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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瀨從來不主動去想唯也第一次向他告白的事情。
因為隻要想起來當時的情形,黃瀨就有一頭撞死的衝動。
他那時候到底是在想什麽……怎麽就能說出那種話！？就算拒絕唯也！也要溫柔啊！什麽叫做‘如果告白了就連朋友都做不成’！黃瀨覺得,要是一年前的自己站在這裏的話,他肯定會控製不住，將那個自己灌了水泥沉到東京灣裏。
……現在這種衝動更強烈了。
直到此刻，想要對唯也告白了，黃瀨才明白,原來告白是這麽要命的一件事。
而且這還是在唯也喜歡他,答應和他交往的可能性,超過百分之五十的情況下……他就已經緊張到身體僵硬，聲音發抖,腦袋一片空白的地步了。而去年唯也告白時，並不抱希望——黃瀨最初還不太明白，為什麽唯也明知道他會拒絕,還執意告白，現在卻有點明白了……無非是想要將這份喜歡傳達給對方而已。
可僅僅是傳達，僅僅是語言的傳遞而已，心跳卻變得急促而無力，幾乎窒息。
該怎麽告白？
說喜歡就可以了嗎？要不要在告白之前先鋪墊一下？還是說此刻應該直接一些一口氣說出來——黃瀨越是想，就越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而唯也，雖然看出來黃瀨的糾結，卻完全沒有先開口的意思，隻是看著黃瀨緊張到發白的臉色，偶爾伸手撥開黃瀨遮住眼睛的劉海，盯著黃瀨惶惑不安的眼睛，等著對方想好說辭。
“唯……唯…唯……”
“……你是在打電話嗎？”
“不是！我……我是想說……呃……”
唯也聽著黃瀨吞吞吐吐，半天硬是沒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但唯也並不著急。
他等了八年，不介意多等黃瀨幾分鍾，幾個鍾頭……或者幾年。
唯也隻是靜靜聽著，享受此刻有些曖昧不清，又有些蠢蠢欲動的氣氛……說不定此刻，今後再不會有了，前提是……黃瀨能將話說出口的話。
直到公交車停下，黃瀨也沒能成功的將想說的話說出口。
預料之中。
唯也並不驚訝。
固然黃瀨是有行動力的人，但遇見這種事難免會緊張吧。畢竟……不管是告白還是談戀愛，唯也自己，和身側緊張的黃瀨……都還隻是新手而已。
慢慢穿過人流，走到了僻靜的道路，他們才漸漸放慢了腳步。
兩人牽著的手，仍然沒放開。
下車時，唯也想過鬆開對方的手，可黃瀨死死抓著怎麽也甩不開，周圍的視線投來，黃瀨也隻是當做沒注意到，悶著頭一個勁的向前走。
唯也說不出的心情複雜。
去年牽個手，他還特地選在了所有人被煙花吸引了注意力的時候，以免黃瀨覺得尷尬……今年倒是出乎意料的……十分引人注目。
兩個人在無人的小路上並肩走著，黃瀨看見身邊的人打寒戰，便將拉住唯也的那隻手，連帶著唯也的手指一起，塞進了腰間的口袋裏取暖。
唯也一時間失神，他還有些不習慣這種幾乎有些笨拙親密，回神後抽了兩下沒抽出手，便又幹咳了兩聲提醒黃瀨鬆開。
黃瀨當做沒聽見唯也的咳嗽聲，但口袋裏握著唯也的手卻緊了緊。
唯也看黃瀨沒有放開的意思，就放棄了繼續提醒。他並不想在這種事情上起爭執……而且他也並不是討厭這種手指交纏的舉動，雖然對方的手因為緊張而變得汗津津的，但這種溫暖而潮濕的感覺，正好讓天生體寒的唯也，有點留戀。
黃瀨看唯也沒再說話，便又再次考量起了告白的事情。
告白……應該不隻說喜歡唯也而已吧。
還有自己的想法和心情，也要告訴唯也。
這一年……還有這十幾年。
黃瀨還是很緊張，但大概是這一次能看見唯也表情的關係，黃瀨的緊張消除了一些，至少理清了思路。
他深吸一口氣，叫了對方的名字。
“唯也！”
“嗯？”
黃瀨吞口口水，聲音有些發悶：“接下來我要說很多……所以，聽完之後再回答我好嗎？”
唯也沒有說話。
黃瀨知道這是默認，用空著的一隻手揉揉鼻子，又深吸了幾口氣來平複緊張：“我！我從幼稚園開始……就最喜歡唯也了！”
“溫柔，勇敢，總是為人著想的唯也……我真的很喜歡。”黃瀨說到這裏有點尷尬：“我那個時候……總是哭鼻子，隻有唯也，會幫助我，安慰我，對我笑，告訴我無論任何事發生都沒關係……因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會一直在我身邊。”
“……我相信了，很開心。在幼兒園裏總是被欺負的我，一個朋友也沒有的我，被我所喜歡的唯也當做了朋友。所以我想，唯也是我第一個朋友，也會是我最珍惜的朋友…………我原本是這麽想的。”
“現在想想，我一定是魔怔了。”黃瀨煩躁的抓了抓金黃的發絲：“……我……我明明……從沒有將唯也當做是自己的朋友……一次也沒有。”黃瀨說到這裏，有些忐忑不安，偷看了眼唯也的臉色，見他麵色如常，才鬆了口氣，繼續道：“隻要你對我以外的人溫柔親切，或者你和我以外的人關係變好，我就會焦躁，不安，就嫉妒的整夜睡不著覺，你不是經常問我為什麽白天總是沒精神嗎？……雖然我每次都說自己在打遊戲……可是……可是其實都是在想該怎麽將你和對方的距離拉遠……而且，也的確行動了那麽幾次……啊哈……啊哈哈哈…………很卑鄙吧？很過分吧？”
“我知道在唯也眼裏我是什麽樣子，”黃瀨垂下眼：“是個沒神經的蠢貨，情緒起伏很大，隻知道笑和鬧，高興不高興都表現在臉上，單純好懂，粗心大意，不會照顧自己，總是將事情搞砸要你收拾。”黃瀨吸吸鼻子：“明明……我不是那樣的人。我脾氣很差，很難相處，對其他人不假辭色，和別人說話的時候沒有什麽好氣，特別是我不認同的人……一開始小黑子也被我折騰了一番。但這些，我都沒和你說過，也從來不敢在你麵前表現出來。……因為我擔心你知道這樣的我之後……會對我感到失望，怕你會恐懼我的獨占欲和嫉妒……我隻想讓唯也喜歡我，我想讓唯也隻將注意力放在我身上……我想要唯也隻注視著我……這明明不是朋友會有的心理和行為……可是為什麽那時的我卻意識不到呢……不，也許不是意識不到……隻是恐懼著朋友關係的消失而已。”
“因為我想一直在你身邊。”
“這樣的我，和唯也印象裏的，一定不一樣吧？”黃瀨勉強勾起嘴角，想要笑，卻發現自己無論如何沒辦法扯動臉部肌肉做出笑的表情，隻好破罐子破摔的一臉沮喪：“其實……也並不是刻意在唯也麵前，表現出這樣單純無神經的樣子……隻是……隻是唯也你，更喜歡單純直接的人對吧？我……我也隻是下意識想要唯也更加喜歡我……所以每次見到唯也，總會下意識做出你喜歡的樣子討好你……對不起，我並不是故意的。”
“去年……你跟我告白的時候，我其實很高興……高興的一整個晚上都無法闔眼，翻來覆去一邊想一邊笑。
可是……高興的同事，我很害怕。怕我們的朋友關係消失，怕唯也你有一天會知道，我和你想象中的黃瀨涼太不同，到時候你一定會討厭我。”黃瀨聲音幹澀：“可是我也怕拒絕你之後，你會離開我……所以……所以我才一直纏著你，不管你說什麽，都不敢放你走。”
“……然後，出了那些事。”
黃瀨說道這裏，頓了頓，臉色變得難看起來。
唯也自然知道所謂的‘那些事’，是指他被學生們欺負的事情。現在想起來那段經曆，唯也隻是覺得尷尬，當初的難過和刺痛倒是一點不剩。
他看黃瀨麵色漆黑，歎口氣，捏了捏黃瀨的手心，做無聲的鼓勵：沒關係，我不介意……繼續說下去。
黃瀨感覺到唯也的力道，先是眨眨眼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隨即才意識到，那並不是自己的錯覺，才漲紅了臉，吭哧吭哧的道：“我從沒那麽生氣過。”
“和班主任的老師大吵了一架，揍了幾個傳閑話的男學生，還對我的粉絲說了很多難聽的話。
之後對我告白的女孩子都變少了，還有人寫信去編輯部投訴我性格惡劣什麽的……但我並不認為自己有錯。”黃瀨聲音雖然低，但卻很堅定，毫不動搖：“因為你笑了。”