一次看唯也害羞，看的呆住，又沒有什麽詞匯可以形容唯也的模樣，隻覺得麵前的人，臉紅的樣子說不出的可愛，過了會，才輕輕拉住唯也：“唯也唯也！我們會一直在一起嗎？”
“嗯！”唯也點頭，過了會有搖頭：“不對……直到我們結婚為止，都會在一起！”
“哎？為什麽結婚了就不能在一起了！”
“因為我們結婚了會有妻子，”唯也回想著看到的電視劇裏的內容：“我要賺錢養家！還得花時間陪妻子，肯定就沒辦法和你在一起了！”
黃瀨聽到這，不高興了。
那個妻子是誰？
憑什麽他的唯也要去照顧那個叫妻子的！
唯也是他的。
唯也是他一個人的！
以後他也要和唯也一直在一起！誰都不給！
“……不要，唯也不能結婚！”
“哎？”唯也疑惑的問：“為什麽？”
黃瀨想了想，顯然也找不出什麽好理由，過了會有些委屈的扁嘴：“唯也結婚了就不管我了，我不要。”
說著眼眶也泛紅，大有你再說一句我就哭給你看的意思。
唯也連忙安撫黃瀨：“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可是黃瀨你也會結婚的哦！”
“那我要和唯也結婚！”
唯也愣了愣，再次臉蛋發燒：“誒？？”
黃瀨掰著手指算起來：“還要……1、2、3、4、5……1o…1o……”
隻會數到1o的黃瀨不知道怎麽數下去，幹脆把後麵的數字忘掉：“……1o年！1o年後我就長大了！唯也到時候就嫁給我！”
“可是我是男孩子，男孩子是不能當妻子的！”
“不要妻子！”黃瀨聽唯也提起妻子，委屈的開始掉眼淚：“就要唯也！隻要唯也！！”
“我、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啦！”唯也最見不得黃瀨哭，情急之下脫口而出：“嗯！我嫁！我嫁！別哭了！”
“那，”黃瀨將手表拿過來，套在唯也手腕上：“等到手表上的日期，跳到十年後的時候！唯也就嫁給我！”
“可是……”
黃瀨一扁嘴又想哭。
“我知道了啦！”
“唯也不能反悔！！”
“不會的，”唯也想了想，伸出手：“來拉鉤！隻要是我定下的約定！就一定不會反悔的！”
黃瀨連忙伸出小指，勾住唯也的，像是怕唯也反悔一樣急吼吼的搖了幾下：“約定了哦！唯也要一直戴著手表！十年一到，唯也就嫁給我！”
“知道了。”
“不能把手表脫下來哦！”
“我知道了啦！”
拉完勾，黃瀨反抓住唯也的手，高興地搖了搖：“唯也！我最喜歡唯也了！”
“……嗯。”唯也不自在的扭開頭。
“唯也是我一個人的！”黃瀨喜歡看唯也害羞的樣子，視線一直追著唯也的紅透的臉頰：“唯也……唯也，絕對不能忘掉約定哦！我們長大了一定要結婚……這樣，就能一直在一起了！這是約定！一定要做到哦！”
半天，唯也才低低應了一聲。
嗯……約定好了。
‘唯也！我喜歡你！最喜歡你了！’
‘唯也，hero一樣！超帥氣的！’
‘就要唯也！隻要唯也！’
‘那我要和唯也結婚！’
‘我想和唯也一直在一起！’
‘唯也是我一個人的！’
‘……1o年！1o年後我就長大了！唯也到時候就嫁給我！’
‘等到手表上的日期，跳到十年後的時候！’
‘約定了哦！唯也要一直戴著手表！’
‘唯也，絕對不能忘掉約定！’
——絕對，不能忘掉約定。
嗯。
知道了！
約定是最重要的！
我做的約定一定會遵守！
也一定不忘。
嗯。
我們約好了哦。
黃瀨也是——不能忘記哦。
黃瀨眼看著唯也眼皮動了幾下，接著張開眼，黃瀨緊張過度，在唯也張開眼的同時，挺胸抬頭坐直了身體，活像個等待首長檢閱的士兵。
關於一睜眼看到的竟然是黃瀨這件事，唯也顯然沒反應過來。
他還在沒從剛才做的夢中緩過來。
最近一直夢見過去的事情，越發讓唯也煩躁。
好一會，就在黃瀨快等不及，想先開口的時候，唯也撐著床板坐起來，四下打量了一番才問：“保健室……誰送我來的，你？”
“不，好像是七海奈美送你來的……”黃瀨頓了頓，有些埋怨的道：“她說你是因為她才受傷的！唯也你就是太好心了！她那種女人——”
“那你呢？”唯也打斷了黃瀨的抱怨，用右手按了按昏沉的額頭：“你為什麽在這裏？”
“我擔心你。”黃瀨這次回答到很簡潔。
唯也聽完，反射性抬手想看看時間，但入目所及的卻隻有一圈繃帶……常年戴在手腕上的手表沒了。
……對了。
那隻表被踩壞了……就在他眼前。
黃瀨看見唯也盯著手腕發呆，以為對方是在為傷口傷腦筋，連忙開口：“沒事的！隻是一點點擦傷，很快就會好！”
唯也不答話，隻是靜靜的看著黃瀨，半晌，低聲問道：“幾點了。”
“剛剛打過上課鈴。”
“你不回去上課嗎？”
黃瀨聞言，小心翼翼的開口：“我想多陪你一會……”
“……隨便你。”
以為會被立刻拒絕的黃瀨，被巨大的驚喜擊中，精神一振，雙眼放光的看著唯也。
不過唯也顯然在想其他的事，沒注意到黃瀨滿是期待的表情，黃瀨隻好先開口。
“唯也！你身上的傷……痛嗎，很痛的話我就去找校醫要一點止痛藥……”
“麻煩你了。”
黃瀨乖乖的去找校醫，唯也看著黃瀨的背影，待休息室的門阻隔了他的視線，才將右手搭在了左手手腕上。
唯也覺得，就算現在，他似乎也能聽見，手表表盤清脆的碎裂聲。
帶了將近十多年，一下子沒了，現在手腕上空****的，總覺的不習慣。
……更多的是認命。
果然呢。
那個約定不可能實現了……明明是剛好第十年。
唯也回憶起小時候的約定，覺得自己實在太蠢。
明明是那家夥隨口說的，不可能會實現的約定，但他卻一直牢牢記著……果然手表壞了也是天意吧。
讓他別再執著於黃瀨……是這樣吧？
……是呢，也許是該放棄。
唯也靠著床頭坐了一會，直到黃瀨又一次推門進來。
白色的藥片被放進唯也的手心，唯也隻是拿著，卻沒有吞下去，一會之後，才忽然輕聲道：“對不起。”
“……啊？？”黃瀨茫然的看著唯也。
他不明白唯也突然而來的道歉是怎麽回事。
“……你送我的手表……我弄丟了。”唯也有些緊張的抓緊了手裏的藥片。
快責怪我。
責怪我弄丟了你送我的禮物；責怪我弄丟了珍貴的回憶；責怪我不重視和你之間的約定……
快發脾氣，快生氣……讓我知道，你很重視那塊表……你還記得……那個約定。
——求你。
求你。
“丟了？”黃瀨看一眼唯也的手腕。
“那塊表你帶了很久的啊……丟了嗎？”
“唔，有點可惜呢。”
“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嘛。”
“既然丟了就別再去想了。”
“反正那塊表也挺舊了。”
“不丟也快壞了吧。”
“不過，忽然沒了東西在手腕上會很不習慣吧？”
“我那裏有幾塊閑置的表。”
“是別人送的禮物啦，不過我不喜歡戴手表——”
“回頭你挑一塊，代替你原來的那隻吧。”
“嗯……不，還是都送給你好了。”
“因為，唯也手腕很好看，戴手表很合適嘛。” 君子聚義堂 黑籃－世界第一癡漢養成手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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